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雪唯恐再提起這件事，就會被蘇暮離再次找上，她不由自主地就轉頭看了蘇暮離一眼，立刻就被她嘴角邊的淺淡笑意嚇得渾身哆嗦。
不，不能不說！
不然，蘇暮離一定又會收拾我！
蘇慕雪心中不由自主地這麼想着，擡頭看向了蘇晨風，臉上帶着尋求解脫的惶恐，還有把一切都說出來的決絕。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東西叫做百噬散，是我……”
“雪兒！”
蘇慕雪驚慌失措的話，被忽然出現的趙青芝厲聲打斷了。
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裳的趙青芝，腳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一把就抱住了蘇慕雪，眼淚瞬間就來。
“我可憐的雪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被嚇成了這樣？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她表現得完全就像是一個擔心女兒的母親，然而她眼底那幾乎快要遮掩不住的怒氣和恐慌，卻被蘇暮離看了個真正着。
當趙青芝意有所指地瞪向蘇暮離的時候，蘇暮離好脾氣地衝着她笑了笑，那雙帶笑的、仿若已經看透了一切的眼睛，讓趙青芝原本圓潤自然的演技，頓時滯了滯。
蘇暮離淺笑道：“大夫人這是在指桑罵槐？”
趙青芝的面色十分僵硬，她冷漠地搖了搖頭，但是面上卻滿是對蘇暮離的厭惡和不滿：“並沒有！是大小姐多心了吧？這樣把自己隨意代入其中，大小姐不覺得並不聰明麼？”
蘇暮離把玩着指尖的水靈火，看着趙青芝瞬間鐵青的臉，好心情地道：“我聰不聰明，就不需要大夫人操心了。如今大家正審問蘇慕雪當年謀害我的真相呢，不如，麻煩大夫人讓讓！”
“你……”趙青芝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黑，然而當她看到了那朵從蘇暮離手上忽然跳過來的水靈火，頓時嚇得尖叫一聲，放開了蘇慕雪就往外跑。
“噗嗤。”
蘇暮離沒忍住笑出了聲來，慢吞吞地說完了自己想要說的第二句話：“或者，我親自‘請’大夫人讓讓，也是可以的。”
看着地上因爲被趙青芝突然放開，而狼狽摔倒在地上的蘇慕雪，蘇暮離憐憫地垂下了眼簾。
如果從未得到過，那麼，蘇慕雪必定不會對趙青芝的行爲有任何不滿，畢竟，趙青芝的反應不過是人之常情。
但是，蘇慕雪從小就是在趙青芝的溺愛中長大的，這種毫無底線的寵愛，會讓她覺得，趙青芝對她的好，對她的維護，都成了理所應當，也讓她每時每刻都會下意識地對趙青芝期待甚高。
在這種情況下，當她發現自己記憶中的母愛，跟現實中得到的母愛，完全不是一個樣子的時候，就會徹底崩潰，甚至懷疑以前的一切。
趙青芝的只顧自己，無疑讓蘇慕雪原本就崩潰的心情雪上加霜。
“你跑什麼？”蘇慕雪轉頭看向了趙青芝，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很冷。
“雪兒，對不起，娘，娘只是太……”害怕了。趙青芝有些慌亂地解釋着，滿臉的歉
意。
然而話雖然是對蘇慕雪說的，她的眼睛卻一直都在看着蘇暮離，眼見那水靈火已經不見了，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走向了蘇慕雪。
她的所作所爲，讓蘇慕雪的目光更冷了。
當趙青芝伸手想要抱她安撫她的時候，蘇慕雪冷着臉躲開了。
“雪兒，你這是怎麼了？”趙青芝心中有些慌，那種事情脫離掌控的不適感，再一次扼住了她的喉嚨。
蘇慕雪冷淡地衝着她搖了搖頭：“別碰我了，我一隻手臂已經斷了，另一條手臂也受了傷，你再摔我幾下，我大概真得死了。”
趙青芝尷尬至極地僵在了原地，蘇慕雪從來沒有跟她這樣說過話，她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而直到這個時候，趙青芝才終於感覺到——蘇慕雪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她看着她的目光裡，再沒有了以往的濡慕和依賴，尤其是剛剛看過來的那一眼，她眼睛裡竟然全部都是嘲弄和懷疑！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趙青芝幾乎是立刻就看向了站在執法堂堂主不遠處的蘇譽，想到蘇慕雪突然被提前調走的那段時間，心中越發不安。
她倏地看向了蘇暮離：“是你挑撥雪兒的！”
蘇暮離但笑不語，不分辨也不承認，趙青芝卻只以爲她是默認了，當下忍不住就抓住了蘇慕雪僅剩的那隻手，力道大得，像是恨不得掐斷蘇慕雪的手腕！
