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慧方丈收回看向陳洛陽的目光。
他小西天的地藏輪，還在陳洛陽手上呢。
可惜這次是沒機會拿回來。
不僅如此，他們還要交東西到陳洛陽手上。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要看至尊先前跟竹瀶所言，給陳洛陽的歷練算不算數了。
雖然至尊是那麼一說，但真到了危機關頭，他會否當真完全不管陳洛陽死活呢？
因爲魔尊一次閉關時間太久，普慧方丈此前沒有接觸過對方。
但按照故老相傳至尊的脾氣，應該確實說一不二。
這麼看來，只要如眼下在場這幫巨頭人物不出手，其他人對付陳洛陽，至尊確實不會理。
不過，今日再次證實一件事。
陳洛陽不愧至尊傳人，實力確實遠超同儕。
莫說第十五境的武帝，便是第十六境的武聖，也拿他沒有辦法。
如果他繼續躲在神州浩土的話，小西天這般聖地還真拿他辦法不多。
普慧方丈的視線，落在眼前龐大的三足巨鼎上。
這巨鼎震動一直不停，其中恐怖的氣勢，也讓人心驚。
裡面，究竟是什麼？
普慧方丈垂下眼皮，默然不語。
楚皇和他接連表態，讓其他人更加進退兩難。
扶桑島主暗自嘆息，無奈搖頭，也隨楚皇和小西天普慧方丈之後，低頭服軟。
他跟普慧方丈，都有苦難言。
旁人或許不知，但他這個層次的巨頭自然都知曉，紅塵裡佛門第一聖地小西天，同紅塵外的佛門勢力，隱隱有所聯繫。
這種情況下，除非大家徹底撕破臉，否則小西天在至尊面前尤其要注意避嫌。
紅塵海納百川，容許各家在此傳道發展，魔尊都不加以限制。
甚至小西天同紅塵外的佛門大能有聯繫，魔尊也不禁止。
但這有個前提，就是在紅塵裡，要按照魔尊的規矩來。
小西天這些年來，一直都很注意這方面的問題。
魔尊閉關千年，讓他們反而更加小心。
千年來一直沒有行差踏錯，現在魔尊出關，自然更不可能往魔尊槍口上去撞。
扶桑島則更特殊一些。
其傳承，其實也不是紅塵本土所有，而是源自外來。
不過，他們跟紅塵外自己的發源地，少有聯繫，不似小西天那樣一直往來。
是以先前扶桑島主提出應青青的問題，也沒什麼顧忌。
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南楚皇朝和小西天都做了榜樣，扶桑島便也不能落後，該有的賀禮必須要有。
尤其是扶桑島主之前誤指陳洛陽爲人皇傳人，此刻就更尷尬。
爲了化解這尷尬，他更不能無動於衷，以免落得跟別東來一樣的下場。
只是看着陳洛陽，讓扶桑島主心情很不美好。
對方那衍化大地幽冥的寶物，絕對是人皇符詔之一。
可惜，至尊對此卻不甚在意。
看來正如同蒼龍島主所言，以至尊的氣量，根本不在意區區一枚符詔。
這符詔在至尊眼中，跟其他隨便一件寶物，沒有任何分別。
南楚皇朝、小西天、扶桑島陸續有了動作。
剩下天河與血河，就更加顯眼。
相較而言，不論天河老劍仙還是血河老祖，對這方面，都不那麼上心。
一方面是他們自身驕傲，另一方面也是他們不想其他幾家那麼迫切，處境難堪。
但二老在略微沉默後，幾乎同時開口。
“請至尊容我稍後，爲您奉上賀禮。”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見相同的色彩。
眼下這個節骨眼，非常緊要。
平時被至尊留在這宮裡幹幾天苦力，打幾天雜也就罷了。
但偏偏葉天魔重新現世，紅塵將再起風雲，他們務必趕回紅塵坐鎮。
百多年那一戰，就是他們兩個帶頭揭竿而起，聯合紅塵所有強者一起對抗葉天魔。
現在那蓋世大魔有可能重出江湖，老劍仙和血河老祖自然也最是關心，希望能將對方徹底剿滅。
一邊這麼想着，衆人的視線，就不由自主，投向上方那靜靜坐着的恐怖身影。
然後大家又一起嘆氣。
除非葉天魔主動冒犯，否則至尊恐怕是不會管他的。
對紅塵裡的人和事，至尊素來給予很大的自有，任大家自然發展，只要不觸犯至尊定下的規矩，至尊便很少插手紅塵中事。
數千年來，大家一起享受這自由。
而在有葉天魔這樣蓋壓一世的人出現時，只要對方不去踩至尊的線，大家便只能自己想辦法。
不過，此前至尊可不曾有過傳人……
想到這裡，衆人眼角餘光，就不由齊齊瞟向一旁靜立不語的陳洛陽。
這小子如果接下來在紅塵裡行走，碰上葉天魔，會有怎樣的影響？
