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這個狗東西霍格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們頭上!真是欠揍得很。”
現實中的晚上,學校小吃城的燒烤店的包廂中,喝了幾杯酒已經有點微醺的車車大口吃着噴香的烤腰子,一邊對身旁一大桌子人說:
“等我復活了就上線揍它一頓。”
“你還是先想想怎麼突破霍格的‘酋長衛隊’吧,光保護它的四個冥府騎士就不是你能對付的。
更別提那些被霍格武裝起來的蠻兵了。
而且霍格自己就是個很出色的豺狼人刺客,它可是桃樂絲女士親自訓練出來的弟子。”
鴿寶端着酒杯哼了一聲。
他看着這個包廂裡的其他人,咳嗽了一聲,說:
“那個,今晚把大家叫過來就是爲了討論一下牛牛帶來的消息,霍格提出的建議到底行不行?
大家都是一個公會的兄弟,也都參加了瘟毒鎮的攻略,這個問題上自然都有發言權。
所以別藏着掖着,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
“我們能有什麼想法啊?”
四個被喊來恰燒烤的體育生這會已經開啓了“胡吃海塞”模式,白天剛訓練完,正餓着的逮蝦戶端着一個烤扇貝不斷往嘴裡撥,一邊含糊不清的說:
“你們打下的鎮子伱們自己決定唄,不過霍格說它的想法是老陳頭幫忙參謀的,所以我覺得這個計劃肯定沒啥問題。
你就算不相信阿爾法公司的人工智能,也要對老教授的業務水準有信心。”
“就是就是。”
遊學者小週一邊拆烤雞腿,一邊擠着眼睛說:
“我之前剛給牛牛說找人聯合執政,這邊霍格就送了上門,我嚴重懷疑阿爾法公司是不是監聽了我們的遊戲內語音,不然這也太巧合了吧?
然而仔細想想,如果這真的是開發組安排的也情有可原。
畢竟霍格說出的理由也不是胡謅的。
雖然我們四個沒有參與到沼澤戰爭裡,但論壇上這一個月裡對於沼澤環境的抱怨就沒停過。
他們一直認爲開發組大可不必在沼澤地形的100%擬真上下這種功夫,這說明大部分人其實都不喜歡長期待在陰暗的沼澤裡。
那裡對心理健康實在是個極大的挑戰。
從這一點出來,把鎮子託管給霍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它會給我們收益,還省的咱們從管理系招募新人了。
人家豺狼人在沼澤裡的活動那可真是如魚得水,天生的偏好環境呢。”
“誰說的?”
藝術系的三斤地瓜燒甩着飄逸的劉海,一邊啃着排骨,一邊搖頭晃腦的說:
“我看老秦在沼澤裡玩的可開心了。
他今天把自己打扮的和蘭博一樣,還開始教我們在沼澤裡打伏擊的經驗,也不知道那傢伙從哪學來的?”
“哦,秦爺啊,那確實不是一般人。”
參加了沼澤大戰的玩家基本都聽說過“秦爺”的壯舉。
他們一致認定秦爺年輕時肯定有過一段可歌可泣的戰爭歲月,而眼見包廂裡幾分鐘後的話題已經歪到開始猜測秦爺的真實身份,阿猹頓時無奈的丟掉雞骨頭,敲着桌子說:
“我說大夥認真點啊,這個據點以後的發展涉及到公會的未來呢”
“你說破大天,這也只是個遊戲!”
三斤地瓜燒撇嘴說:
“所以別這麼嚴肅,開發組既然刷出了霍格的可選任務線,那就做唄,怎麼?你還打算拒絕這個送上門的隱藏任務嗎?
臥槽!
你是合格的玩家嗎?”
“艹,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僅僅從接任務的角度來看,這確實是個沒必要討論的問題。”
阿猹被懟蒙了。
他眨着眼睛嘆了口氣,舉起酒杯說:
“不過雖然可以託管給霍格但收益部分還是要掰扯掰扯,什麼60%簡直太坑爹了,這可是它的沼澤規劃!
想要讓我們配合它難道不該是由它給我們錢嗎?憑什麼還要從我們的收益裡拿出一部分給它呢?
