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要斷了……你快起來……”阮折大咧咧躺在地毯上,何瓴生騎在他身上正努力地準備爬起來。
阮折突然感覺不對,何瓴生現在這個姿勢……
阮折坐起身,伸手把人按回自己身上,何瓴生冷不丁被一股大力往下一拉,重新跌坐在阮折身上。
“你!”
阮折沒理他,專心地把臉埋在何瓴生肩窩裡兀自興奮。
像何瓴生這種連肢體接觸都極少的人,要讓他一時半刻就接受和別人發生點什麼不該發生的事……
簡直是……天方……夜譚……“別咬了……”何瓴生這個姿勢根本使不上力也掙脫不了,只能抱着阮折的捲毛腦袋往外推。
阮折纔不管,咬了幾下鎖骨,把何瓴生噁心了一會兒,才放開他,有點可憐巴巴的沒吃飽,“何瓴生,遲做早做都是做,你要不先付錢再驗貨?我絕對不會騙你的……相信我……”
何瓴生趁着阮折鬆手鬆嘴趕緊站起身,“……沒見到合同絕對不行。”
能拖一天是一天……何瓴生對這種事情心裡還是有些犯怵的。
但阮折的那個條件,何瓴生太想要也太需要了。
“死板……”阮折吐槽。順勢往牀上一躺,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何瓴生過去。
何瓴生往後退了一步,“我……今晚的藥還沒吃……”
阮折才記起來,趕緊坐起身,“我給你買了!在桌上,那個白瓶子!”
何瓴生哪知道什麼是“白”瓶子,但是他吃的藥,那個藥瓶的大小他還是知道的。
阮折趕緊光着腳下牀去小茶几邊倒水,何瓴生聽見倒水聲愣了愣,這金主這是……照顧他?
……總不過是看上他的臉了。娛樂圈裡看上他這張臉的人不說數不清,卻也是大有人在。目的都一樣骯髒罷了。這個人,只不過是時機太對,條件也太……
何瓴生握起拳頭……
擰開藥瓶,把藥摸索着倒在手心,往阮折那邊走過去。
地上到處散落的襯衫釦子,何瓴生剛踩到一顆硌了腳,下一腳就被扯破的體恤衫結結實實絆了一跤。
阮折還沒扔下杯子就伸手去撈要抱,身體比腦子反應還快。但一個大男人突然倒過來就算是阮大少爺也招架不住,“咣”一聲悶響,阮折的腦袋也磕在小茶几上……
“嘶啊……”阮折捂住腦袋爬不起來,何瓴生還壓在他身上也是摔懵了。
“誒誒流血了!我我……”阮折突然摸到一把液體在那裡哀嚎,“……疼啊……”
何瓴生也是嚇了一跳,伸手一摸果然溼溼的……但是爲什麼鼻子下面也是溼的……?
“……你還流鼻血了?”何瓴生無語。
阮折還在叫疼,“我流鼻血?”伸手一摸果然,又不好意思地笑,“可能是剛纔……”一想到不能讓何瓴生知道自己是個“新手”,一見美色就幹出流鼻血這種丟人事,還是趕緊住了嘴,“撞到了鼻子……不過你放心,不會撞歪的,還跟之前一樣帥……”
何瓴生沉默着。
“……怎麼了?吃藥啊?”阮折看他突然不說話也不動作,伸手去拉何瓴生的胳膊找他攥在手心裡的藥。
“……我又看不見你長得怎麼樣。”何瓴生突然說。
“……那……你……”阮折還拉着着何瓴生攥起的拳頭,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我是個瞎子……你到底圖什麼!”何瓴生把茶杯奪過來一把摔出去,“稀里嘩啦”摔得稀碎。
阮折嚇了一跳,不知道何瓴生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何瓴生坐在他腿上,燈光微微照亮他的一半側臉,阮折看見何瓴生剛剛已經凝固的傷口又流了一線血。“……你也流血了……”阮折試探着伸手去擦何瓴生臉上的一線血,卻先摸到了一手冰涼的眼淚。
“……我沒嫌你不好啊……”阮折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何瓴生這種人,阮折着實被梗住了。
阮折根本不知道怎麼辦,剛剛哭是因爲情緒突然失控的生理眼淚,可現在又怎麼了……何瓴生一把打開阮折摸臉的手。
“我才疼的想哭,你別哭了……”阮折無腦回復。
何瓴生聽了上手就打,阮折臉上結結實實中了一拳,還不是那種“媳婦”撒嬌的拳……
這下阮折兩邊臉都疼炸了。
“……嗷……”阮折把臉埋進何瓴生肩窩,疼的眼淚都要出來,打拳擊的大少爺,弱點真的是……怕疼。
但這是阮折丟臉的小秘密……之一……
他當初學拳擊就是爲了逃課而已,而且藝術課阮折一概不想選,就剩下拳擊課了。打拳擊的話,小心點,再加上阮折天賦領悟力好,也不是經常受傷。
但這會兒又是外傷又是內傷,還嘩嘩的流鼻血……
阮大少爺埋在何瓴生肩窩疼的要哭……
“……你能不能放過我……我已經夠慘了……你還想怎樣……”何瓴生沒動作,聲音輕的像是和空氣對話。
感覺阮折趴在自己肩窩裡嗚嗚着無意識習慣性僞撒嬌。
“我……我爲什麼要免費送合同給你?我不該收取一點想要的報酬嗎?我就是喜歡你,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你……”
阮折趴在肩窩,狠狠咬一口鎖骨。順便自以爲悄悄擦了擦疼出來的沾在眼眶的眼淚。
“你……你這樣的人,你爸媽一定很寵你吧。你不會明白的。”
何瓴生扶住茶几站起來,胡亂把藥乾嚥下去,草草抹了臉。
躺在牀上。
“你想要報酬,就給你好了。”
阮折被說懵了,“……你……你怎麼了?別這樣啊,我不是那個意思……”不知道怎麼解釋。不是那個意思,那是哪個意思。阮折自己也不知道想說什麼了。
“……”
阮折爬上牀,側躺在何瓴生旁邊,何瓴生閉着眼彷彿安睡。
只是睫毛顫抖着,泄漏出內心情緒。
阮折突然嘆口氣,把何瓴生抱在懷裡,腿架到何瓴生的身上。
何瓴生開始微微顫抖,阮折的手蓋住他還有些溼潤的臉。
“今天累的慌,睡覺。”
阮折把胳膊收緊。
何瓴生頓時鬆了一口氣。
但他不明白爲什麼。剛剛不是還刺激的流鼻血……怎麼……?
