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日(10)鬼眼
侏儒看了一圈,然後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了飯碗,侏儒的表情一直都很陰狠,我也不知他到底看出什麼沒有。說不上他說我好想吸毒的時候已經知道是我拿了鹽,但我現在怎麼辦?先下手爲強?看馬天成打兩個學生的時候的身手,就不是我一個人能對付的。
要不然挑動學生黨?
我看了看學生黨們,男女此時此刻界限分明,坐在桌子的對面,男生們比較慘,一個沒耳朵一個腿折了,另外兩個人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沒什麼精氣。
就這幾個貨色我也不用指望他們跟我打馬天成兩人了,估計說出這是個毒品中轉站他們都會嚇死。
還是沒有人吭聲,馬天成哼了一聲,然後說,算啦,就是一袋鹽而已,要是能出去也沒有人在乎這點東西。但是不是出不去麼,你們誰拿的,哪怕扔了也說一聲好吧。沒有人跟你們生氣,就是這個飯,以後就是這個水平了。你們可別怪廚師。
還是沒有人吭聲,一提到這袋鹽我就覺得自己要露餡,而且我感覺自己還在發燒,感覺身體軟綿綿火辣辣,眼角餘光處的扭曲越來越明顯,我覺得我必須快速解決今天的話題。
攪屎棍也有自己的行規,也有自己的能力,在一個攪屎棍開始發揮作用的時候,他的自尊心絕對不允許他退縮。
是的,攪屎棍不光有春天,還有自尊,此時此刻攪屎棍開始發揮他的天職。
我咳嗽了一聲說,馬哥,咱們先說正事兒吧。
馬天成嗯了一聲,看來他在鹽這個話題上也是小心翼翼,但他越小心翼翼,我越確定那袋鹽絕對不會是普通的鹽,這旅店也絕對不是普通的旅店。也就是說,此時此刻我不光要找到那個殺人惡鬼,弄清楚那個索命詛咒,還要防止殺人不眨眼的毒販狗急跳牆。
老天爺,你對於一個攪屎棍的要求太多了,可否下輩子讓我投胎做個警棍?
我說,今天的事兒大家都看到了。這事情有點詭異,可是也不是無跡可尋。我們先假設兩種情況,第一種有鬼,第二種沒有鬼。大家討論一下,可以麼?如果說到了誰的頭上,相配合呢就配合一下,不相配合呢也別生氣,反正都是假設。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大家相互體諒一下。
風月說,你說吧,我肯定配合。
風月表態之後,學生黨們陸陸續續地都嗯了幾聲,馬天成跟侏儒也應了下來,我說,我先假設有鬼,那麼問題就是,這個鬼到底是荒村遊蕩了幾十年的新娘子還是你們失蹤的那個同學美雪。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把這當成了我自己的小說,我先假設有鬼殺人,然後我以果索因,問一問這個鬼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寫小說的別的能力沒有,聯想還是不錯的,一件事情翻來覆去地想,總能找出點細節,推敲來推敲去,你想我想她想這麼一琢磨,一點小事能灌水灌成錢塘江,否則也沒有那個能耐一天幾千上萬的更新。
我繼續說,惡鬼殺人這種事情太玄,大家敞開了說,頭腦風暴一下,說不上就有新發現。
風月說,我感覺今天的愛丫像是這個村子的新娘子,而且她也承認了,對吧。
其他人想起了那一幕,紛紛點頭。
我說,好,是那個新娘子十年之後回來復仇,可是她當初要殺的是那個警察,而且她手中爲什麼會有跟美雪有關的那把匕首。
金三胖說,那把匕首最普通不過了,不一定是當年那個。
我說,當年那個匕首是誰的?現在那把匕首在哪裡?
金三胖說,大鵬的,最普通的匕首,人都死了,誰知道在哪裡。我想這麼多年不一定丟到什麼地方了吧。
我說,好,如果這個匕首是個巧合,那麼風月過來之後被美雪附體過一次,我記得很清楚,她說你們中間的某個人喜歡她,是誰?
金三胖說,別胡說了,沒有人喜歡美雪。
張大壯小聲說,她說那話,或許也有原因。
金三胖說,什麼原因?你喜歡美雪?
張大壯低聲說,那天晚上,不是都說喜歡她麼。
提到那天晚上,金三胖一拍桌子,然後說,你別胡說,你說的?我是沒說。
張大壯縮了縮脖子,一旁的小斌說,說沒說過不要緊,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誰也別提了吧。
我說,我知道你們那天夜裡肯定是沒幹什麼好事兒,我也知道你們不敢說出來。這種事情我想比讓你們死在鬼的手裡更讓你們害怕,對吧。
侯明宇說,你到底有沒有問題?如果審問我們,我們就走了。
思瑤突然說,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你們對美雪做了什麼?
