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祁將軍府――
“將軍, 我們的暗樁在西南昌水郡發現私兵行跡。”君路稟告道。
賀林睿聽了微微皺眉,看向不知在想什麼的季俞策:“要出手嗎?”
季俞策搖了搖頭,吩咐君路:“派人繼續盯着。”
“是。”君路應道, 而後退出書房去辦事了。
“爲何?”賀林睿不解, 這私兵有九成可能是三皇子的, 這明顯是削弱他勢力的一個機會。
季俞策看透了賀林睿心中所想, “這私兵確實有極大可能是三皇子的。三皇子這個人, 說他謹慎也對,說他大膽也無不可。他明知道我在緊盯着他,卻還是將他的私兵暴露出來, 這顯然是在告訴我,他會來破壞我的大婚。”
“目的是什麼呢, 單純地報復?”賀林睿忽然覺得三皇子有些幼稚, “因爲暗殺你無果, 所以不讓你順利成親?”
“他的目的,無非是兩個。其一, 試探我對這場大婚的態度,從而看出我對阿櫻的愛意到底是多是少;其二,看看皇上會不會在我大婚之日加緊京城的戒備,以此確定皇上是否知道他在走宮變這條路。”
季俞策說完,又怕打擊到賀林睿, 貼心地補充了一句:“至於你說的報復, 他或許也有這種想法。”
賀林睿無奈一笑:“我當真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煜辰你。”
“這話你說對了。”季俞策玩笑了一句, 又正色道:“如今我方知道三皇子在籌謀宮變的, 唯四人, 你,我, 皇上,和時御史。”
“然後呢,你打算如何做?”賀林睿問。
“去三皇子府一趟,我不想耽擱我與阿櫻的大婚,而大婚過後,該風起雲涌了。”季俞策臉上帶了些懊悔的神情,“當初是我沒提早發現他有造反的心思,等到察覺時,就已經摸不清他的底細了。如今其私兵在西南一帶有了痕跡,還只是他的幌子,難保其他各方沒有他的勢力。”
賀林睿並不知季俞策身份的事,神情變得無比嚴肅認真,“煜辰,當今皇上聖明,他看重你,還給你取了如此的表字,而下一任皇帝極可能怕功高蓋主,反而對你……”
季俞策倒是不擔心這件事,“我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就算下任皇帝想除掉我,那也要掂量掂量。況且,若是真到了那個地步,行之會不幫我嗎?”
賀林睿臉上帶了笑,“我自然是會幫你。”
*
三皇子府――
季俞策來時,慕容澤陽正在練劍,他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收尾,而後將劍扔到了院子裡的石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光滑的石面上出現了一道難看的劃痕。
立刻有人上前遞了擦汗的帕子。
慕容澤陽沒接,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接着看向季俞策,臉上帶了虛假的淺笑,“季將軍可真是府裡的稀客。”
季俞策走到石桌前,看着那被太陽曬的晃眼的劍刃,伸手拿起劍柄一扔,看起來並沒有用多少力,那劍就直直地插入了一棵廣玉蘭樹上。
“那三皇子的常客都是哪些貴人呢?”季俞策說着,一撩衣袍坐到了石凳上。
慕容澤陽彷彿沒聽見一般,只是惋惜地看向那棵被毀了的廣玉蘭樹,“可惜啊,樹上的嬌花開得正好。”
季俞策一挑眉,緩緩道:“總有敗的時候。”
慕容澤陽坐到季俞策對面,眼裡的寒意一閃而過,依舊是一副溫潤如玉的臉,“那可不一定,季將軍今日來我府上,有何貴幹?”
慕容澤陽說着,拿了一個華麗的茶杯放到季俞策面前,剛想給他斟茶,就見季俞策用左手蓋住了杯口。
“茶水無毒,上好的明前茶,不嘗可惜了。”慕容澤陽給自己斟了一杯,放到鼻尖聞了聞那茶香,而後品了一口。
“出門在外,總要謹慎一些好。”季俞策將茶杯放到一旁,“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你無需弄什麼試探,這場大婚對我無比重要,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它,而你更加別想傷害阿櫻。”
慕容澤陽嘴角又揚了揚,“萬一你防不住我呢?”
