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依見雲裳的模樣,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娘娘大多數時候都是十分理智冷靜的,如今這個模樣,倒是像個十八歲的女子應該有的樣子,會因爲不開心的事情耍小性子。”
雲裳聞言,便也覺着方纔那模樣有些幼稚了一些,只是卻沒有收回那些話,只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淺淺笑了笑,她上一世倒是也如小女孩那般不解世事,任性妄爲,該生氣的時候生氣,該歡喜的時候歡喜,所有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結果卻落得那般下場。
正是因爲那血的教訓,才讓雲裳明白了,天真爛漫,不適合皇家。
“陛下今兒個可要過來用膳?娘娘瞧瞧準備些什麼菜色?”琴依輕聲問着。
雲裳撇了撇嘴,哼了一聲道:“準備一桌子素菜便是。”
琴依張了張嘴,似是有些訝然,雲裳才又低聲道:“陛下說他要吃素的。”
琴依笑了笑,低聲應了,便退了出去。
不多時,便又領着幾個宮人走了進來,雲裳擡眼看了看,兩個宮女,兩個內侍。想起琴依先前說起,她選了四個人在內殿中貼身侍候,待會兒帶來見她,想必便是這幾個了。
雲裳目光淡淡地掃過那四人,宮女大多也是通過選秀進宮的,容貌自是不用說,即便算不得傾國傾城,也至少是中上之姿的,內侍大多容貌也算得上是清秀的。
琴依笑着向雲裳行了個禮,“娘娘,這幾個是奴婢新選的宮人。”說完,便又轉過了身望向那四人,“還不趕緊給皇后娘娘行禮?”
那四人連忙跪了下去:“奴婢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禧。”
雲裳輕輕頷首,笑了笑道:“到了未央宮,倒也不必這般拘謹,都給本宮自我介紹一下自個兒吧。”
四人沉默了片刻,最右邊的宮女便先開了口:“奴婢半夏,今年十六歲,入宮四年了,此前在十四公主身邊侍候過。”
雲裳沉吟了片刻,腦中將十四公主的相關的事情都細細想了一遍。十四公主,母妃只是個才人,那位才人在生下十四公主沒幾年便去了,兩年多之前,十四公主也溺水而亡。
半夏旁邊的那女子便擡起眼來朝着雲裳笑了笑,嘴角有兩個可愛的小梨渦,顯得嬌俏可人,“奴婢佩蘭,入宮剛滿一年,此前便一直在鍾粹宮中,幫着教導嬤嬤打一些下手。”
鍾粹宮中,便是秀女們住的地方了,鍾粹宮中的教導嬤嬤應當算得上是宮中最爲嚴厲的了,能夠在教導嬤嬤手中打下手,想必也是極其循規蹈矩的人了。且,剛入宮一年。雲裳眯了眯眼,這個佩蘭,極有可能,是琴依安置在宮中的人。
佩蘭說完之後,他身旁的內侍便急忙接過了話頭:“奴才蘇木,給皇后娘娘請安了。奴才進宮亦是不到兩年,此前一直在尚寢局中做事呢,主要是負責更換各位主子殿中的寢具的。”
雲裳點了點頭,另一個內侍也開了口:“奴才青蒿,此前便是在未央宮中做事,後來被調到了內務府中。”
未央宮中的?是此前蘇皇后宮中的人?且後來被調到了內務府中。
雲裳擡起眼看了眼那叫青蒿的內侍,心中有了幾分計較。她倒是瞧出來了,琴依挑選人的準則爲何,基本都是不曾在嬪妃身邊侍候過的,且瞧着踏實能幹一些的。
人是見了,雲裳目光掃了掃四人,笑了笑道:“本宮應當不算是一個苛責的主子,一般而言,若是沒有碰觸到本宮的底線,犯一些小錯本宮都不會追究,可是本宮最不能夠接受的,便是有人背叛,亦或者是覬覦一些不該覬覦的東西。若是老實本分,有本宮一日,便定然有你們的好,若是不然,本宮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四人連連應了,雲裳便揮了揮手,讓琴依帶他們先下去詳細分派事務。
雲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便又取了一本書來看,不一會兒,琴依便進來了。雲裳翻了一頁書,才擡起頭輕聲道:“四人中,那些是可以信得過的?”
琴依眯了眯眼,同雲裳比劃了幾下。
雲裳瞧清楚了琴依想要表達的意思,青蒿和佩蘭?雲裳翻書的手微微一頓,佩蘭她倒是猜着了,只是那個叫青蒿的內侍她方纔其實是有些懷疑的,卻不想竟是自己人。
雲裳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又過了會兒,便聽見外面傳來請安的聲音:“陛下萬安。”
雲裳聞言,撇了撇嘴,卻並未起身。洛輕言走近屋中,倒是全然沒有在意,便在雲裳身旁坐了下來:“未央宮中的人都換了?”
