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榮方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奇怪的,光怪陸離的夢。
他夢見自己從天空墜落而下,落在地上,將地面砸出很大的坑洞。
周圍一切都在燃燒,轟鳴,粉碎。
緊接着畫面一轉,他變成了一個木偶,已經住進一處西式的小洋樓中,睡在洋樓頂端的一座報時座鐘內。
每當準點到達,他便會從座鐘下方的木腔內推門出來,發出咕咕咕咕的叫聲。
原以爲這樣的生活永遠不會變化,直到有一天。
一個黑髮黑眼的小女孩,穿着華貴的綢裙,將自己從座鐘底部取出。
“你真可愛,我們長得很像呢。”
她每天都抱着自己睡覺,每天用特殊的油脂擦拭自己,保養自己。
直到有一天。女孩的父母爭吵起來。他們吵得很厲害,似乎是因爲小女孩的事。
最後父親拿了刀,將母親砍倒在地,然後又流着淚提刀走向小女孩。
女孩沒有反抗,只是抱着木偶對着父親微笑。
噗。
第一刀,落在了她的頭頂,砍出了巨大豁
小女孩倒在地上,睜大眼睛,用顫抖的手,將木偶塞進自己的腦袋裡。
從頭頂的豁口用力塞進去。
直到死,她依然在微笑。
提刀的父親哭着丟下刀,抱起女孩,走到她最喜歡的座鐘前,將其靠在座鐘邊上。
然後將一個漂亮的藍色蝴蝶髮夾,輕輕接在女孩滿是血的長髮間,用頭髮將傷口遮住,讓其依舊可愛。
做完這一切,父親將刀刺入自己脖頸,跪倒在地,很快死去。
呼!
猛地深呼吸一口氣。
張榮方一下睜開眼,他還躺在草地上,只是周圍的草變得很高,很長。
它們就像很多的樹木,巨大而筆直,尖銳如針刺向天空。
擡起手,他發現自己的手臂變成了灰褐色的木質,關節處還有明顯的縫隙。
“這是!?”他心頭一震,迅速站直身體,上下打量自己。
肚子上是縫隙,大腿,膝蓋,腳踝,腳趾,全部都是縫隙,全部都是木質!
張榮方心頭大驚,迅速往前衝出,穿過一片片草叢。
他很快來到草坪邊的溪流前。
在一處積蓄了清水的水坑前,他一步步走過去,就着清水映照自己的樣子。
水中照出的,是一個四肢纖細,面帶微笑,眼睛口鼻嘴巴全都是紅色細線畫出來的黑髮木偶。
那黑髮亂糟糟的鋪在頭上,就像隨處找來的乾枯雜草。
張榮方伸手去抓了抓,竟然掉了不少下地。
“……”心中震動下,他輕輕敲了敲自己身上
皮膚。
嘣嘣嘣。
沉悶的木頭敲擊聲傳出。
沒有痛覺,沒有觸感,是真的木偶。
張榮方心頭沉靜下來,回想起剛剛自己最後一刻意識恍惚時,發生的一切變化。
還有那個荒誕的怪異夢境。
“看來這第三個特質天賦。應該是和木偶有關了……”
他眨了眨眼,打開屬性欄。
視線朝着新出現的一行特質天賦看去。
‘特質天賦:1暗光視覺。2鮮血始祖。3童願。’
“童願!?”張榮方眉頭一蹙,仔細朝着這一選項看去。
一般當他將注意力集中上一項時,屬性欄都會給出詳細的解釋註釋。
此時也不例外。
很快,童願後方,便出現了一個括號,裡面浮現一行行細小的文字解釋。
童願:獲得木偶分身,以木偶身份,每滿足一個孩童的願望,便能積累獲得一個藍蝶飛舞環繞。
在開啓願鐘的一輪轉動時間十二小時內,自身可以以藍蝶無限替死。
每死亡一次,消耗一隻藍蝶。
注:一個孩童只能得到一次藍蝶。願鍾正常停止,但一旦開啓,便一定會走完。
走完後,所有之前積累的藍蝶消失,需重新積累。
“…木偶,藍蝶,願鍾?”
張榮方看着這段文字說明,頓時聯想起之前的那個夢境。
那個木偶,少女,座鐘,藍蝶的關聯。
他眉頭皺起。
這個特質天賦毫無疑問是個相當複雜的能力。
起碼比起他的其餘兩個特質天賦來說,要複雜不少。
顯然是從願女自身的定位和能力來延伸出來的。
“有限的不死身?”他仔細思索了下。
‘要想不死,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要有藍蝶。二,要在願鍾轉動的時間段內使用。但願鍾一旦開啓,便會一直走完,然後等待下一輪重啓。’
‘藍蝶要完成孩童的願望才能剛得到,還要以木偶的身份完成。這個如何完成,也是個問題。得之後嘗試後再說。’
‘替死能力,恐怕也是夢境裡那個少女自身的願望。用其他孩童的願望,換取自己的願望麼?’
