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聽見洛輕言的聲音便轉過了頭來,笑着道:“怎麼你回來了,她們也不通傳一聲?”
洛輕言笑了笑道:“一直沒有聽見你說話,便想進來瞧瞧你在做什麼,這是在看什麼?這些字跡難道不是同一人的嗎?”
雲裳苦笑了一聲:“便是因爲是同一人的字跡,我才覺着有些苦惱。”雲裳便將寧淺的發現和自己的懷疑都一併同洛輕言說了。
洛輕言聞言,便將桌子上擺着的書全都拿起來瞧了瞧,半晌才道:“我不擅辨別字跡,不過這天下之大總有擅長的,這幾本書給我吧,我去叫人來瞧瞧。”
雲裳應了聲,傳了膳,同洛輕言一同用了晚膳便歇下了。
洛輕言的動作倒也快,第二日便已經傳了信來,說那字跡給翰林院的院士孟追和韓明清都瞧過了,系出同一人之手,只是年份卻都是十年內的字跡。
十年內,雲裳微微眯了眯眼,這個時間明顯是對不上的,落雪閣被查封都已經近二十年,可是閣內的東西都是近些年才放進去的,分明是有人動了手腳。這讓雲裳對自己心中的猜測,又堅定了幾分。
雲裳擡起眼來吩咐着淺柳:“去尋禮樂官,讓她找一把好一些的琵琶來給你帶回來。”
淺柳輕聲應了,便退了下去,待淺柳取了琵琶來,雲裳便帶着她一同又去了私牢。曹珊秀面容仍舊冷靜,不知是不是因着戴着面具的緣故。
見雲裳來,曹珊秀只擡起頭來看了雲裳一眼,並未開口說話。雲裳走到曹珊秀面前,命人搬了椅子來坐了下來,又吩咐人沏了茶。
曹珊秀見狀,方冷笑了一聲道:“皇后娘娘似乎是將這私牢當作了喝茶的地方,只是這裡沒什麼風景,只怕會影響娘娘喝茶的興致。”
雲裳伸手揭開了茶杯杯蓋,用杯蓋細細拂去最上面的浮沫,盈盈笑着道:“此情此景,若是太嬪娘娘來一首琵琶曲,卻正好。也好讓本宮見識見識,這聞名天下的反彈琵琶,是如何的美不勝收。”
曹珊秀聞言,只低下了眉,好半晌,才輕輕嗤笑了一聲道:“皇后娘娘只怕是尋錯人了,我雖也姓曹,只是這反彈琵琶的技藝,卻是不會的。”
雲裳卻恍若未聞,只自顧自地道:“湘太妃,你昨兒個想必也是瞧見了的。最開始來私牢來尋我的便是她易容而成的,她是本宮的暗衛之中,最擅長易容之術的人。怪只怪,太嬪娘娘你的運氣太過不好了一些,偏偏在她面前露出了破綻。”
雲裳端起茶杯捂在手中,方吁了口氣道:“從昨兒個離開之後,我便將此事稟報給了陛下,不知我是該叫你什麼來的好,是曹太嬪還是太子妃?還是曹太嬪吧,曹太嬪是不是以爲,將落雪閣中原本留着曹珊秀字跡的書全都換了,將曹珊秀留下的痕跡都抹掉了,陛下和本宮便沒有其它的證據證明了?若是你還是不信這個邪,本宮倒是不介意將湘太妃的師父尋來,將你臉上的這易容給除去。”
曹珊秀眼神不停變換,待雲裳說完了,才哈哈大笑了起來:“是,我是曹雯夕,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不等雲裳說話,曹雯夕便又道:“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怕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知曉了此事,對你只怕並沒有什麼好處。你可知夏寰宇爲何不敢動我,爲何費盡心思地要幫我保護夏侯靖的性命?皇后,你可知,十五公主,是我和夏寰宇的女兒。你說,若是我的真實身份被人公諸於衆,夏寰宇還有何顏面可言?這定然會成爲夏國建國以來最大的醜聞。哈哈……”
曹雯夕的聲音狂妄至此,雲裳忍不住蹙起了眉頭,眼中帶着幾分厲色:“當年,分明是夏淳放棄了太子之位的,夏寰宇並無奪位之心,是顧念兄弟之情,才揹負着弒父殺兄的罪名登上帝位的,且他爲你養育夏侯靖和柳吟風這麼些年,你又爲何要這般恩將仇報?”
