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能安穩睡覺了,行李箱和衣服都被燒燬,我只能穿着顧笙瀾給我的那件印金紅袍。
不知他的衣服是用什麼材質做成,既不是真絲也不是錦緞,柔的像水一樣,且香氣襲人,沁人心脾,溫度既不冷也不暖,很是舒適。
身後那股冷意緩緩地飄去了沙發方向,我無心去猜,靜心數着我的羊,很快便進入夢鄉……
微微曙光灑在院中時,我的生物鐘把我叫醒。
睜開眼的瞬間,看見自己這長長的紅色袖袍,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擡眸,沙發那邊,顧清晨和莫遠都不在,想來是他用莫遠的身子出去了。
不管他。
我簡單的洗漱後走到廚房,找到了前日菜市買的青菜雞蛋,給自己煮了一碗青菜雞蛋麪。起鍋時,剛好聽到敲門聲響起,才八點鐘,會是誰?
顧清晨回來的話門哪兒需要開啊?
我疑惑的走過去,從貓眼中卻看到了快遞員,站在門前。
“您好,鍾離小姐,這是您的快件,請確認無誤後,簽收。”
我目光落在寄件人處龍騰鳳舞的鐘逸夫三個字上,趕緊接了過來……
關了門坐在沙發上,我打開文件,裡面是薄薄的一個燙金紙片書曰——
鶴仙道教邀請函。
我嘴角微微勾起,這便是父女的心有靈犀嗎,還是,馬上到八月十五了……
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日曆上,還有三日,便是八月十五。
“嘎吱……”
門鎖自己轉動,打了開。
我並無意外,繼續看着那邀請函上,是關於鶴仙教三百週年的內部慶祝,忽然間,我覺得自己也不算是一無所有。
起碼現在還有爸爸。
“什麼味道。”
顧清晨清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微微一怔,鼻尖嗅到一股濃濃的糊味,猛然丟下邀請函跑向廚房,迅速關掉了煤氣竈。
我皺眉看着鍋裡險些煮幹,下面以及糊掉的面。
剛纔接到快遞後,就全然忘記煮麪這回事了。
“咕嚕嚕嚕。”我的肚子很不是時宜的叫了一聲,門前的顧清晨皺着眉緩緩走到了廚房門口,擡起手,手上拎着兩個紙袋——
“我買了早飯。”
我微微一怔,他已轉過身,我目光落在他手中提着的紙袋上,是我帶他去的那家包子鋪,他……早起竟然是去買包子?
他走到餐桌邊坐下,道:“你不過來一起嗎。”
我蹙緊了眉頭,一面是我煮糊的面,一面是美味的包子。我低眸看着那面,辛辛苦苦煮到現在,如果不吃的話,面應該會很不開心吧?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筷子——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抄起碗,我將沒有糊掉的面撈了起來!
外面有些安靜,直到我端着碗走出來時,才響起紙袋被打開的“窸窣”聲,我低眸端着碗到他對面坐下,他沒做聲。
我面無表情的吃完了,又面無表情的去收拾掉碗筷。
他默默的吃着包子,時不時的打量着我。
我全部選擇了無視,都收拾好了,我從廚房出來,看他還在桌邊,皺了皺眉,而他迅速別開了臉,我漠然走向了沙發,拿起那邀請函,面色有些嚴肅。
因爲,當日那鬼霧在閣樓中說,讓我上山被鬼怪折磨。
如今我已經可以嫺熟運用掌心雷了,連顧笙瀾都可以打穿一個洞口的我,尋常鬼物應該不在話下吧。
閉目,我默唸着掌心雷的口訣,果然,唸到一半掌心就開始發起熱來。
中途放棄了咒決後,那熱流又緩緩的散去了。
我回過頭看向餐桌邊還在吃東西的顧清晨。
他剛好也在看我,被我逮個正着,一向冷若冰霜的眸中劃過慌亂之色,迅速低眸起身,將紙袋和沒吃完的包子放入垃圾桶內。
呵,換做以前他怕是吃完推碗就去玩電腦或者去看書了。
我什麼也沒說,只揚起手中的地圖,道:“剛收到爸寄來的鶴仙道三百年邀請函,你知道鶴仙山在哪嗎。”
他擡起頭,薄脣微抿,點點頭,“鶴仙可不止三百年,怕是分支罷了,我知道。”
我道:“那就好,我去把房子退了,我們午間啓程。”
“好。”
他沒有反駁,我稍稍鬆了口氣。畢竟這裡,滿滿的都是我和我的清晨回憶,實在,不是一個適合遺忘的好地方。
“用我陪你嗎……”
“不用,房東家就在兩條街外,走着便可到。”
我說着起身往外走去,他沒有跟上來……昨夜剛下了雨,地上都是泥,令我意外的是,房東一家正在搬家。
看到我時,那房東太太微微一怔,怕是被我這一身奇怪的衣服嚇到。我這一身長袍加上披散着頭髮,的確怪異!
