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月底的時候,錢大豐終於扛不住認了慫。
“真以爲如今還是以前他們錢家隻手遮天的時候呢!”卓清父親去得早,寡母幼弟不頂事,她早早當了家。她記得每逢年景不好的時候,錢家都會帶頭鼓動城中各糧店漲價,不願意同流合污的往往被他們聯合擠垮,弄得百姓們怨聲載道卻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因而今年丈夫頂着各方壓力堅持不漲價,甚至連婆婆都頗有微詞,她卻自始至終都沒說一句泄氣的話。“咱真要接手他們的屯糧啊?”
“糧食有什麼罪過?”陸晨捏着她腫脹的小腿,認真解釋說,“今年年景不好,糧食再多也不嫌多,咱們低價收低價賣,受惠的還是平民。”
“也是,”卓清點點頭,“是我意氣用事了。”
“不過咱們得多防着些,那個錢大豐睚眥必報,可不是願意吃虧的人。”如今世道不太平,陸晨當初分家出來單過時花大價錢養了一批護院。經過這幾年的培養,忠誠度毋庸置疑。不過錢大豐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人也不怎麼講究,難保他不會使出些陰損的手段來噁心人。
結果還真讓陸晨猜着了,這會兒,錢大豐確實憋着一肚子壞水想要耍陰招
趁着天災人禍囤積居奇的事他不是頭一次幹,這回卻栽了個大跟頭,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只恨陸晨那個病秧子瞎摻和!
“爹,姐夫那裡……”
“住口!”錢大豐瞪了沒分寸的兒子一眼,“說多少遍了,別瞎叫!”
“知道了,知道了!”錢二嘴上應着,心裡卻想,我姐在督軍府上受寵的很,連正房太太都要退一射之地,我還連聲“姐夫”都不能喊?爹真是太謹小慎微了!“督軍那裡怎麼樣?”
“能怎麼樣?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暫時還跟陸家翻不了臉。”錢大豐想起這事兒就煩躁,他舍了漂亮又精明的大女兒,本以爲怎麼着也能在城裡橫着走了吧?哪成想那個劉督軍看着怪威風,實際上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事兒安排得怎麼樣?”
“放心,都妥了,任誰也查不出是咱乾的。”錢二陰笑着,“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親爹是個短命鬼,生出來的兒子肯定是個小短命鬼咯……”
眼看着兒媳的肚子越來越大,陸夫人開始張羅着找產婆和奶孃。
這日,陸晨忙完店裡的事提早回了家,正趕上母親面試奶孃。
他自小身子不好,早養成了喜靜的習慣,平日裡喜歡看書消遣。機緣巧合下到了小鎮,得知了圖書館的存在後簡直是如獲至寶,時常借閱書籍。他看書很雜,沒什麼特別的偏好,有一回在影院看了一部懸疑電影后,對心理學很是感興趣,幾乎看遍了圖書館裡所有有關心理學的書籍,雖沒正經學習過,可也能根據理論自己摸索出一些門道來。
而此時,看着那個各方面表現得都很優秀的奶孃,陸晨下意識覺得不對勁。穿着樸素,人也看着白白淨淨的,可舉手投足間卻顯出一種讓人覺得違和的僵硬,還有那雙看到他之後顯得過於活泛的眼神,似乎與其表現出來的笨拙木訥格格不入呢!
未出世的孩子承載着妻子和母親的希望,陸晨不想出現任何意外,就算沒有確鑿證據,在母親順口詢問他時,他也果斷搖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