雲裳點了點頭,“下午的時候內務府帶了人來,將原本宮中的人都換走了的。”
“也好。”洛輕言笑了笑,“出了那樣的事情,這宮中的那些人我也不放心,一併換了也好,這是在看什麼書呢?”
洛輕言說着,便湊了過來。
雲裳哼了一聲,便將書合了起來,放到了一旁。
洛輕言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勁,盯着雲裳看了好一會兒,才笑了起來:“咦,這是誰又惹咱們裳兒生氣了?琴依……”
雲裳聽他叫琴依,便瞪了他一眼,琴依卻已經笑着應了:“奴婢也不知道娘娘在生什麼氣呢,不過聽奴婢說先前她帶回來的食盒中的湯水是牛鞭湯之後,瞧着面色便有些不太好了。”
雲裳聽到第一句尚且還在想着,琴依果真是她親近之人,總歸是疑心向着她的。只是聽到後面,面上卻突然泛起一抹紅來,這琴依實在是太壞了,這樣一說,又豈是不知道的,這不是存了心揭她的底嗎?
“牛鞭湯?”洛輕言愣了愣,方回過了神來,轉身望向雲裳,“那湯水是你從議事殿帶回來的那一碗?”
雲裳冷哼了一聲,“可不是嘛。太上皇可憂心陛下的後宮空置之事呢,近兩日準備的飯菜全都是上火的,送的湯水亦是大補之物,再吩咐王菀之換了漂亮的衣裙隨時在陛下身邊晃悠,陛下可是把持得住?”
洛輕言眼中閃過一抹冷,在望向雲裳的時候,卻又變成了戲謔:“原來是爲了這件事情在這兒同我鬧脾氣呢?先前還在說我呢,說我成日只知道拈酸吃醋的,夫人這又是在作何?連王菀之的醋你也吃,可真是出息呢。”
雲裳聞言,脾氣便也上了來,站起身來走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太上皇存了心思想要往你的身邊塞人,連這般下作的法子都用了出來,還有什麼是不能用的。今兒個只是牛鞭湯,若是牛鞭湯沒能起上作用,明兒個興許便直接是催情的藥物了。今兒個是王菀之,明兒個興許便是其他人了呢?”
洛輕言見雲裳果真是生了氣,便也不敢在打趣,連忙站起身來走到了雲裳身邊道:“無需在意,我自有分寸,你只需相信我便是了,這一輩子,有你這麼一個便夠了,再來一個,我可吃不消。”
洛輕言說完,雲裳正要開口,便聽見有腳步聲傳來,而後便是那個叫半夏的宮女走了進來,朝着雲裳和洛輕言行了禮道:“啓稟陛下,啓稟皇后娘娘,晚膳已經備好了,可是要用膳?”
雲裳沒有吭聲,洛輕言笑着伸手牽起雲裳的手道:“好了,有宮人瞧着呢,也不怕他們笑話你?莫要生氣了啊?放心好了,有裳兒這麼才貌皆是這般出色的妻子,還有誰能夠打動我的心?”
頓了頓,才又附在雲裳耳邊道:“太上皇一事,我自有法子,定然叫他以後都不敢在提及此事。”
雲裳瞥了他一眼,便站起了身來,出了內殿。
洛輕言目光落在雲裳身上,嘴角微微翹了起來,跟在雲裳身後亦是走了出去。
半夏目光落在雲裳和洛輕言身上,便有急急忙忙地收了回去,快步跟在兩人身後,走到了桌子旁,同佩蘭一起布好了飯菜。
劉文安一一試了毒,才退到了後面。
雲裳和洛輕言坐了下來,洛輕言才擡起頭望向琴依道:“可有備酒?”
雲裳擡起眼望向洛輕言,洛輕言笑眯眯地道:“很久沒有喝酒了,今兒個夫人可願意陪我喝上一杯?”
雲裳默不作聲地擡起眼朝着琴依點了點頭,琴依便匆忙退了下去,不多時便擰了一壺酒來,笑着道:“這是娘娘今年命人採摘了新鮮的桂花曬乾了來釀製的桂花酒,陛下嘗一嘗。”
說着便爲洛輕言取了酒杯倒了杯酒,洛輕言笑着抿了一口,才點了點頭道:“香甜可口,是好酒。”說完便親自給雲裳斟了酒,笑眯眯地望着雲裳。
雲裳嘆了口氣,她知曉自己這火發得有些莫名了,此事洛輕言纔是真正的受害者,他亦是不知情的。只是不知爲何,每每碰到洛輕言的事情,她總是會有些喪失理智,這可不是好情況。
雲裳在心中暗自自省着,便舉起了酒杯:“臣妾的酒量可不好,不能多喝,多喝幾杯便醉了。”
洛輕言的眼中卻是異常的明亮:“怕什麼,在自個兒宮中,喝醉了也無妨。”說着便舉起了酒杯:“乾一杯。”
雲裳理虧,便只得應了聲,和洛輕言碰了杯,仰頭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