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不對後,冷莘頓時收起了散漫的心思,開始認真聽冷家衆人聊天。只是,女人們的話題很快就拐到了美容、服飾等話題上去了,而男人們顯然對這樣的話題沒什麼興趣,很快就轉移了陣地,不知去哪裡嗨皮了。
冷莘當了一下午背景板,也豎着耳朵聽了一下午廢話。結果卻不如人意,一直到結束晚餐,還沒倒回來時差的小姑一家回房休息,冷莘都沒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不過,她卻一點兒都不擔心,因爲……
有人會主動告訴她。
“呵,以前真是小瞧你了。”這不,房門一關,天真活潑的小公主就開始演川劇變臉,“現在很得意吧?何必故作雲淡風輕呢,呵呵,不過姐姐奉勸你一句,別以爲長孫大人對你有點兒意思就妄想做姬氏宗婦,你這樣的,能當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就不錯了!”
冷莘整理行李的手微微一頓,長孫?姬氏宗婦?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心中疑竇叢生,冷莘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直接無視冷芝說得那些怎麼聽都泛着一股子酸味兒的話語,兀自將小姑送她的衣服、鞋子、化妝品、首飾以及一些捨不得扔的舊物品一股腦裝進行李箱裡,看時間不早了,就拉起行李箱出了門。
“這是幹什麼?大晚上的還要出門嗎!”冷老太太正在客廳跟大女兒喝茶聊天,看到拉着行李箱想要出門的小孫女,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了。
“奶奶不用擔心,我住的地方不遠,坐車很快就能到。”冷莘面上帶着淺淡的笑容,彷彿沒看到老太太拉老長的臭臉。
“家裡又不是沒地方住,何必這麼來回折騰?”冷大姑也皺起了眉頭。
“可是,房間裡一股子黴味兒,被褥摸上去潮乎乎的,沒辦法睡啊!”冷莘一臉無辜。她現在是有“家”可歸的人了,纔不會委屈自己默默忍受呢!
冷莘的話剛落,老太太手中的茶杯就重重地擲在了桌上,發出了好大的聲響,驚得端着保姆擺好的果盤走進客廳的冷太太一個趔趄。沒等冷太太緩過神來,婆婆一連串的質問就砸過來了:“你怎麼當人母親的?女兒要回家,不知道清掃房間、晾曬被褥嗎?整天除了上美容院捯飭那張臉,你還會做什麼!”
冷太太向來敏銳,當即就意識到是冷莘這個“生來跟她作對的孽障”惹麻煩了,狠狠瞪了冷莘一眼後,才陪着小心對婆婆說:“您吃點兒水果消消氣,是媳婦兒的不對,本想着等明兒天晴了再讓柳媽拾掇呢……”說着,還不忘黑冷莘一把,“芝芝這些天都在家住,沒聽她說哪裡不舒服,我也就沒太放在心上,哪成想……”
冷莘向來不愛吃虧,當即就開口說:“桌上地上落了一層灰,被褥光用手摸就能感覺到潮氣,但凡能將就,我也不願意這麼熱的天在大晚上出門啊!”不是她誇張,保守估計,那房間至少有月餘沒人打掃了,甚至於,自從年初春節過後她離開,就沒人去清理那個房間!
沒等氣得差點兒要在婆婆跟大姑子面前失態的冷太太多說什麼,冷莘很有禮貌地跟長輩們道了別,就直接拉着行李箱腳步匆匆地出了門。
出了冷家大宅,冷莘覺得自己像是卸去了重擔,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七月底正是都邑最熱的時候,晚風中都夾雜着翻滾的熱浪。這片兒走不了幾步就能看到一棵百年古樹,綠化做得相當好,蚊子自然也比別處多,晚上街道上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只有仿古的燈籠狀路燈盡職地揮灑着光芒。
蟬鳴陣陣,掩蓋住了滾輪行李箱在地上摩擦滾動的聲音。冷莘獨自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邁着不緊不慢的腳步,感覺像是回到了高中時代——在公立重點高中讀書的她,曾無數次像今天一樣,在下了晚自習後踏着星辰映着月光,獨自走過這條空曠的青磚路。至於跟她同歲的雙胞胎姐姐,則自小在世家大族子弟聚集的貴族學府讀書,那裡的學生不需要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不需要爲了一張漂亮的成績單拼盡全力。
冷莘曾無比羨慕過,羨慕冷芝精緻的校服,羨慕她豐富多彩的課餘生活,更羨慕她肆意張揚的青春。可如今再回頭想想,那種羨慕的感覺已經消失無蹤了。
明明家中都快要入不敷出了,還要硬撐着面子充豪門;爲了融入那些大小姐們的小圈子而委曲求全;甚至被人當出氣筒羞辱了,也只能強撐着笑臉打圓場……每每想到冷芝在冷太太懷裡的哭訴,冷莘都會暗自慶幸。也正是冷芝一次次起不到任何效用的哭訴,讓冷莘認識到,她曾因爲母親偏疼姐姐而溢滿心房的妒忌,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因爲,冷太太根本不疼愛她們任何一個,她愛的從來都只有她自己!她渴望金錢和權勢,即使被她捧在手心寵成小公主的冷芝,也不過是她往上爬的工具而已。
畢竟,哪個真心疼愛女兒的母親,會在女兒哭訴被人欺辱時無視女兒遭受的苦痛,只關注欺辱者是什麼出身呢?
看清了這一點,冷莘也明白了:冷太太不喜歡她,從來不是因爲她蠢笨不討喜,只是這人骨子裡的自私毫不掩飾的流露而已。畢竟,因爲她是女孩兒,讓期待龍鳳呈祥的冷家當家人大失所望;因爲她出生時體重較大,讓冷太太生生多受了一個多小時的苦痛!
她讓冷太太失望、受苦了,這就是她的原罪。冷太太有什麼理由不恨她呢?
沉浸在思緒中的冷莘突然感覺眼睛一陣不適,下意識擡頭向前望去,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正前方緩緩開來一輛車。她下意識往路邊避去,這條巷子的人看着都挺道貌岸然,實際上一個個心黑手狠,萬一不小心惹到了誰,她就等着老死在異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