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距離法老王的壽宴開始大概還有三十多天。
對於這種大型外交活動而言，這麼點時間用於準備其實已經很急促了，別看甩手大掌櫃墨菲閣下這會還在悠哉悠哉的編寫着新劇情的各種文案，但真正做事的米莉安那邊爲法老王挑選生日禮物以及籌備隨行的事情卻已經忙翻了天。
這畢竟是十年戰爭結束之後特蘭西亞以單獨政治實體的身份第一次參加這種規格的外交事務，必須被嚴肅對待！
就連馬爾科姆教授都被緊急召回了猩紅堡，他作爲歷史學家對於桑海人的各項禁忌與習俗的講解毫無疑問可以幫助到執政官大人。
除了要籌備禮物之外，本次前往起源之地也要將已經滯留在特蘭西亞數個月的小木乃伊妮菲塔莉一起帶回去，但小木乃伊要準備的事情同樣很多。
尤其是關於西柯城的亡靈事態，在已經確認自己一個人確實搞不定的情況下，妮菲塔莉已經決定要從自己的“孃家”，也就是死月教會搖人來幫忙了。
不過那可是個存在超過千年的超大型組織，光是回去之後的彙報和走流程都需要好一段時間，因此小木乃伊在本地組建的月亮密教這幾天也被迫忙碌起來。
他們要協助妮菲塔莉採集各種樣本並拍攝實地影像，還要總結出西柯城變成現在這樣的各種前因後果和細節，所以當墨菲頂着大太陽的照耀來到這座亡靈之地時，看到的就是全城的亡靈都被動員了起來，就像是在進行一場“超級大掃除”一樣。
小木乃伊妮菲塔莉坐在自己的三頭犬腦袋上，元氣滿滿的揮舞着一把靈幡。
她的手指向哪邊，就有大片無腦亡靈被驅使向那裡，開始在已經被清理過的廢墟之上搜尋挖掘。
在更遠的城市中心位置，月亮密教的屍巫和冥府騎士們各自帶着僕從在不同的區域進行靈能樣本的採集，還要對目前城市中的亡靈種類進行劃分和記錄。
一羣已經死去的傢伙在陽光下忙的腳不沾地的場面還真是罕見，最少墨菲沒見過死者們以如此“鮮活”的姿態進行這種大型活動。
“你們是要把這座城市廢墟翻個底朝天嗎？”
墨菲拍打着翅膀在陰影斗篷的遮擋下落在了妮菲塔莉身旁，他打趣說：
“爲什麼我感覺你這會焦急的狀態像極了那些平時不好好寫作業，等到老師檢查的時候才抓了瞎的壞學生啊？”
“您可閉嘴吧，有調侃的時間不如趕緊來幫忙。”
妮菲塔莉給自己帶了個金色面具遮擋住自己的木乃伊臉，她非常懊悔又痛心疾首的說：
“還不是因爲我一直把寶貴的時間用來幫你製造見鬼的龍騎兵！
導致我的《西柯城亡靈考察報告》連一半都沒完成，這樣的報告書要是交上去我非得被導師絕罰去怨靈深淵看大門幾百年，死亡之月在上啊，我得在出發前最少把資料整理出來，然後在路上趕一趕稿子。
估計是來不及進行文本和規範的檢查了，但願死月教會的前輩們不要過於糾結文法問題。
啊？
伱怎麼還在這裡看着？
快去幫忙啊！
金庫那邊的漆黑騎士還處於奇怪的混亂狀態，那傢伙不聽我的命令，死守着那些黃金不願意離開。
趕緊！
墨菲大人，動用您無敵的力量去把它解決掉！
小雪倫之前還央求我儘快把城裡的死亡黃金運出去給地方財政減輕壓力呢。”
“好好好，都是我們的錯，行了吧。”
墨菲撇嘴說：
“可是我前幾天剛回猩紅堡的時候就聽幾個侍衛聊天說，你整天偷閒跑去猩紅堡的集市上亂逛呢，那裡的商家可都認識你了，水夫人的裁縫店裡還有你訂的好幾套衣服沒過去取。
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平時忙於工作的樣子
別瞪我，我只是實話實說。
說起來你確認你離開之後，這座城市裡的亡靈不會突然暴走嗎？
