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殿下在衆目睽睽下拉着白菜公主跑了,其行徑與騎士無異。
只有窮騎士纔會拉着公主私奔。從此騎士和公主過着貧苦的生活,終有一天公主不再高貴典雅十指不染纖塵,變成了爲柴米油鹽醬醋茶而斤斤計較的家庭主婦。如果說這就是生活的話,大概許多人都會說——我寧可不要這樣的人生,請讓我滾回去嫁給鄰國公子。結局很不完美。
假設換做王子那就大不一樣了。王子將大張旗鼓地派軍隊來搶,一如特洛伊戰役,同鄰國拼得你死我活,打得昏天地暗日月無光,直到公主的妹妹的孫子都出來了。從此以後公主就成了紅顏禍水,不管最後嫁給了誰都不完美。
就算當個逃脫了那些束縛的平凡人,也會爲自己一生碌碌無爲而空嘆。
如此說來,人生真絕望,還不如人們羣衆集體跳海,共同往生去向西方極樂世界。
好了,扯遠了,回到故事當中。
蔡邦拉着白萊從後門跑出了學校,一路跑過街道兩邊乾雲蔽日的梧桐樹,在斑駁樹影中踩着細碎的陽光越去越遠。
不知道發什麼事的白萊只是由着蔡邦拉着她跑,穿梭在大小街道,周遭建築一個個變換,景緻切換的速度讓人的雙眼應接不暇。當然蔡邦奔跑的速度並沒有那麼快,可對於全色弱的白萊來說,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的店家招牌確是就是這樣。上一刻還是兒童屋,下一秒就變作了成人保健用品商店。
白萊臉紅了,不是因爲路過那家成人保健用品商店,而是因爲蔡邦緊緊握住她的人不放。
兩隻緊握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十指交纏,手心相貼。
白萊感覺被蔡邦緊握的左手手心無比滾燙,好像誰在兩手手心相貼的地方放了個小火球似的。這個小火球溫度極高,滲透了皮膚,沿着左手血脈曼延至人的四肢百骸。從靜脈血管迴流心臟,再由動脈血管輸出送達全身,當然是無形的。
火球的溫度逐漸上升,愈發滾燙。可白萊卻並不想把小火球丟開,反倒握得越來越緊,左手不由自主扣緊了蔡邦的手。
白萊不用看路,蔡邦一手設計路線,她只用邁動雙腿跟上他的步伐就行了。
於是不知道看哪裡的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蔡邦的側顏上,然後就停在那裡,久久移不開。
有小顆的汗水從蔡邦的額頭冒出來,很小很小。沾溼了額前栗色的頭髮,有幾顆稍大點的汗珠匯成了一條細細的水流漫向栗色的眸子。
這一刻白萊突然好喜歡栗色,覺得這是世上最溫柔的顏色,有種想把全世界都裝點成栗色的念頭,偶用黑色點綴。因爲黑色讓她安心,栗色讓她溫暖。
有着如此美好心願的少女卻從未在面上表露半分,陰沉的臉色覆蓋了全部情緒,沒有表情的臉隱藏了所有喜怒哀樂。
白萊不僅僅純良,其實也非常可愛,只要誰願意細心點耐心點去刨開面上的凝固成了陶瓷面具的粘土,就能發現。
不過蔡邦是不會給誰這個機會的,他要留着自己一個人慢慢地刨。
就像埋藏在大樹下的寶物,要一個人偷偷地去挖開泥土,再偷偷地拿走寶物,接着偷偷地藏起來,獨屬於一人。
而白萊就是那個寶物。
不知道跑了多久,蔡邦總算停下來。
白萊趕緊從衣襟裡邊掏出紙巾,抽出一張給蔡邦,示意他擦擦額頭的汗。至於她,倒是一點也不熱,也不累。
忘了說,備受某種未知黑暗物體擁護的白萊從小到大幾乎不生病,即便是夏天也很少出汗,就連劇烈運動也極少心跳加快汗水淋漓,身體素質絕好。除了靈力超支,例如三歲那年去救被綁架的蔡羽那次。
蔡邦輕輕喘氣,微微垂眼,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一個頭的白萊將紙巾遞在面前,一言不發,也不鬆手。他開始學白萊了,就用眼神直勾勾看着你不說話,什麼意思你自己去理解,理解不了那是你笨,絕對不是我的意思太隱晦。
兩人遠離了學校,來到東門大橋。
河水東流卻沒有落日西沉,正午的陽光倒也不算熾烈。
河堤邊是發黃的蘆葦,站在橋上往下看正好見到那叢斜在河邊的蘆葦在風中搖曳,從腳上正對而下的這個角度看,好像蘆葦其實是長在河面的,倒是別有一番趣味,可惜橋上的人沒一個注意到。
白萊望着蔡邦,看着那雙栗色的眸子,忽然發現他的眼睛沒有想象中那麼清澈,不知道是不是汗珠折射了陽光顯得特別閃耀以至於減弱了蔡邦的發光程度的原因。
估計真正原因白萊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就是腹黑的崽子怎麼可能有清澈的眼神,有那也是裝出來欺騙人民羣衆的。透亮倒是真的,清澈那純粹是幻覺。
白萊看了看手中的紙巾又望了望蔡邦,意思再明顯不過。但是蔡邦就是不理會,眼睛直勾勾看着白萊,將她整個人收起眼底,不錯過任何一部分,包括輕揚的髮梢。
兩個人都不說話,於是他們就這樣僵持着……
圍觀羣衆又看不下去了,表演啞劇也不帶這樣的,好歹還有動作。
他們這樣算是什麼?