但藥物作用起的很快,沒幾分鐘何瓴生就昏昏欲睡了。半夢半醒之間,聽見有人嘟囔着,“別再咬胳膊……”然後又有一隻手把何瓴生的胳膊摟的更緊……
夢無止境循環。
小女孩死去的屍體躺在髒兮兮的水泥地上,和破碎的酒瓶子以及散發着惡臭的搜掉的飯盆放在一起。蒼蠅嗡嗡的飛來飛去,小小的屍體像是被丟掉的破垃圾。
她半邊臉都染着血。眼神恐慌而絕望。
他顫抖着伸出手,想瘋狂的尖叫,卻一點也喊不出聲。
然後突然陷入黑暗。
何瓴生猛的坐起來呼吸困難了好一會兒才喘勻了氣。又夢見她了……
阮折已經把被子捲走了,把自己捲成了蠶蛹。
熟睡狀態下的阮大少爺是沒有任何理智的。
何瓴生摸不到被子,緩了好久纔想起來睡前自己答應的荒唐交易。
趕緊伸手在四周小心翼翼的摸索着,突然手一頓,摸到一團溫熱。
阮折熟睡的臉。
何瓴生不由自主的慢慢移動着手指。
他的頭髮自來卷,很軟,像是一種犬類……何瓴生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
睫毛卻是硬戳戳的跟他這個人一樣。鼻子很挺,能感覺到確實長得不錯。
何瓴生收回手,嘆了一口氣。
無論美醜,自己答應了這種條件,已經活成了最髒的樣子。
還在意什麼呢。
阮折哼唧一聲把何瓴生摸自己臉的手打開,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何瓴生無奈。
是該慶幸這個金主是個二貨太子爺嗎……要是圈內大佬,何瓴生現在不但被吃幹抹淨了,還要搭進去許多條件。
何瓴生不是傻的,這種條件一旦答應,有了不該有的關係,許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
但好在這個人應該不會那麼做吧……
他說……喜歡?
什麼就是喜歡……
自己又是個沒什麼用的瞎子,這樣戲弄自己又有什麼意思……或許就是自己現在這樣,戲弄起來纔有意思吧……
何瓴生舌根泛起苦來。
何瓴生摸下牀,轉了一圈摸到了阮折的煙盒和打火機。
何瓴生不知道天亮了沒有,也不想去想今天還要去拍戲。
只是坐在地上靠着牀,“嚓”一聲點了一根菸。
阮折醒了,清醒了一下眯着眼發現有人坐在黑暗中抽菸,先是嚇了一跳,纔想到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單身狗了……
“怎麼?你到底怎麼了?我說讓你先治病再拍戲,你不管,現在又難受……抽菸不好,掐了。”阮折把被子給何瓴生蓋身上,坐在他旁邊。
“……你自己也抽。”何瓴生又吐一口煙氣。
阮折不說話直接把煙拿下來,掐滅了。何瓴生也沒反抗。
“最近沒少抽吧?在我這兒,不準再抽。再這麼下去,你合同還沒到期,人就先到了鬼門關。”阮折把被子揭開一邊,自己擠進去摟住何瓴生,“何瓴生,你要治好眼睛,還要治好心病,要不然,就算是簽了合同也是白搭。聽見沒有。”
何瓴生沉默。
“別抽菸,也不準咬胳膊,你恢復好了,我再收報酬……”阮折不知怎麼的,心裡隱隱發疼,或許是同情或許是覺得可惜。
何瓴生……
這下聽着阮折低聲卻還是耍流氓口氣的溫柔話,何瓴生一時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真……真的?”
阮折胳膊一勒他,威脅道,“別想着不治好算了……要不然我現在就辦了你!”
何瓴生不說話。
但心裡打翻了許多東西,阮折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把那些東西混着攪和到一起,這會兒卻一時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了。
或許是太長時間沒人對自己說過這種話了吧。
上一次,還是在他還不知道失明是什麼的時候,走路踉踉蹌蹌的小姑娘糯糯地叫他“哥哥”,跟他說,“要多吃飯,不準偷偷省着!小心我打你了!”
可是那個模糊的小影子卻永遠流着半邊臉的血,躺在蒼蠅嗡嗡的地方,在自己夢裡,永遠也打不着自己。
“……好啊……”何瓴生鬼使神差地應了一聲,答應了戒菸。
氣息一軟,就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