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依和淺酌都在看外面的那些個宮人,面色皆是有些不悅。
雲裳見她們二人的神情,便笑了起來,“今兒個也鬧騰了大半夜了,去給我打些水來,我洗漱一番,早些歇下。”
琴依和淺酌對視了一眼,琴依才走到殿門口,淺笑着對門口侍立着的宮人道:“這位妹妹可否讓人送些熱水過來呢?”
那宮人連忙應了,便退了下去。
雲裳轉過身走向內殿,內殿之中倒是十分華美,一張大牀,紅木做的牀上用黑色畫滿了繁複的花紋,牀幔上亦是繡着大朵大朵盛放的芍藥花。正對着門的地方掛了一簾紫色珠簾,珠簾用紫色琉璃製成,美不勝收,雲裳隱隱瞧見,那珠簾後面,放置着的是一張琴桌。
寢殿四處都擺放着各種各樣的扇子,有仕女圖的,有花紋的,有繡着鮮花的。皆是十分精緻的模樣,隨意放置在那裡,便自成風韻。
雲裳轉過眼望向琴依,輕聲道:“可知這朝霞殿是誰住過的?”
琴依沉吟了片刻,才道:“奴婢倒是在暗衛收集的資料之中瞧見過,似乎是長公主未成親時候住的地方。”
“長公主?”雲裳一愣,眉頭便皺了起來,皇后將她安置在長公主住過的宮殿之中,究竟有何用意?長公主之事,她又知曉了多少了呢?
雲裳輕輕頷首,沉默了片刻,才拉過琴依的手,附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尋個機會問問,那日我讓蘇落將長公主和七王爺還有沈淑妃聯手的消息透露給皇后,她可做了?”
琴依輕輕頷首,便聽見外殿中傳來腳步聲,“啓稟王妃娘娘,奴婢將熱水取來了,可否拿進來?”
琴依聞言,便快步走到了門口,掀開了門簾,笑眯眯地對着那宮人道:“多謝了,便讓我給王妃拿進去吧。對了,尚未請教你的名字呢,如今王妃住在此處,我對宮中不甚熟悉,以後只怕有很多地方還需倚仗妹妹。”
雲裳聽見外面傳來那宮女嬌嬌俏俏的聲音,“姐姐言重了,我叫綵衣。”
琴依連連道了幾聲謝,纔將水端了進來,端進了一旁的淨房之中。
雲裳洗漱了,便脫了外袍將頭髮打散了躺倒在牀上,琴依害怕雲裳剛換了新的地方睡不着,便留了一盞小的琉璃燈盞,又尋了一個畫着仕女圖的橘黃色燈罩來將那琉璃燈盞罩住,屋中便暗了許多。
琴依將牀幔放了下來,與淺酌低聲商議了片刻,便自己走到外間的隔間中去歇了。淺酌取了被子,鋪在殿中的軟榻之上,便躺在軟榻上睡了過去。
牀幔之後,雲裳卻一直睜着眼望着那牀幔上豔麗的芍藥花。心中想着,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有一隻手在後面操縱着,只是那人究竟是誰呢?
外祖父說,洛輕言未能在他們趕到之後第一時間出來表示自己平安無事,定然是他知曉了那人是誰,且極有可能,那人當時與雲裳一同到了睿王府。
而夏寰宇下令讓她入宮,這看似保護,卻更像是將雲裳囚禁在了宮中,夏寰宇又是想要做什麼?是想要以她爲質,要挾誰嗎?
雲裳腦中有些亂,許多事情都似是蔓藤一般,糾糾結結地纏在了一起。想着想着,便終究還是睡去了。
雲裳睡了只不到兩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天尚未亮,一睜開眼,卻瞧見那繡着芍藥花的胭脂色牀幔,雲裳便猛地愣住了,心中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急忙喚了一聲:“琴依,淺酌?”