幸好這裡人不是很多,否則,應該會被拍照發到網上去……
她只稍微楞了一下,就又眉開眼笑的走過來,“哎喲,我的小財主,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小財主?”我蹙眉不解的看着她,她似乎意識到失言,立刻轉口笑着道:“啊,是啊,自從你住進我家的房子之後,我……我的丈夫!生意就越做越火,這不,我們要搬家去大城市啦!”
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點頭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是來退房的了,她敷着的厚粉在面上褶皺裡被擠成一條條糊狀和汗液黏在喜笑顏開的面上,“對了,小離啊,我上次去找你你房子裡亂七八糟的,我給你收拾好了,本想着那時候告訴你,結果你不在。那房子啊,就送你了,你想住多久住多久,你租的房錢也全退給你,算是你這小財主給我帶來的好運氣!”
……
既然不用搬走,也省去了我準備把東西搬到宿舍這一麻煩。回到家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有人跟蹤我,可我回頭,卻什麼也沒看到。
房中,莫遠坐在沙發上看書,我蹙了蹙眉,看着地上的泥印一直拖到他腳下……
“你……出去了?”
他搖了搖頭,漠然的翻了一頁,面色如常道:“沒有。”
“那這地上……咦,怎麼沒了。”我低頭卻發現沒有了腳印,我確定剛纔不是看花眼,他卻淡漠的起身走到了書桌邊,背對着我,掛上了耳機……
好吧,我才懶得管他去了哪裡。
我打開許久不曾觸碰的電腦……猶豫幾番,還是沒有登錄郵箱,怕看見莫遠會給我發什麼信息,隨意的點開了本地新聞,兩則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則是昨夜郊區倉庫被雷劈中,燒成灰燼,死兩人;
二則是有個夜行出租車司機,在交車時與鄉鎮路上,被一輛違規超速貨車碾壓致死。
看來,那鬼霧說的是真的,就算不是我,他們也會死。
我皺緊了眉頭看着那肇事貨車司機的臉,有些熟悉。
想了許久,終於記起他是之前在鄉鎮路上違規超速行駛,險些撞到我,還對我圖謀不軌,被顧清晨上身,自打耳光的傢伙……被判了死刑。
這世上,真有冥冥中註定的事情嗎?
呵,我笑而不語,轉又搜了些關於鶴仙修真教的事情,只可惜網上關於鶴仙教,一點都搜索不到。不過,連顧清晨都知道的地方,應該也是得道高人吧?
天下道教多不勝數,鍾逸夫那麼厲害,鶴仙教應該是隱居世外的,就好比是顧笙瀾,他想要出名可以一瞬間就名聲大噪……
時間差不多了,我關上電腦的剎那,身側一寒,是顧清晨從莫遠體裡飄出來。
他念了個咒決將莫遠的身體放入紫淵中,對我道:“可以了。”
“好。”我將血千璽和紫淵以及匕首都收入寬大的袖袍中,和顧清晨站在院裡。
“走了。”
他拉過我的手,帶着我輕輕一躍便已經到了白雲之上。
我擡起頭望着我們握在一起的手,這也是冥冥中的註定嗎?
我卻不知了。
他不過遙遙數步,腳下便已橫跨千山萬水。
鶴仙山,便是鍾逸夫所在的鶴仙教。
按照地圖所指,我和顧清晨很快找到了結界的入口——
只是,我和他並未感覺到結界的存在。
而更可怕的是,這鶴仙山,一點生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