我一個不太懂靈能的劍士在這裡都能感覺到這裡的死亡靈能比之前濃郁了最少三倍，這裡最低級的骷髏兵都被養的極好，已經開始向骷髏勇士進階了。”
“不好說啊。”
小木乃伊頓時變的無精打采起來，她拄着靈幡發牢騷說：
“其實最好的方案就是我留在這，你們替我把報告交回去，讓死月教會派死亡神官過來幫忙。但法老王的壽宴對於我的氏族來說可是真正的大事，我不能不回去，否則就是不敬重帝國傳統。
我會把我的三頭犬留在這。
它在城市裡巡遊最少能保證亡靈的活動不會突破安全閾值，我的月亮密教所有成員也都被安排好了職責，只要它們不偷懶，城市裡的結界就能正常運轉，而且還有西柯麥爾伯爵與他的夫人鎮壓着，大概率不會出問題。
但爲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建議你調動最少三十臺龍騎兵守在城市外圍，就和我們在怨靈深淵周圍安排了太陽船、冥府軍和流沙禁衛一樣。
這樣一來就算亡靈暴動，有龍騎兵的強悍戰鬥力頂着，也能給你們爭取調兵遣將的時間不至於讓亡靈潮失控。
哦，說起龍騎兵！
你跟我來，這邊剛好有一批剛剛完成的龍騎兵需要轉交給特蘭西亞軍方，我聽說你招募了一羣厲害的機械師過來，所以以後這種工作交給他們就行了，我的月亮密教只負責提供已經裝配好的溼件核心。”
在小木乃伊絮絮叨叨的描述中，她乘騎三頭犬帶着墨菲來到了西柯城外圍一處被完全夷平的居民區中。
這裡被用鋼鐵搭建成一個巨大的臨時生產車間，周圍有被製作的冥府騎士們帶着食屍鬼僕從在來回巡邏。
墨菲走入其中第一眼看到的東西就是一整排被拆解開的步行機零件，這些從熱那亞半島的戰場上被帶回來的破損機器按照模塊功能被分門別類的存放在不同的區域。
連損壞的外裝甲都沒有浪費，一隊冥府騎士在那裡操縱着蒸汽爐動力的切割鋸，把那些破損的鋼材拆解下來。
在不遠處豎立着一條簡易的熔鍊車間，這些無法被重複利用的鋼材便會被送到那裡進行熔鑄，再用種種模具重新塑形爲可以被亡靈使用的武器和簡易護具。
這種邊角料的重複利用沒什麼問題，考慮到目前特蘭西亞百廢待興，因此所有部門都有類似的節儉傳統，但真正讓墨菲感覺到驚訝的是，在這個工地裡幹活的全是亡靈！
也不知道妮菲塔莉是怎麼操作的，硬是讓本該無腦的骷髏勇士在掄大錘，而食屍鬼們揹負着一塊塊鋼材送到鍛爐邊，再由沉默的屍巫指揮着最低級的骷髏戰士操縱那些模具，在旁邊是骷髏馬拉的平板車。
一批武器和護具鍛造好，就會被膀大腰圓的冥府騎士放入板車上，裝滿之後骷髏馬便載着東西向城市另一頭的軍營前進。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亡靈們又不會竊竊私語的摸魚，就讓這一幕看起來頗有種“亡靈自動化”的荒誕感覺。
墨菲收回目光又向前看去，在這個場地更深處的地方，大片亡靈們正在圍繞着龍騎兵結構建立的鐵架子上爬來爬去，用人力將各種組件放入機械結構中並固定完成，隨後就有鐵鏈聲響，用滑輪結構吊起的沉重外裝甲在好多冥府騎士的拉扯下被升入半空，又在高處的一名屍巫揮動旗幟的指揮中將其蓋在機械結構上。
最後一步是手持蒸汽動力衝擊鑽的骷髏勇士上前，用僵硬的動作在各個鉚合孔位打入固定螺栓。
一臺龍騎兵就這麼被組裝起來。
當然，這玩意還要經過一系列測試確認無誤後纔會被送去給軍方結單子。
在這個加工車間旁邊的倉庫裡，已經有被組裝完成的六臺龍騎兵在那裡等待被重新塗裝。
“你是怎麼做到的？”
墨菲驚歎道：
“亡靈們的思維和意識本就薄弱，我見過其他屍巫是如何操縱低級亡靈，它們絕對做不到如此精密的運作指揮，然而在你手中，這些亡靈卻成爲了最合格的工人.
