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雖是因爲構陷雲裳而被押入天牢的,只是鬼醫入了天牢,此事便已經是刑部之事了,即便是雲裳也無法自行處置。
只是洛輕言既然吩咐雲裳想個法子來處理了,便自有他的道理。
第二日,雲裳便趁着洛輕言同包括李淺墨在內的朝中大臣在議事殿中議事之際,徑直去了議事殿。
議事殿門口有幾個內侍候着,見雲裳來,內侍便連忙道:“娘娘,陛下正在和朝中大臣商議政事。”
雲裳輕輕頷首:“通傳吧,本宮有事稟報陛下。”
那內侍連忙應了聲,揚聲唱和道:“皇后娘娘到。”
過了許久,劉文安才匆匆忙忙前來打開了議事殿的殿門,對着雲裳行了禮:“娘娘,陛下有請。”
雲裳應了一聲,擡腳進了議事殿。殿中的幾位大臣都立在殿中,目光落在雲裳身上。雲裳走到議事殿中,朝着洛輕言行禮道:“臣妾拜見陛下。”
洛輕言讓雲裳起了身,殿中其他人等才同雲裳行了禮。
洛輕言笑着對着雲裳道:“皇后來這議事殿可是有什麼事?”
雲裳笑着點了點頭,應道:“前些日子,因着鬼醫污衊誹謗臣妾,被打入了天牢之中,幾日過去了,倒是不知此事是如何處置的。臣妾想着,不管如何,臣妾亦是此事的受害者,倒也應當過問過問的。”
洛輕言聞言,笑了笑,擡起眼來望向李淺墨,揚聲問道:“李淺墨,此事你可處置了?”
李淺墨連忙從一旁走了出來行了禮應道:“尚未,只是已經審問過,鬼醫對此事供認不諱,微臣上了摺子裁決了鬼醫死罪,只是陛下尚未批覆。”
“哦?”洛輕言低下頭在摺子中翻找了片刻,才道:“最近摺子太多,興許是忘了。皇后覺着,此事應當如何處置呢?”
雲裳笑了起來,眸光掃向一旁靜立着的劉文安,才微微屈膝輕聲應道:“臣妾覺着,此事鬼醫雖然有罪,只是鬼醫也是醫術高明的聖手,若是判了死罪,卻是有些可惜了。本來,臣妾也沒有受什麼損傷,不如饒恕鬼醫這一次。”
“皇后心胸寬闊,極好。”洛輕言哈哈笑着道。
雲裳眼中轉過一道狡黠,卻是笑了起來:“只是這死罪可免,不過臣妾亦有兩個條件,若是鬼醫答應下來,才能免除這死罪。”
“哦?”洛輕言挑了挑眉,掃了一眼殿中其他臣子,才應道:“說說看。”
“鬼醫雖有一身醫術,若是不造福於民卻也無任何用處,臣妾可是聽聞,此前想要向鬼醫求醫是一件極難的事情。這第一個條件嘛,我希望鬼醫一年至少免費救治一百個普通百姓。”雲裳眉眼彎彎地道。
洛輕言輕輕頷首:“是應當如此,那第二個條件呢,又是什麼?”
雲裳眨了眨眼,眼中帶着幾分狡黠:“第二件,卻是爲私事,爲的是太后娘娘。太后因着三十年前那一場意外,導致失了記憶。臣妾以爲,缺失了記憶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因而,希望鬼醫能夠爲太后找回記憶。不過,此事須得太后自己同意了才能作數,陛下若是準了此事,臣妾便命人給太后娘娘傳遞書信告知她此事,好催一催太后娘娘和太上皇早日回宮。這鬼醫在太后娘娘回宮之前,可是不能離開錦城的。”
洛輕言笑了笑,揚聲道:“衆位愛卿以爲皇后此計如何?”