牀幔便被掀了開來,琴依的臉便出現在了雲裳的眼中。
“王妃醒了?奴婢還說來叫你呢,咱們在宮中第一日,按照規矩,也理應去未央宮給皇后娘娘請個安的。奴婢這便拿衣裳來給王妃換上,現在時辰也不早了,王妃可得快些洗漱了,莫要遲了。”琴依輕聲道,將牀幔掛到一旁的金鉤子上,便彎下腰欲扶雲裳起身。
雲裳擺了擺手,自己坐了起來,是了,她在宮中,玲瓏宮的朝霞殿中。
琴依便轉過身去取了衣裳來在雲裳面前展了開來,衣裳是雲裳不曾見過的樣式,一件水粉色的曳地長裙,上面用月牙白的絲線在裙襬處繡了幾朵白色的芙蓉花。
見雲裳的目光落在那衣裙上,琴依才連忙道:“這是早上的時候外面的宮人送來的衣裳,聽聞是陛下命人準備的。”
雲裳眯了眯眼,站起身來,先走到淨房中洗漱了,才又出來穿好了衣裳,做到了銅鏡前任由琴依給雲裳梳了個同心髻,上面簪了一朵水粉色的絹花,又取了兩隻碧綠的竹節簪子斜斜地插了。
雲裳方站起身來走出了寢殿,外殿之中,淺酌站在桌邊,笑着道:“王妃快來用些膳食。”
雲裳點了點頭,隨意吃了一些,便帶着琴依和淺酌一同出了門往未央宮去了。
皇后尚未起身,雲裳便先坐在未央宮中候着,慢慢地,那些個前來請安的嬪妃便都到了,見到坐在殿中的雲裳皆是有些詫異,最後到的是寧淺和林悠然,目光亦是在雲裳身上打了個轉兒,才走到自個兒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人都齊了,皇后方從寢殿中走了出來,在主位之上坐着受了衆人的禮。才笑眯眯地看了雲裳一眼,輕聲道:“昨兒個睿王府中發生了血案,滿府的下人除了跟在睿王妃身旁入宮參加萬壽宴的,無一生還,且睿王爺亦是失蹤了。睿王妃如今身懷有孕,陛下憂心睿王妃和腹中孩子的安危,便命睿王府暫時搬到了宮中小住一段時日,現下便住在玲瓏宮中的朝霞殿中。”
衆人皆是有些吃驚的模樣,落在雲裳身上的目光或多或少帶着幾分詫異和同情,皇后似是十分滿意這樣的效果,便又笑了笑接着道:“睿王妃素來和宮中的各位嬪妃亦是走得比較近,如今在宮中,大夥兒可得看顧着些。畢竟,若是不論品階論輩分的話,睿王妃也得叫大家夥兒一身母妃呢。”
衆人連連應了,皇后才揮了揮手道:“你們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便都散了吧。睿王妃留下來陪本宮一同說說話兒。”
其它嬪妃便連忙行了禮,各自告退。
雲裳靜靜地坐在原處,眉間似是籠着輕愁。
皇后細細打量了雲裳一番,纔開了口:“昨兒個在朝霞殿中睡得可還好?腹中孩子沒什麼事吧?就怕你受了驚嚇,動了胎氣。”
雲裳苦笑了一聲,低聲應道,“一切皆好,謝皇后娘娘關懷。”說着便擡起手覆上微微隆起的小腹,輕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倒是個體貼人的,倒也沒有太鬧騰。”
“那便好。”皇后笑了笑,低下頭望着自己硃紅色的蔻丹,嘴角帶着一抹不經意地笑容,“也不知道是誰這般心狠手辣,竟然下此毒手。你倒也用不着太過擔心,睿王是個有福氣的人,定然不會有事的。”
雲裳輕輕頷首,“但願如此吧。”
皇后便又輕輕巧巧地岔開了話茬子,“說起你如今住的朝霞殿,倒也是長公主曾經住過的宮殿,長公主年少時候倒也是個天真爛漫的姑娘,那時候我尚待字閨中,與她倒是時常見面。她喜歡琴棋書畫,模仿人的筆跡幾乎算是模仿得惟妙惟肖,且特別喜歡收集一些漂亮的東西,尤其喜歡扇子。”
“你住進了朝霞殿,想必也瞧見了那殿中的模樣,滿是扇子,不過倒也十分漂亮。”皇后笑着,“說起來那個時候長公主可是十分受先皇寵愛的,夏國尚文不尚武,在列國之中算是較弱的,許多公主的命運,便是和親。先皇一共七位公主,和親了五位,唯有長公主和泰安公主例外。長公主得先皇寵愛,便沒有遠嫁,泰安公主是最小的公主,太后視爲掌中寶,自是不肯讓她和親的,且又是個眼界高的,才一直未曾出閣。”
說到泰安公主,皇后的面色微微變了變,很快便掩飾了過去。
“長公主也是,竟然做出那般忤逆不道的事情,原本那般出色的女子,真真是可惜了。”
雲裳靜靜地聽着,待皇后說完了,才輕聲應和了一句:“是啊。”
“本宮聽聞睿王爺一直也在追查長公主的下落,可有什麼消息了?”皇后似是漫不經心地隨意提到。
雲裳心中卻“咯噔”了一下,一下子便警覺了起來。
沉吟了片刻,才輕聲道:“前段時日王爺倒是收到了一些消息,有人瞧見長公主出現在了錦城,在一家米鋪前買米,後來又去了一家錢莊取了些銀錢。後來追尋而去的時候,便已經失了蹤跡。”
“哦?”皇后挑了挑眉,望向雲裳,“那米店和錢莊可細細查過了?”
雲裳點了點頭,“是王爺在查,臣婦倒是不甚清楚,不過聽聞那錢莊,似乎是七王爺手中的鋪子。”
皇后身子微微一頓,復又笑了笑,端起一旁的茶杯,輕輕啜了口茶,才輕聲道:“七王爺與長公主素來有些不和,倒是難得,長公主竟然會將銀錢存放在他的錢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