蘇慕雪驚恐地看着她，眼底有壓抑不住的懷疑和恐慌，可惜趙青芝只顧着看蘇暮離，根本沒有察覺到。
蘇暮離嘴角邊兒的笑容加深了一分，居高臨下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趙青芝，輕輕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趙青芝的心，亂了。
如果她的心沒有亂，她還有可能在最後一刻翻盤，但是她亂了，所以，她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雪兒！雪兒你聽娘說，千萬不要被她給騙了！她……”趙青芝被蘇暮離的表情氣得臉色鐵青，卻被蘇慕雪一把甩開了手，衝着蘇晨風就再一次開口了，她心中一緊，頓時顧不上蘇暮離了。
然而當她衝到了蘇慕雪身邊，蘇慕雪卻非但沒有閉嘴，反而還冷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後一口氣將她的罪行說了個完全！
“那些毒藥，是我娘給我的！六年前楚南澤被追殺，是他們府中的繼王妃想要殺了他，讓自己的兒子當世子。而蘇暮離，不過是殺楚南澤的時候，順帶的。”
“不！雪兒！你怎麼可以胡說？你閉嘴！”趙青芝尖叫出聲。
執法堂堂主蘇晨尋見狀，頓時皺眉，冷喝道：“該閉嘴的是你！趙青芝！”
趙青芝的神色微微一滯，哪裡甘心閉嘴？
然而她還要再說的時候，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開不了口——蘇晨尋直接動用了人階威壓！壓得她一口老血當場就噴了出來！
趙青芝胸口劇痛，不得不委頓在地，新傷加舊傷，頓時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完全了。
而這時候，衆人已經被蘇慕雪口中那些真相，弄得目瞪口呆，眼睛發直了。
“蘇暮離後來的病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嚴重，是因爲我娘讓我在她的藥里加了那種叫做百噬散的毒粉，雖然很少，但是日積月累，她也就越來越傻了。”
“那藥，幾個月前她還吃着呢，只不過那些人給我孃的藥用完了，也不肯給了，所以才停了……”
“這一次那些人之所以肯給我百噬散，是因爲我娘求了他們，他們知道蘇暮離能夠修煉之後，便把東西給了我娘，我娘便讓我淬好了短劍，到時候好在北山殺了蘇暮離！”
“至於北山中死的那些人，都是不肯聽從我娘招攬的人呢！我們不止一次去跟他們聯盟了，他們卻不同意！所以，纔有了後來的那封死亡名單！
我也是蘇家嫡系，雖然我爹已經死了，但是我的身份半點兒不比蘇暮離差，不是嗎？只要蘇暮離死了，我就是蘇家的下一任少主！
我娘是怎麼說的，我覺得她說的沒錯，只要蘇暮離死了，她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就像是六年前那樣我想，這完全沒有什麼不同，而且還有南叔叔在，蘇暮離肯定跑不了的，卻沒想到，竟然還是輸了……”
……
蘇慕雪的一字一句，將趙青芝所有的狼子野心，徹底暴露在了衆人的目光之下。
趙青芝怔怔地看着低着頭跪在那裡的蘇慕雪，只覺得心如刀割。
這世界上，永遠都是最親的人捅的刀子最痛。
被蘇慕雪這個女兒親自揭穿，趙青芝只覺得渾身的力量都沒有了！
她是爲了誰啊？
她到底是爲了誰？
難道她不是爲了讓蘇慕雪這個沒有爹爹照顧疼愛的女兒，日後能夠過上受人尊崇的日子，才這麼不擇手段的嗎？
可是，她費勁心思養育照顧的女兒，卻竟然，這樣狠狠地捅了她一刀！
趙青芝也不知道蘇慕雪是什麼時候說完的，她的腦袋裡濛濛的，已經完全沒有了思考的能力，直到蘇晨風壓抑着怒氣爆喝出聲，趙青芝才終於回過了神來。
“趙青芝！你認不認罪？”
認不認罪？
她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趙青芝死死地閉住了眼睛，纔沒有讓狂溢而出的眼淚徹底滾落下來。
她自嘲地笑了笑，深深地看了蘇晨風一眼：“還有什麼好辯駁的呢？我的親生女兒都已經替我認罪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倏地擡手擦了擦溼潤灼熱的眼睛，死死地挺直了背脊。
“沒什麼好說的了！我與玄輕那個賤人有私仇，所以想要她最寵愛的女兒生不如死！我如願了六年！這六年，當真是讓我開心極了！”
她倏地轉頭看向了蘇暮離，眼底帶着陰冷的光芒。
“蘇暮離，你贏了！可惜，你贏了有什麼用呢？我終究還是利用你，除掉了玄輕那個賤人！不過這也沒什麼，當年若不是因爲玄輕，我丈夫也不會在與蘇晨風一起去採集藥材的路上死掉！這是你欠我的！是你們都欠我的！”
蘇晨風聞言，一張臉，瞬間徹底陰沉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