這裡甚至可以說是特蘭西亞效率最高的工廠之一。
難以想象，這就是死月教會的力量嗎？”
“嘁，死月教會纔不用這種落後的生產方式呢。”
小木乃伊看到墨菲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頓時樂了，她抱着雙臂吐槽道：
“別看我們是信仰組織，但我們並不抗拒來自機械的力量協助，死月聖城中有很多個機械車間，專門用來爲冥府軍提供軍備，偶爾也會承接一些民間的訂單。
我們還有一些從造物主的遺產裡尋找到的可以被使用的自動化機械呢。
眼前這只是小打小鬧，但怎麼說呢？
月亮密教的屍巫們學的挺快，我只是把方法教給了他們，他們就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爲西柯城訓練出了這樣一支亡靈生產隊。
亡靈們確實不善於思考和計劃，但只要沿着某個特定的方式不斷的訓練它們，它們就會非常適應這種流水線化的作業，由死者爲生者提供生存用品可是我們死月教會最重要的教義之一。
在我的設想中，未來的西柯城可要成爲特蘭西亞的工業城市！
西柯麥爾老伯爵對於這個計劃也非常感興趣，他全力配合我改造城市，遺憾的是，老伯爵目前還無法自由行動。
至於這些武器”
小木乃伊猶豫了一下，她小聲說：
“我不能隱瞞你，事實就是老伯爵正在備戰！
他不止一次說過，西柯城和開拓軍團的恩怨需要他親手解決，他顯然不打算讓生者承擔死者未竟的使命，在完成這件事之前，他也不會成爲冥府列王的一員。
亡靈化的城市中居民的選拔已經完成，除了那些被複活的西柯翼騎兵們之外，一支披甲率達到100%的精銳死靈軍團也正在成型，其最低級的成員都是骷髏勇士這種強力亡靈。
這樣的質量已經可以稱之爲真正的冥府軍了。
我不知道你們活人準備怎麼處理和金雀花王國的邊境矛盾，但死者們顯然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你也知道亡靈們普遍很執拗，因此如果你打算阻止它們的復仇，很可能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阻止？爲什麼要阻止？”
墨菲回頭看向小木乃伊，他說：
“仇恨與恩怨是切實存在的，當第一枚瘟疫桶被砸入西柯城的時候，這件事就註定無法善了了！作爲這片大地的領主，我的職責是代表它宣泄出憤怒，而不是壓制我的人民內心的渴望與訴求。
就算沒有西柯冥府軍的參戰，活人們也不會忘記歷史中的苦難。
金雀花人欠我們一筆債！
時間拖的越長，利息就越高，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但我對西柯亡靈們的復仇有一個預設的前提，那就是它們絕對不能失控。
一旦它們從冥府軍化身爲亡靈天災，一旦從正義的復仇墮落爲無情的屠殺那我就必須得委託聖光教會來解決這些問題了。”
“嗯嗯，這就是我這次返回死月聖城必須做到的事。”
妮菲塔莉抱起自己的亡靈之書，說：
“導師肯定有辦法穩住它們的心智，爲它們的所有行爲劃下一個底線，就像是桑海帝國對冥府列王的約束一樣，死者有死者的活動範圍，不能干擾到生者的社會。
生死循環必須維持均衡，否則就會出現真正的大問題。