大家正思索間，便聽上方那低沉而又聞言的聲音再次響起。
“關於洛陽……”
所有人心中不由微微一個激靈，連忙認真聽上方的“魔尊”訓話。
“……關於洛陽，老夫希望相關消息，都留在這宮中。”
聽到這裡，衆人都心中微微一動。
眼前這爐鼎的秘密，大家自然都想到要盡力守口如瓶。
或許至尊本人不在意，但他們卻不好肆無忌憚出去宣揚。
結果至尊對此全然不提，似乎真的不在意，反倒是有關陳洛陽的消息，叫大家不要外傳。
這豈不是意味着陳洛陽在外行走，不能打起至尊的旗號？
唔，此前他其實也沒有打着至尊旗號招搖，只是木秀於林，太過出色，所以引得大家懷疑。
如此說來，至尊先前所言要歷練他的說法，是真的，並不是場面話？
經得起考驗的人，才配做老夫的傳人。
是這意思吧？
這正是至尊的風格。
許多人的心思，頓時都活絡起來。
如果說先前還不確定的話，那至尊這話等於是明確表態了。
幾位巨頭的視線，一起看向陳洛陽。
而這個年輕人，神色平靜，目光不見絲毫波瀾，若無其事。
他真的知道自己可能面臨什麼嗎？
雖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這份定力，確實值得稱道，不愧是至尊青睞有加的苗子。
陳洛陽站在原地，被一羣巨頭行注目禮，仍然面不改色。
他心下反而鬆了一口氣。
“魔尊”這個表態，必須要有。
不僅僅是要符合一貫人設，同時作爲紅塵主宰，需要保證最起碼公正的底線。
不是不能偏袒關照自己的弟子，但如果天平偏的太過厲害，就可能逼反眼前這羣人。
不怕他們反。
但有個問題必須注意。
黑鏡“右眼”裡那另外五面鏡子，說明這世上至少有另外五個跟魔尊同層次的強大存在。
紅塵之外，另有天地。
身爲紅塵主宰，保持最基本的公正和底線，穩固內部人心，外部就沒有可趁之機。
當然，也不能軟弱。
那樣會讓人察覺自己這個“魔尊”的問題。
其中的分寸，要把握好。
把眼前一段時間渡過去，自己眼前或許就有另一番天地。
陳洛陽的視線，也落在那尊鼎爐上。
如果，這裡煉製的寶物，能爲自己所用……
他暗中吸一口氣。
座上的“魔尊”，身體仍然難以動彈。
但現在難以動彈，不代表一直無法動。
給自己時間，將來未必沒有新變化。
陳洛陽靜靜感受自己心臟處的黑鏡。
“黑鏡”心臟，就是那“魔尊”的心臟。
這裡還保持有活力，自己便有機會。
陳洛陽正思索間，突然感覺，自己心臟處那黑鏡，又劇烈震動起來。
這次，並非黑鏡“心臟”的動作。
而是源自“右眼”！
那五面鏡子，當中又有人，在搞動作了。
陳洛陽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該怎麼說呢？
早有所料？
畢竟自己今天通過黑鏡，搞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了。
那五面鏡子的主人，都非易與之輩，有所察覺，再正常不過。
只是不確定，他們對事態的把握，到了什麼程度。
但至少自己眼下應該還沒有穿幫，否則對方可能就直接殺來紅塵了。
陳洛陽鎮定心神。
“魔尊”示意送客，他這個當弟子，送眼前這一衆紅塵巨頭出去。
與此同時，他部分心神，開始集中到“魔尊”的右眼。
右眼中，果然鏡子表面不停閃光的同時，在微微震動。
黑色的鏡面裡，有聲音從中傳出。
“唐老魔，你真打算收徒弟？”
一個粗獷豪邁，滿是無法無天之氣的聲音，彷彿連環霹靂炸響一樣，哈哈笑道：“吃一塹長一智，上次的教訓，你忘了？”
……這是那面湛藍鏡子的主人。
陳洛陽分辨對方聲音，然後淡定開口，發出“魔尊”的低沉男聲：“與你何干？”
對方大笑：“我只是沒想到，那個得到符詔的小子，就是你的傳人，難怪上次你對他自信滿滿。”
陳洛陽淡然道：“反了。”
“嗯？”那面湛藍鏡子的主人笑聲停止：“因爲他得到天佛扔下的符詔，所以你選了他做傳人？”
“很有趣，不是嗎？”陳洛陽反問。
對方靜默，接着爆發出更大笑聲：“不錯，確實有趣極了！”
“不覺得。”這時，另一把聲音響起。
陳洛陽瞳孔收縮。
一個陌生的女子聲音。
源自一面此前從未亮起過，從未發過聲的鏡子。
五面鏡子中，正對着他的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