雕像嗎?
丫比,簡直想一腳把這兩尊雕像踹進沱江河。
“福大寶……”終於,手軟的白萊忍不住了說話。她覺得今天蔡邦反常得相當令人莫名其妙,一點頭腦都摸不到。
“怎麼?”蔡邦黑着臉問。
白萊揚揚手中的紙巾,手又酸又軟,另一隻手還被蔡邦死死握住。
“不懂。”蔡邦繼續黑臉。
白萊睜大眼,這再明顯不過的意思他居然不懂!
火星精英間諜是在地球時間住久了給呆傻了嗎?
白萊再揚手中紙巾。
“什麼意思?”蔡邦依舊裝傻。
白萊震驚了,眸中亮起一抹驚異的光芒,情不自禁望天,期待那裡能看到火星。難道火星能量耗光了?
白萊有些艱難地嚥了口口水,被迫開口,小聲說:“擦汗。”
蔡邦的眼睛亮了,光芒一閃而過,快到白萊捕捉不到。不過就算白萊看到了,也不會認爲那意思是得意。
“擦不到。”蔡邦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機械過。
因此白萊堅定地認爲一定是火星出了大問題,所以蔡邦纔會如此反常,心中不由生出幾分同情,眸光中顯露一些憐憫。
地球和火星同屬一個星系,友鄰之間要互相幫助。作爲一名有着良好素質的地球人,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幫助火星人。
於是白萊擡高了手給蔡邦擦汗。
可蔡邦太高了,得一米八以上,比快兩米的曹耕也矮不了多少。白萊才一米六,矮了不少,被迫墊腳增加身高縮短兩人距離。
就是這個細微的動作,令蔡邦更加得意了。
圍觀羣衆嘆氣,真是個沒出息的傢伙,這麼點事也值得高興。
“不準看林森。”默默讓白萊擦汗的蔡邦突然說話,聲音仍然機械得很,表情也是陰沉沉的,簡直白萊附體。
白萊一臉莫名,都不曉得他在說誰。
“林森,我們學校的男生,和我一個班,我的好朋友,綽號是‘鄰國公子’。”蔡邦詳解。
白萊更加疑惑了,她聽都沒聽說過。
“就是剛纔主動跟你說話的那個頭髮是金棕色的男生。”蔡邦頓了頓又說。
白萊恍然大悟。
“不準看他!”見白萊表情有異,蔡邦強調。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白萊還是點頭了,換了張紙巾給蔡邦擦汗。
“一眼都不可以。”蔡邦補充。
一眼都不可以?無意中瞥見的算嗎?白萊對上蔡邦的眼睛,漆黑的眸子裡傳遞如是信息。
蔡邦裝作沒看懂,接着就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爲什麼?”白萊無奈,只好開口詢問。
“因爲我討厭他!”蔡邦的口氣相當不好。
白萊無比疑惑,既然討厭他爲什麼還和他是好朋友?
蔡邦也覺得好像說的不太對,解釋道:“我討厭他看你,更討厭你看他!”
儘管還是有不少疑惑,但白萊沒有再問,似懂非懂。
見狀蔡邦的臉色有所緩解,不過還是不好看,好像誰欠了他許多錢不還一樣。
白萊給蔡邦擦完汗了,想把紙巾丟進前邊不遠的垃圾桶,走了一步發現自己動不了,手還被蔡邦握着。轉身一看,見蔡邦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垂眼看她。
白萊揚揚手裡的紙,又指了指前邊的垃圾桶,最後目光落在蔡邦拉住她不放的手上。
又是一陣長久地沉默,白萊再次無奈地開口:“扔垃圾。”
聞言蔡邦終於動了。
白萊突然覺得蔡邦這模樣非常面熟。
沒錯,此時此刻的蔡邦就是男版白萊。
丟完垃圾後,蔡邦拉着白萊下了橋,往河堤走去。
這個地方當初謝萬順曾一腳把蔡邦踹下階梯,然後蔡邦抱着白萊一路滾進了蘆葦叢,自此拉開故事帷幕,十分具有紀念意義。
來,大家一起回顧下故事的開端。(歡迎再次點擊第一章進行二次閱讀)
蔡邦拉着白萊的手坐在河邊的大塊鵝卵石上,腳邊起伏的波浪漫過石子,很快又退了回去。身側是高高的蘆葦,穗花已老,不時脫落,零星落在河面後被水帶走。
他們就那樣安靜地坐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兩個人的身影,習習的風吹拂着,漾開水面的影子,圈圈擴散。
“福大寶,我餓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萊微弱的聲音驀地在淅瀝的風聲中響起。
蔡邦沒有說話,牽着白萊的手起身離開河邊,面無表情的臉,在轉身的剎那露出了詭異的笑靨。
這個笑靨倒映在河面禁不住讓遊過的魚兒打了個激靈,濺起一朵小水花。
從今天開始,他蔡邦要將自身形象顛覆。
如果明天太陽照常升起,不用懷疑,那絕對是打西邊出來的。
因爲火星軌道發生了嚴重偏離,影響了地球運轉方向。
如果側耳傾聽,大概就能聽到天際遙遙傳來圍觀羣衆們如唱詩班的歌聲,他們在唱:
蒼天大地太平洋,
傷傷心心地仰望。
求你聽到人禱告,
賜予天雷炸蔡邦。
風聲太大,老天表示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