殿中一片寂靜,羣臣你看我我看他的,最終卻是李淺墨率先應了聲:“微臣以爲,皇后娘娘心繫百姓,不計較鬼醫此前的冒犯,是爲大義。鬼醫有罪在身,有所懲罰亦是應當。”
衆人見李淺墨出了頭,便紛紛附和了起來。
洛輕言見狀,便笑着道:“那此事便這般處置吧。”
雲裳見目的已經達到,便行了禮告退了出去,回到了未央宮。
剛用了午膳,太極殿便派了內侍匆匆而來:“娘娘,鬼醫聽聞了娘娘今兒個在議事殿中爲他求情,特來請罪來了。陛下說,此事應當由娘娘決斷,便讓奴才將鬼醫帶來了。”
雲裳輕輕頷首,笑眯眯地出了寢殿,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將鬼醫帶進來吧。”
鬼醫入了殿,便匆匆朝着雲裳行了禮,雲裳笑着應了,便連忙吩咐了淺酌爲鬼醫賜了座,方輕聲道:“這些時日,委屈先生了。”
鬼醫倒似乎渾然不在意,只捋了捋鬍鬚,哈哈笑道:“倒也沒啥委屈的,天牢那個地方,雖然稍稍窄了一些,不過一切齊備,我住着倒也不覺着憋屈,還有免費的飯菜,挺好的,挺好的。”
雲裳見他這般隨遇而安的模樣,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了眼殿中侍候的幾人,淺柳是個懂眼色的人,方纔聽鬼醫來了,便已經將一些不應當在殿中的人都支開了去。
雲裳眸子轉回到鬼醫身上,才輕聲道:“先生稍候片刻,我讓人將我那孩子帶過來讓先生瞧瞧吧。”
鬼醫應了聲,雲裳便命人去將寶兒抱了過來。
寶兒一過來瞧見雲裳,便笑得十分開懷,張開手似是要索抱。雲裳站起身來並未將畫兒接了過來,只是讓畫兒抱着給鬼醫把脈。
寶兒雖有些失落,卻也沒有哭鬧,一轉眼便又笑呵呵地伸手扯鬼醫的鬍子了。鬼醫伸手把了脈,好半晌,才道:“小皇子……”
話說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雲裳心中着急,連忙道:“先生有什麼話直說便是,我能夠承受的住的。”
鬼醫沉吟了片刻,才輕聲道:“倒也並沒有什麼太壞的消息,如我此前所言,小皇子在孃胎之時受到的損害,從脈象之中瞧來,治癒的希望渺茫。只是……”
鬼醫神色微微一頓,目光落在了寶兒的臉上:“我只是覺着,小皇子同尋常心智不全之人有些不同。尋常心智不全之人,即便是嬰孩,眸光之中也時常放空,滿是迷茫,哭笑,甚至是吃飯睡覺皆是極爲隨心所欲。尤其是情緒,定然是大起大伏的。只是我方纔瞧見小皇子,卻見他眼中清明,且見到皇后娘娘眼中情緒帶着欣喜,而後反應迅速地朝着娘娘伸出手來。方纔我爲他把脈,他眼中亦是對我有着顯而易見的好奇。這模樣神情和眼神,即便是放在普通嬰孩身上,亦是隻有天資極其聰穎的,纔會如此。”
雲裳心神一顫,猛然轉過頭望向寶兒,卻見他亦是望着雲裳,呵呵笑了起來。
“可是,先生方纔說,從脈象之中來看,他心智確實受損,且治癒機會渺茫。”雲裳轉過眼望向鬼醫。
鬼醫輕輕頷首:“是,正因爲如此,我才覺着極爲奇怪。”
雲裳眼中亦滿是疑惑,咬着脣沉吟了片刻,半晌才道:“此事多謝先生了。”
鬼醫笑着擺了擺手:“皇后娘娘無需客氣,我只是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而已,畢竟以我這般奇怪的性子,交個朋友也不易。我也給小皇子開個方子吧,雖不能治癒他的病,調養調養身子,強健身子卻還是可以的。”
雲裳又道了謝,才命淺酌將鬼醫送出了宮。
鬼醫離開之後,雲裳方將寶兒從畫兒懷中接了過來,目光定定地望着寶兒,寶兒倒也不甘示弱,眨巴眨巴眼望着雲裳。
雲裳輕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寶兒已經有些長的頭髮,輕聲道:“孃親倒是希望一切只是虛驚一場,你一切都好。”
雲裳說着,心便隱隱有些作痛。
寶兒伸手揮了揮,握住了雲裳的頭髮,嘿嘿笑着。雲裳見狀,亦是笑了起來:“罷了罷了,不管怎樣,我們寶兒都是最好的。”
說完,雲裳神思有恍惚了起來,喃喃自語着:“前世我連桓兒的性命都沒能保住,還連累他被自己的父親親手摔死,雖然那樣的人根本不配做父親。這一世,我雖然爲桓兒爲我自己報了仇,可是卻仍舊疏忽了,讓你受了傷。不過至少,你還在……”
雲裳眼眶中有些淚光,低頭將寶兒抱緊了一些,才又勾起嘴角笑着道:“我總盼着你早些長大,一切順遂。卻又害怕,你長大了,會有更多的難處。”
淺柳和淺酌立在雲裳身後,輕聲勸慰着:“娘娘放心好了,方纔鬼醫不也說嘛,小皇子瞧着亦是十分聰穎的孩子,興許會有奇蹟出現呢。”
雲裳伸手摸了摸寶兒的臉,笑了笑:“我素來不相信奇蹟,卻也總在心中期盼着,會有奇蹟。”
雲裳站起身來,將寶兒放在了榻上,由着他自己在牀上玩。方轉過身望向淺酌和淺柳道:“父皇和母妃快要到錦城了,我亦是得好生安排安排,未央宮也再稍稍裝飾裝飾,不然父皇和母妃定然會覺着我在夏國受了委屈。”
兩人連忙應了,淺酌笑着道:“奴婢待會兒便去內務府向琴依姐姐討一些東西去。”
雲裳點了點頭,正欲說話,便聽見畫兒突然驚叫了起來:“小皇子,你小心些。”
雲裳一怔,急急忙忙轉過頭望向寶兒,卻見他突然從榻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在榻上走了兩步,似乎是被畫兒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站着轉過頭朝着畫兒望了過去,又看了看雲裳,便拍着手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