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一看程瑤拿來的一雙精美鞋墊,登時就傻眼了。
那流雲,那錦鯉,活靈活現,就跟真的似的,而她,好不容易苦練成小魚荷包,過年送了二哥一個當新年禮,現在又做了一個,準備他考試前天送過去。
永遠是這樣子,程瑤一出手,就把她比成了渣渣,以往她暗裡豔羨,還會爲了偶爾冒出的嫉妒羞愧不已,現在想想,真是蠢到家了。
現在好了,她終於不用再暗暗嫉妒了。
她就是討厭程瑤,討厭她居然去染指大姐姐的夫君,不管大姐姐嫁的是太子還是尋常男子,一個曾被叫過姐夫的男人,她是怎麼做到甘之如飴的!
一年又一年,對她的一切好,都是包裹着毒藥的蜜糖,現在見她遠離了,又想迷惑二哥嗎?
程微只掃了一眼,就知道這雙鞋墊正適合程澈穿,伸手拿起來看了看,遞回去道:“我覺得二姐做大了些。”
“是麼?”程瑤垂眸看看手中鞋墊,有些慶幸地道,“還好不是做小了,回頭我改一下就是了。哦,對了,三妹準備送二哥什麼?據說送給參加科考的親友,不是鞋子就是鞋墊,取的就是平步青雲的意思。”
程微目前最防備程瑤,哪裡肯告訴她,更何況她那個小魚荷包委實不能跟程瑤繡工精美的這雙鞋墊比,就更不肯說出來丟臉了。
程瑤似乎只是隨口一問,並非要問出什麼來,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辭:“三妹,我看你近日氣色越發好了。可見多靜養還是管用的。你好好歇息,等天暖了,咱們還一同去踏青。”
佳人嫋嫋而去,程微嘆息。
也不怪她笨,若不是在幻境裡見到那些景象,又有阿慧湊巧說出她是長年累月食多了什麼感光油炸之物才導致膚色暗黑粗糙的,單看程瑤現在好脾氣的樣子。哪裡能想到謙卑禮讓的姐妹情深之下。是防不勝防的居心叵測呢。
程微伸手把錦帕包裹拆開,裡面居然是一打手帕,共十二條。每一條上繡的人物無比眼熟。
程微擡眸,看一眼多寶閣上擺着的那套《異志趣談》玩偶,不由吃了一驚。
程瑤蘭心蕙質,每條帕子上所繡。正是那套玩偶中的一組!
程微並沒有被討好到的窩心,反而心底生寒。
程瑤如此有心。若想親近一個人,哪還有她辦不到的!
不成,她以後要盯緊了,不能讓程瑤把二哥矇蔽了去!
程微下了決心。原本準備的小魚荷包就不打算送了,想着離春闈只剩數日,以她的手藝。做鞋子是來不及了,做鞋墊還是沒問題的。
在程微想來。她和程瑤送同樣的禮物,二哥定然選她的穿,遂命歡顏去針線房領了上好的繡線棉布,每日不去濟生堂的時候,就窩在飛絮居做起鞋墊來。
程瑤白日同樣不用去念鬆堂伺候孟老夫人,躺在碎玉居的美人榻上,懶懶地問:“三姑娘果真做了鞋墊?”
“是呢。”巧容笑着點頭,“真不知道三姑娘怎麼想的,您做了那樣精美的鞋墊,她也要做,不是自取其辱麼?”
這種貼身伺候主子的丫鬟,最是敏感,更何況程瑤在巧容面前並未刻意隱瞞過,以巧容的鑽營,早就隱隱察覺二姑娘對三姑娘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樣和煦,自然是敢埋汰舊主了。
程瑤笑道:“三姑娘當然要做,她和二公子那麼要好,當然要送二公子最貼心的禮物,我送的,哪裡合適。你去盯着點兒,什麼時候三姑娘的鞋墊做好了,記得知會我。”
巧容猜不透這位主子的心思,伺候起來反而更加精心,忙道:“姑娘放心,三姑娘院子裡那位粗使婆子,最是愛財,以往婢子略給些好處,就能支使的她團團轉。婢子已是對她交代過了,不會誤了姑娘事的。”
“誤我的事?我有什麼事?”程瑤語氣薄涼,警告地瞥巧容一眼,“巧容,你若再管不好自己的嘴,以後我可不敢帶你走的。”
巧容心中一凜,忙表決心:“姑娘放心,以後婢子定不會亂說了。”
她當然要做二姑娘的陪嫁丫鬟,不然留在伯府,還能有什麼出路!
自此巧容盯着飛絮居那邊更加用心,暫且不提。
韓止回了國公府,心情紛亂。
瑤表妹對他態度冷淡,讓他黯然傷神的同時,更愛她的高潔品性。
而他想要退親,從母親這裡行不通,或許,可以從那位趙姑娘那裡試試。
只要這門親事不成,他和瑤表妹就還有機會!
韓止離開靜坐的書房,回了起居室,見一個陌生女子正背對着他,彎腰替換牀褥,不由問道:“你是誰?”
女子轉了身,斂身行禮:“世子,婢子是夫人安排以後伺候您的,請世子賜名。”
說完怯怯擡頭,欲語還休。
規矩的人家,哥兒過了十歲,就不會安排貼身伺候的丫鬟,而是改成貼身小廝,只留幾個粗使丫頭而已。
韓止一直以來都是落墨伺候,好不容易纔適應了弄琴每日替他整理牀褥,而弄琴老實,哪曾有過這般盈盈秋波。
這個年紀的少年,本就是最易衝動的,無關喜愛與否。
那一剎間韓止覺得血液倒流,頭一次面對丫鬟有了手足無措的尷尬感,咳嗽一聲道:“這裡有弄琴伺候就夠了,你下去吧。”
俏婢撲通跪下來,擡臉央求:“世子,求您別趕婢子走,婢子要是不能留下,那,那就沒有活路了……”
“哪裡至於——”韓止被俏丫鬟剪水雙瞳盯得不自在,移開眼,心中打了個突。
母親正生着他的氣,要是把這丫鬟送回去,說不定真會被狠狠處罰。
韓止不願因爲自己的緣故連累一個無辜丫鬟,遂看向她:“那行,你就留下吧,只是以後不經我同意,不得進內室來,這整理牀褥的事,交給弄琴來做就好。”
“是,婢子都聽世子安排。”俏婢溫順無比,大着膽子擡頭與韓止對視,“世子,請您給婢子賜名。”
說着垂下頭,嬌羞無限。
府裡不成文的規矩,男主人親自賜名的丫鬟,就是所謂通房丫鬟了。
俏婢垂着眼瞼,睫毛長度驚人,像是小扇子般,細細密密遮住了欲語還休的靈動雙眸。
韓止目光不自覺落在那裡片刻,開口道:“那你以後便叫盼盼吧。”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