“恩將仇報?”曹雯夕聲音更冷了幾分:“是,帝位是夏淳讓給他的,可是,他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是徹底剷除了我曹家!雖然他說是因爲我父兄貪得無厭,擾亂朝綱,可是,他又何必這般趕盡殺絕?夏淳作爲我的夫君,明明知曉夏寰宇的計劃卻並未同我透露半分,這個仇我如何能夠不報?我裝作不在意,跟着夏淳離開了錦城,可是卻一日也未曾忘記過復仇。夏淳的病是我下的毒,他死後,我打着懷孕待產的藉口入了宮,他也便信了。”
曹雯夕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笑意:“夏侯靖出生之後,我便殺了曹珊秀,給她易了容,而後取而代之。曹家雖然被滿門抄斬,可是,殘餘勢力卻仍舊不容小覷,宮裡宮外,夏寰宇雖然強大,我卻也慢慢地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脈網。只是一不小心,卻被夏寰宇發現了,於是我才被打入了冷宮,可是他卻不敢殺我,哈哈!”
曹雯夕猛地轉過眼來望向雲裳,冷笑着道:“我已經同宮外的曹家殘餘勢力斷去聯繫好幾日了,超過十日,我若仍舊沒有傳信出去,夏寰宇和夏國皇族的名聲,只怕便得毀於一旦了。且……”
曹雯夕微微停了片刻,才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可知道,如今陛下手中的那玉璽,是假的。”
雲裳聞言,猛然一震,目光定定地望向曹雯夕。卻見曹雯夕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眼角都有淚溢了出來。
“瞧皇后娘娘的神情,只怕是已經知曉了的。皇后娘娘你說,若是這個消息走露了,陛下這皇上,可還能當得安穩?”
雲裳將手中的茶杯猛地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站起身來,走到了曹雯夕面前。曹雯夕卻無絲毫畏懼之色,反倒是擡起眼來望向了雲裳,眼中帶着幾分嘲諷:“皇后娘娘可是恨不得殺了我?”
雲裳眯了眯眼,神色卻十分的平靜,平靜得幾近詭異:“真正的玉璽,在你的手中?”
曹雯夕搖了搖頭,眼中嘲諷之色愈濃:“我可沒那麼傻,將玉璽帶進宮來。皇后娘娘,憎惡一個人,恨不得馬上殺了她,卻不能夠動手的感覺,是不是特別奇妙啊?噗……哈哈……”
雲裳微微眯着眼,手暗自在袖中拽緊了幾分,待心中稍稍平靜了下來,才笑着道:“你這些話威脅得了夏寰宇,可未必威脅得了我。”
曹雯夕聞言,猛地將笑收了起來,望向雲裳,似是想要瞧瞧,她又想要如何。
“這帝位,能者居之,即便沒有玉璽,那又如何?大不了,我同陛下一起,推翻了這夏朝,重新創立起一個新的王朝來!你覺着百姓會在意,如今是何朝代,誰當皇帝嗎?不會,誰能夠讓他們吃飽穿暖,他們便會擁戴誰。朝臣即便是不願意又如何?每一屆的科考,那些有才能的普通百姓削尖了腦袋都想要入朝爲官,即便是將朝中現在的所有人都換了那又如何?且如今朝堂之上的那些官員,大多數都已經是陛下的人。玉璽不過是死物,你未免將它的作用看得太過重要了。你那寶貝兒子欲起兵造反,不也被鎮壓了下去?如今夏國,做主的是陛下,陛下哪怕是隨手拿一個蘿蔔刻一個圖案出來說它是玉璽,那它也必須是玉璽!”
雲裳一番話說得激昂無比,饒是曹雯夕,亦是被雲裳的氣勢鎮壓了下去。
“到了那個時候,夏寰宇同你生了個十五公主又如何?連朝代都已經做了更改,所謂的夏國皇室笑話,不過是一紙笑談而已。你若是願意,儘管照着你的想法將這兩個所謂的秘密傳揚出去便是。你不妨試試看,本宮說的是真是假。對了,本宮已經傳信去了楊柳鎮,夏侯靖和柳吟風,只怕不到半月便會回到錦城之中。到時候,本宮便帶他們二人來這私牢之中,讓他們來拜見拜見……他們的母親。”
雲裳話說到一般,便頓了頓,眼中的譏諷亦是顯而易見。
雲裳一股腦兒地說完,不等曹雯夕反應,便徑直轉過了身對着淺柳道:“將那琵琶留在這兒吧,若是曹太嬪在這私牢之中閒來無趣,也可彈彈,打發打發時日,咱們走吧。”
雲裳說完,便帶着淺柳離開了私牢,走到御花園中,便瞧見淺酌匆匆走來:“娘娘,您的母妃和父皇進宮了,現下正在未央宮中候着呢。”
雲裳輕輕頷首,輕嘆了口氣,轉過身望向淺酌道:“幫我瞧瞧,我的髮髻可有亂?面色可有什麼不對?”
淺柳連忙幫雲裳理了理,才輕聲道:“一切皆好。”
淺酌卻盯着雲裳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只是瞧着這面色有些不太好,可是方纔在私牢之中出了什麼事?”
雲裳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道:“不管如何,總算是知曉真相了。事情已經明瞭了,便可對症下藥,倒也算不得什麼壞事。”雲裳說完,便直奔未央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