我們的收益全是我們的,霍格那老小子應該每個月都給我們再提供一份租借費才行!
嘿嘿,這個份額就有的說咯。”
“焯啊,豺狼人辛辛苦苦從沼澤裡刨的錢你都要坑,你這傢伙還真是個吸血鬼啊!來來來,吸血鬼閣下,讓我敬你一杯.
你隔這養魚呢?
喝光!
再來!”
“哎呀,鄙人今天不勝酒力啊,要不.”
“靠!裝模作樣,兄弟們,灌他!”
“啊啊啊啊,牛哥不要啊!我都沒給其他人說你收受霍格賄賂給自己紙片人老婆搞武器的事呢!
你這傢伙怎麼還恩將仇報啊!”
——
之後兩天,瘟毒鎮的廢墟清理工作很快就由血爪氏族的狗頭人們肩負起來。
霍格派了納什當監工,讓最近投奔過來的狗頭人們大舉進入沼澤,在第二天下午時就把瘟毒鎮附近在戰爭中被破壞的哨崗收拾乾淨了。
不過鎮子裡目前還無法大規模動工,因爲那頭沼澤巨蛇還躺在那。
阿瓦隆教會的牧師們對它做的淨化儀式還沒有結束,狗頭人們畏懼傳說生物的氣息,說什麼都不肯靠近,讓監工納什也是一陣蛋疼。
別看它抓着鞭子,但它其實也怕.
好在霍格酋長沒有要求工期,學生黨那邊也不着急,所以這事還可以慢慢來。
雖然對瘟毒鎮的廢墟清理暫時無法快速推進,但鎮子裡的各種“危險物品”的移除卻已經大幹快上了。
術士塔已經倒塌自然無需掛懷,主要是構造塔中殘留的邪惡物品實在太多。
尤其是豺狼人的亡靈術士在裡面堆放了大量的屍體殘骸用作原料,這些東西雖然並不會對個人安全造成什麼影響,但它們毫無疑問會衝擊玩家們的心靈。
因此這事還不能交給玩家們去幹,只能由阿瓦隆教會的獵巫人們來處理。
他們處理的方式也很簡單粗暴。
這些熬過十年戰爭的獵巫人早已心冷如鐵,他們把那些沼澤中收集到的屍體殘骸搬出來挖個坑堆在一起,然後誦唸阿瓦隆的神名再呼喚淨化之火焚燒乾淨。
非常的原生態,非常的無污染,而且非常有效。
在血爪氏族的狗頭人們到來之後,清理構造塔中殘留的各種污穢之物的工作也交給了狗頭人們幹。
它們在獵巫人的指揮下把那些東西搬出塔外,而在這個過程中,擅長挖坑探礦的狗頭人們很意外的發現了一個藏在構造塔裡的“密室”。
那是個被靈能術式封鎖起來的密室,只看外部構造就知道里面封存的東西絕對不一般。
狗頭人把這消息彙報給了獵巫人,獵巫人派人去查看後發現那個封門的術式還挺高級,他們不太搞得定。
於是這事情又轉了一道手送到了目前坐鎮狼堡的大小姐這裡。
菲米斯聞訊很快到達了構造塔中,她花了點時間將那個封門術式拆解開,這纔在幾名獵巫人的護送下打開了那扇通往地下的門。
大小姐本以爲這事會有危險,但事實是除了那個封門術式之外,深入地下的密室中並沒有更多危險。
然而這裡存放的東西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以至於不需要大小姐下命令,獵巫人們就主動封鎖了這裡,等待下一步處置。
三十分鐘之後,隨着翠絲親自釋放的傳送術,剛剛離開這裡的墨菲又一次回到了瘟毒鎮廢墟中。
他進入那密室,然後就看到了大小姐正念念有詞的,將一個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從其中收集並帶出來。
之所以說它們奇怪,是因爲這些東西並沒有一個統一的制式。
被菲米斯分門別類的堆放在外面的東西里有斷裂的騎士劍、腐朽的戰盔、破爛魔典、失去光澤的法杖,甚至是幾張風化的軍用裹屍布和一面破碎的女士手鏡。
在普通人看來這些東西就是一堆毫無價值的垃圾。
但在看到大小姐慎之又慎的將其從密室取出又分類的時候就知道,這些玩意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的。
“高級亡靈生物的命匣居然有這麼多!”翠絲彎下腰撿起一面精靈風格的破碎手鏡,她將其拿在手裡分辨了一下,說:
“製作水準並不高,以月亮祭司們的眼光來看,這裡的東西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劣質品,但不能否認這些破碎之物確實具備命匣的一切功能,然而卻完全沒有做過進一步的防護處理。