季俞策直視了慕容澤陽的眼睛,“從六年前開始,就沒有我防不住的東西。”
“季將軍的氣勢還真是厲害,”慕容澤陽將有些冷了的茶水潑到地上,“放心吧,我不會破壞你的大婚,也不會傷害你的女人。”
“但願如你所言。”季俞策並沒有多相信他的話。
慕容澤陽臉上帶了些無奈:“你不信?我怎麼會破壞你的終身大事呢,畢竟……”他神情一轉,嘴角微微勾起,“你可是我的皇弟。”
季俞策絲毫不擔心慕容澤陽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不會說出去的,否則,他豈不是更沒有上位的可能了。
“你確定我是你的皇弟嗎?”季俞策把重音放到了“你”上。
慕容澤陽差點就控制不住變了臉色,他用力捏緊了手中的茶杯,指尖都發白了。
季俞策瞥了一眼,在心裡笑了一下,而後站起身,道了聲:“告辭。”
“慢走不送。”慕容澤陽道。
在季俞策走後,慕容澤陽砰的一聲捏碎了手中那價值不菲的茶杯,鋒利的瓷片劃破手心,在石桌上留下了點點血跡。
他彷彿感受不到那劃破血肉的疼痛,擡起手,用舌尖舔舐了一口還帶着溫度的紅色液體,又冷冷地看向那棵廣玉蘭。
“來人,把它給我連根拔了。”
*
季俞策進了宮,還未走近御書房,就聽見裡面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他急忙跑過去,一下子推開門。
慕容鴻被嚇了一跳,瞬間攥緊了手裡那塊帶血的帕子,故作嚴肅道:“天子書房,也不知道敲門!”
季俞策沒說話,只是走到慕容鴻身旁,從他手裡搶過了那塊帕子,展開之後,是一片刺眼的紅。
季俞策感覺喉嚨有些發緊:“咳的血怎麼越來越多了。”
慕容鴻感覺嗓子都要冒火了,又有一嘴的血腥氣,他先喝了幾口水,然後道:“病本就是越來越重的,你這不是在問廢話嗎。”
血脈相連,季俞策從未如此的切身體會過這個詞。
他將帕子扔到了簍子裡,說話的聲音有些小,還有些彆扭,“你有時間來做我成親時的高堂嗎?”
慕容鴻清楚地聽到了,卻又不敢相信。他動了動有些顫抖的指尖,“你不是說,朕只給你取表字,而你師父師孃做你成親時的高堂嗎?”
季俞策把臉偏到一旁,沒去看他,“你們都是我的高堂,我與阿櫻不在乎那些禮。”
“好,好……”慕容鴻甚至眼眶都溼潤了,“什麼狗屁政事都不重要,我一定去!”
一個激動,連“朕”的自稱都忘了。
這幾年,這個看似無情的上位者,卻總是能讓他感受到一種真正擁有父親的感覺。季俞策忍下眼裡的淚,轉過頭去,又恢復了以往的那種模樣。
“對了,我今日來,還要告訴皇上一件事,三皇子有私兵。”
慕容鴻皺了皺眉,“有多少?”
季俞策搖頭,“不知,只是在西南的昌水郡發現了有私兵的行跡,而那應該是他故意露出來給我看的。他現在還不確定,皇上你是否知道了他準備謀反的事。”
“你是如何打算的?”慕容鴻問。
“沒什麼具體打算,一切等到我大婚後再說。”季俞策想了想,“反正,不能再留給下任皇帝當歷練了,這隻會讓三皇子的羽翼越來越豐滿,更加難以對付。”
慕容鴻點頭:“你說的對。”
“另外,三皇子確實猜出我的身份了。”
慕容鴻嘆了口氣,“你若是……”
“打住,”季俞策急忙打斷他,“我只想做個將軍,在別國眼裡,我就是個可怕的神怪,他們輕易不敢來犯,邊疆安穩,我也輕鬆。若是坐到了那龍椅上,被那些老匹夫煩也煩死了,而且阿櫻也不願做皇后。”
慕容鴻不捨不棄地提了那麼多次,卻總是被一拒再拒。
季俞策離開不久,曲公公就端着藥湯子進來了,“皇上,您怎麼把今日的藥倒在外面的花壇子裡了,這有誤龍體啊。”
慕容鴻拿過藥碗,一飲而盡。
他要是不用這苦肉計,能使策兒開口讓他做高堂嗎。
*
沈櫻墨把李嬤嬤和春夏都接到了相府裡,她大婚在即,得有人教教她這古代大婚流程是什麼樣的。
李嬤嬤滿臉的笑意,“小姐,您與季將軍在一起後,完全是換了一個模樣。”
沈櫻墨好奇,她倒覺得自己沒怎麼變,“那我之前是什麼樣子。”
“恕老奴直言,小姐之前……大大咧咧的,像個男子。”
春夏聽了,在旁邊捂着嘴偷笑。
沈櫻墨裝作生氣,一擼袖子,“好啊,你這小丫頭,還敢笑我。”
春夏笑着跑開了,接着忽然撞進了一個人懷裡。她擡頭一看,是君路大哥,立刻紅了滿臉,低着頭站到了一旁。
沈櫻墨看着這一對,實在憋不住了,將君路拉到一邊,也不管他是來幹什麼的,直接問道:“你喜歡我家春夏小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