另外，墨菲領主，我這次回去要帶上一臺龍騎兵作爲模型，死月教會在過去也有嘗試過將亡靈與機械融合的課題，可惜它最終失敗了。
龍騎兵雖然也算不上成功的作品，但通過溼件核心作爲奇妙的中介確確實實在某種程度上完成了先賢們的構想，我要把它帶回去給同僚們看看，沒準那些理論家們能提出一些幫你們改進龍騎兵作戰體系的精妙思路呢。”
“好啊，我當然是歡迎的。”
墨菲大手一揮，說：
“只帶一臺回去光是拆解分析估計都不夠，我建議你多帶幾臺，五臺吧，這樣一來就能讓死月教會有更多的練手和拆解的機會。
當然，你帶去五臺就得帶回來五臺，如果能順便幫忙搞定靈體強化的話，我也會非常開心的。
妮菲塔莉，您真是我們特蘭西亞的貴人，如果可以的話，在西柯城成爲死亡聖地之後，我能邀請您前來長久坐鎮於此，向我的人民宣揚死亡之月的教條嗎？”
“哈！你只是想騙我過來給你長期打工，你個墨菲壞透了！”
腦子進水的小木乃伊一眼就看穿了墨菲的狡猾打算，但來自吸血鬼總督的吹捧讓小木乃伊非常受用。
她裝模作樣的思索一番，隨後點頭說：
“如果月亮密教能成爲死亡之月教會的下屬組織的話，作爲創始者的我自然是要坐鎮於我們這個教派的‘龍興之地’的，權當是上崗前的實習了。
實際上如果我不選這裡，就得在起源之地的某個死亡金字塔中待上幾百年才能接過導師的衣鉢。
比起肅穆冷清的死亡金字塔，我還是覺得西柯城和特蘭西亞更有意思一點。
所以，我答應啦！”
“好耶！”
墨菲大笑着準備現場給能幹的小木乃伊頒發一枚“榮譽特蘭西亞人”的徽章，不過就在這裡，一些吵吵聲就從附近傳出，讓墨菲扭頭看去，隨後便看到一羣膀大腰圓的瓦姆蠻人正帶着各自的講義從一所房子裡走出來。
這一幕讓吸血鬼領主挑了挑眉頭，他對妮菲塔莉說：
“這些就是瓦姆神廟派來的學習者嗎？”
“嗯，他們專門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鍛靈者’。”
小木乃伊解釋說：
“他們在西柯城的活動是絕對隱秘的，除了我們沒人知道，這些都是瓦姆神廟裡學習能力最強的狂暴者神官，他們前來學習將靈魂與鋼鐵融爲一體的方法，以此來爲狂暴者在人間鑄就狂暴的‘不朽戰靈’。
這些傢伙的學習能力其實很差，蠻人們天生就不合適進行這種細緻的創造。
但.
狂熱的信仰彌補了他們不足的學習力。
他們將其視作對狂暴者的供奉，以他們那頭懸梁錐刺股的學習熱情，我估計冰灣大地上很快就會出現無情的戰靈傳說了，但我確實不知道瓦姆閣下爲什麼要這麼做.”
“祂的神國沒了，瓦姆看樣子也不打算重塑神國。”
墨菲解釋道：
“狂暴者需要一羣可以直面亞空間邪祟的武士，祂要向蘇學習，成爲肆虐亞空間戰場的羣狼。那是神之戰的招募，凡人無法踏足那樣的戰場，但無情且冷漠的戰靈可以。
只能說，不愧是瓦姆啊。
如果祂一開始就沒有神國，那麼就不必擔心神國被圍攻或者被佔領的問題了，這樣一來，即便混沌勢力想要使用超越時代三百年的換家戰術，也根本不可能精準找到瓦姆的致命缺憾。
不，這麼說也不對。
我懷疑狂暴者可能是打算將冰灣塑造祂的神國，一個人間神國，只要物質世界不落陷，祂就會有穩定的大後方唉，你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這句話真的很有含金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