一個標準的合格命匣最少應該具備足夠的堅固性,不會在外力的衝擊中輕易破損。
我猜,這是瘟毒術士們在復活那些屍巫和冥府騎士的時候,從他們的屍骸隨身攜帶的物品裡挑選出的玩意。
這些豺狼人還挺念舊,而且很實用主義。”
血鷲大公吐着槽,將手裡的精靈手鏡和腳下的一根被燻黑的精靈手杖放在一起遞給了墨菲,說:
“這是柏妮絲和貝拉的命匣,拿回去交給阿黛爾吧,我拿着它都能聽到那對苦命鴛鴦被切下的一小片靈魂在其中慘叫,並詛咒世界的惡意。”
“嗯。”
墨菲接過了兩樣東西又看了一眼地面上擺放的各種命匣,他對正在忙碌的菲米斯問到:
“這裡面到底藏着多少命匣?”
“目前爲止,75個,但裡面還有夾層,所以具體數量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少於一百個。”
大小姐也是第一次處理命匣。
她對這些罕見的死靈造物很有興趣,這會一邊在自己的靈能手札上記載,一邊興致勃勃的回答到:
“這要比貝拉先生向我們描述的四十多名屍巫和冥府騎士的數量更多,很顯然是因爲豺狼人們爲了對抗沼澤巨蛇,又從污穢沼澤裡復活了一批精銳的死者。
這些傢伙還真是該死!
如此大規模的玩弄這種擾人安寧的邪術,這放在大陸的其他地方簡直駭人聽聞。
我在下面還找到了一些並沒有被完全製作的命匣,但其中每一個都已經被綁定了靈魂與意識的碎片。
只需要完成命匣製作的最後一步,又會有一批死靈被永久的束縛在生者的世界裡。
我覺得我們應該釋放它們。”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菲米斯,這不是隨手做好事那麼簡單,如果死者束縛這麼輕易的被打破,皎月祭司們根本不可能守住自己的聖城長達千年。”
翠絲當即否決到:
“命匣的製作有很多種思路,即便是在月亮聖城中關於這種死亡技巧也有數個派系的劃分,不同的製作思路會帶來不同的命匣效果。
在你無法確認豺狼人採取的是何種流派的情況下,貿然打碎命匣並不會讓這些被束縛的靈魂安息,只會讓它們一瞬間體驗到魂飛魄散的恐懼與痛苦,隨後化作更難對付的孤魂野鬼來找你拼命。
那根本不是拯救!
那只是給它們施加最後的折磨,這樣的魯莽行爲在月亮祭司們眼中不吝於罪惡的殺生。
所以,我們得先把這些命匣妥善保護好。
等我慢慢分析研究其上所使用的製作工藝後再做決定,這或許會花很多時間,但如果你想讓它們安息的話,它們就必須先在生者的世界裡堅持下去。
但有了這些命匣,就足以讓那些在瘟毒鎮的混亂中逃入沼澤的屍巫和冥府騎士們返回這裡了。”
翠絲看了一眼墨菲,吸血鬼領主點了點頭。
於是翠絲當即開始施展死靈派系的秘法,一道道灰白色的煙霧自眼前擺放的命匣之上升騰就像是命令的訊號。
很快,在二十分鐘之後沼澤裡就有了動靜。
在周圍點着蠟燭,於溫暖的小小光團照耀中充滿了幸福感,還在熬夜挖坑的狗頭人們驚恐的嘶吼聲中,第一批被命令返回的冥府騎士們騎着它們陰沉的戰馬,悄然出現在了瘟毒鎮外。
這一幕也被小玩家們發現。
他們很快吆五喝六的組織起來圍觀這些“返鄉”的亡靈。
冥府騎士與屍巫們並不在意周圍玩家和狗頭人的嘈雜,它們以完全符合亡靈死寂氣質的姿態踏上了破碎的廢墟,又在無人指引的前進中最終停留在構造塔外。
墨菲並沒有第一時間出現。
他和翠絲以及大小姐還在構造塔裡整理着命匣,直到近兩個小時之後,大部分在戰亂中逃跑的亡靈都返回此地後,墨菲才提着一袋子命匣出現在了它們眼前。
吸血鬼領主看着眼前這幾十個還有完整軀體,其意識並未迴歸到命匣中的沉寂之靈,他並沒有和它們長篇大論,而是將手裡的命匣袋子擡起。
這個動作立刻讓在場的死靈們擡起頭,那一雙雙幽藍色的骨火盯着墨菲,其中傳達出的含義相當複雜。
“貝拉和柏妮絲現在爲我服務,它們已是猩紅堡的一員。”
墨菲沒有和這些亡靈們耍嘴皮子,他開門見山的說:
“我知道你們都認識這對半精靈夫婦,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我很樂意放諸位安息!