侯明宇哼了一聲,小斌說,她登山掉下去了,我們真的什麼也沒做。不過美雪挺漂亮的,那時候大家都玩得挺開,說個喜歡你也不算什麼,都是年輕人嘛,相互開一開玩笑有什麼大不了的。是吧。就當我們說過了。
我說,好,也就是說,你們那天晚上肯定有人說喜歡她了,然後還沒有救她,對吧。
侯明宇說,對,對,趕快說結論。
我聳了聳肩說,我沒有結論,就是覺得你們死有餘辜而已。
侯明宇哼了一聲,但學生黨沒有走,四個男生還坐在那裡,顯然他們心中也挺害怕美雪的復仇鬼魂的。
這幾個學生黨做的事情雖然都是隻言片語,但他們閃爍的神色與吞吐的言談,在我這種人的腦海中早就形成了一個無法描述的畫面,這幾個學生拿着匕首逼着一個美豔可人的少女,少女後退到懸崖邊,然後掉了下去。
不,這之前說不上他們已經做了什麼畜生事兒,少女衣冠不整地在夜色中掩面奔跑,最後不慎掉落懸崖。
不,說不上是他們爲了殺人滅口而推下去的。
在這之前,少女在哭泣,在哀求,她一定在說,你不是說你喜歡我麼,爲什麼要如此對我?
然後我看到那幾個男生猙獰地笑,他們圍着少女,把自己的腰帶解開,少女想要反抗,但她能做的時候苦苦哀求。直到最後,少女被他們蹂躪得不成人形,最後幾個學生害怕事發,把少女拖到了懸崖邊,不顧她的求饒,兩個人擡起了她,重重地扔了出去。
我能聽到少女的哭喊聲響徹夜空,我能聽到她最後的慘叫回蕩在山谷。
我能看到少女的冤魂飄在半空,惡狠狠地看着那幾個得意洋洋的男生。
我想得出神,直到一旁的馬天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愣,回過神來。
馬天成說,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剛剛聽到他們的描述之後,我猛然之間就陷入了遐想之中,這絕對不是我的風格,我就算是再愛聯想也不會在人這麼多的時候猛然陷入如此深的想象。
我怎麼了?
難道是毒品的副作用?
我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但我的狀態很不對,我畢竟沒有吸過毒,也不知道這東西副作用是否有如此強烈,可是我面前坐着的是毒販,他們一定很熟悉一個人吸毒過後是什麼模樣。我不敢表現出破綻,急忙說,剛剛猛然想起一件事兒。
我的神色凝重,馬天成說,什麼事兒。
我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在幾秒鐘的空白過後,第一能想到的自然而然是我跟風月的對話。
爲了自己的命,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我用手一指侯明宇說,他就是兇手。
我說完這話,轉頭看了一眼風月,風月有些錯愕,估計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這麼說。
侯明宇一下子站了起來,後退了幾步,然後指着我說,你誣賴我?
我說,你殺人滅口,企圖掩蓋當年你們對美雪做的一切,愛丫是你的幫兇。那天晚上你們說去古廟野戰,其實已經把大鵬殺了,然後藏在了古廟對吧。你們所謂的野戰,不過是當時發現有人做的掩蓋,或者說你們兩個就是變態,殺人讓你們性趣盎然。
侯明宇說,你別胡說八道。
我說,首先,大鵬失蹤那一天晚上,你跟愛丫的確在古廟對吧。你們當時應該是去藏屍體,畢竟古廟那麼殘破的地方藏屍體比較容易。而等到我把小愛從古廟接回來的時候,你們發現可以利用這個傳說,然後你們把大鵬吊死在古廟中。對吧。
侯明宇說,我還說是你殺的呢。
我沒有理他,站起來對所有人說,愛丫行兇,大家都是親眼所見,這沒有錯吧。我們至少現在認可一個兇手,那就是愛丫。但愛丫一個女孩子,絕對沒有那麼大的力氣把人吊在古廟中,肯定有一個男人幫她,那麼我問一個問題,你們中間誰會幫愛丫殺人,而愛丫又會幫誰殺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侯明宇,場面頓時亂了,人人都站了起來。
風月走到我的身旁低聲說,怎麼回事兒?不是說不說麼。
我說,我剛剛突然神遊了,然後覺得自己應該說出來。
風月哦了一聲,伸出了自己的手,對我說,你猜猜我剛剛在地上撿到了什麼。
我看她握緊了拳頭,我搖了搖頭說,我猜不到。
風月低聲說,一隻眼睛。
我一愣,然後看她張開了手掌,一隻眼球就在她的掌心中,是活的,正在來回地轉動,似乎在找尋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