張榮方心中隱隱感覺到了裡面隱藏的寓意。
毫無疑問這是個很強大的能力。
孩童的願望有時候很大,有時候很小很簡單,這要看運氣。
但一旦完成了前期準備,在願鍾轉動的一輪時間裡,他積攢了多少藍蝶,便能獲得多少次死亡機會。
確實很強!
而且…
張榮方擡起眼,往上方看去。
半空中有無數白霧飄動。那是峽谷中自然飄蕩的霧氣。
可這些原本普通的霧氣,在他此時的視野裡,竟然隱隱有時能看到一張張模糊的人臉,如同雲聚雲散,一會兒浮現,一會兒消散。
他們哭泣,他們歡笑,他們沮喪,他們憤怒…
這些人臉彷彿沉浸在了一個個獨屬於他們自己的世間,無法自拔。
‘木偶狀態下,連視角也不一樣了麼?
張榮方又看向屬性欄。
果然。在特質天賦的第一項,暗光視覺下面,又多了一行解釋性小字。
‘暗光視覺(無生命):生命會本能篩選掉對自身不利的一切光線,只接受極小部分光譜可視。但無生命之物不會。擁抱無垠的未知吧。’
‘暗光視覺會隨着身體狀態不斷髮生變化麼?’張榮方心中閃過這個推測。
此時此刻,一種全新的,無法形容的新奇感,衝擊着他的內心。
在他面前呈現的,是一個完全不同於之前的世界。
‘鮮血始祖受的是血神影響,而童願能力則是受的願女影響。也就是說……這些能力,很可能本就是從這些神佛身上衍化出來。而我現在,接觸到的,難道就是神佛的視角麼……’
張榮方一步步的走到溪水邊,往裡望去。
水流下方,深處,隱隱約約彷彿有一道白裙黑髮的女子身影,正站在水中,仰頭望向他。
呼!!
陡然間周圍一切恍惚一動。
張榮方腦海裡閃過一絲眩暈,等他回神過來,自己正站在願女峽入口處。
身體也恢復了原本的人身。
峽谷總依舊霧氣瀰漫,但奇怪的是,在他此時看來,這些毒霧卻彷彿帶着某種奇妙的親切感。
他彷彿能感覺到,這些霧氣不會傷害到他。
“我有些明白了……”張榮方思索片刻,忽地盤膝坐下。然後靜靜就在原地不動了。
不多時。
峽谷霧氣中,一個小小的人影一步步的從草地亂石間靠近過來。
那人影走出霧氣,赫然是一隻只有巴掌大小的褐色木質人偶。
人偶走到張榮方身前,站定。
然後被他伸手拿起來,放進自己口袋裡。
“結束了。”
張榮方笑了笑。
他能感覺到,這個木偶只是個載體,只要他想,隨時都能更換木偶做爲身體。
而控制距離,似乎並沒有任何限制。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額外的附屬能力,能夠隨時分出一個意識,附着在木偶上,跨越距離傳訊。
也就是說,這個新的天賦,除開類似拜神的替死能力外,還有一個隨時化身木偶的能力。
而且木偶狀態下的視角,明顯有着非常多的可探索選項。
他完全可以通過這點,來窺探屬於神佛們的特殊世界。
“有意思。”
張榮方最後看了眼霧氣中最濃郁的方向,沒有再進入,而是轉身朝着巫山府方向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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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彎月邊有着一圈薄霧,將月光發散成類似薄紗般的模糊狀氤氳。
木黎王軍營,主軍帳內。
一陣陣人羣的大笑聲從營帳裡飄出。
大帳中。
一位位軍中主要將領,除開巡視的部分,其餘都悉數在此,匯聚一堂。
坐在主位的,便是此時春風得意的木黎王。
他相貌堂堂,氣質威嚴,明明沒有什麼武藝,坐在靈將科西沃的身旁,卻絲毫沒有半點的氣勢被壓。
兩人平等跪坐,面對大帳中諸多將領的敬酒,都是來者不拒,一碗接着一碗痛快豪飲。
軍中不允許喝酒的規則,在他們這些武人面前,不算多大事。
“這次多虧了科西沃冕下,再加上天工前輩的巧奪天工,針對技藝,才成功算計到那嶽德文。不過說起來,他也老了,雖然我們這次準備遠比上次充分。可他似乎狀態也不如上次。”木黎王笑着開口道。 “就算是靈將,相互之間,也是有差距的。”科西沃微微一笑,端起金盃,抿了抿酒水。
“如今大道教金玉言離散,感應門本就只能一盤散沙,各有心思。他嶽德文大勢已去,若再不明白其中關鍵,日後難得善終。”
“真一封閉,西宗狂妄自大,但反而是最好對付的一方。因爲其重利。”他侃侃而談,神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