我知道你們都曾是數次黑災中在沼澤裡對抗豺狼人的勇士與先輩,但我的靈能主宰必須先辨明你們命匣上採取的死亡術式,才能幫你們安全解除束縛。
這意味着你們需要再堅持一段時間。”
這段話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亡靈們雖然沉默不語,但它們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獨特的氣息匯聚在一起,很容易讓周圍的旁觀者們意識到它們對墨菲的選擇很失望。
或許亡靈們認爲墨菲也不過是和豺狼人術士一樣的貨色,嘴上說着暫時服務,但實際上也只是用解脫和安息作爲誘餌誘使它們繼續服務。
然而,下一秒,墨菲便毫無猶豫的將手中的袋子拋了過來。
那袋子砸在地面便鬆散開,將其中各式各樣的命匣拋在地面到處都是。
“在找到讓你們安息的辦法之前,諸位的命匣還是由你們自己攜帶吧。”
總督朗聲說:
“那些被摧毀了形體尚未無法復活的人,會在我的‘喚亡者’貝拉的主持下重新復原,我一樣會把它們的命匣還給它們。
我想要告訴你們的是,我完全不需要你們這些被打擾安息的亡者爲我服務,我已經有了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戰士們作爲我的先鋒。
你們只是一羣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可憐人。
我不會繼續壓榨你們。
但你們不能繼續留在狼堡的土地上,這片沼澤的秩序已經被你們干擾的太多,在你們得到安息之前,你們可以前往猩紅堡的地下回廊。
那裡有足夠多的空間留給你們。
當然,若不相信我這個吸血鬼的承諾,你們大可以自行離開。
但我希望你們理解,你們在這段時間遭受的折磨只是一個龐大的邪惡組織最微不足道的那一環。
離開了特蘭西亞,就意味着你們要再度進入和那些傢伙‘捉迷藏’的處境中,這是很危險的決定!
你們還有一夜的時間做出選擇。”
說完,墨菲便拍打着翅膀懸浮升空。
他並不打算和這些死靈說太多,和貝拉與柏妮絲的接觸讓他知道被打擾安息的亡靈都非常執拗,是絕對不可能被用語言說服的一羣傢伙。
在墨菲離開之後,亡靈之中當即就有數人撿起自己的命匣,隨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片廢墟。
它們很快就消失在了沼澤的陰影裡。
那代表着它們認爲自己並不需要幫助,它們認爲自己依然和活着的時候一樣,可以自己處理自己遇到的所有麻煩。
但大部分屍巫和冥府騎士都選擇了留下。
這不代表着它們選擇爲墨菲和他的事業服務。
它們僅僅是無處可去。
作爲遊蕩在人間的死者,它們不被生者和亡者接納,只能在兩個世界的夾縫中艱難行走,直到靜美的安息在某一日到來又或者它永遠不會到來。
這就是亡者的宿命。
它們是被詛咒者、被遺忘者、被利用者、被踐踏者。
被複活的那一刻,這世間再無任何榮光留給它們,等待它們的只剩下無盡的羞辱與等待,而這就是生與死的平衡被打破的代價。
亡者不死,唯有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