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少爺忽然捂上了左眼——那隻沒有瞳孔的眼睛。我才驀然想起他這麼多年來的目的,他是想報仇……本來的他,一定是天天詛咒安光源明承受和他父親所承受過的那種痛苦,但是,總是世事不由人,安光源明自己病倒了。而這個事實使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場可笑的悲劇,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少爺……
看着他們悲傷的表情,我也跟着難過起來。一陣的沉默不語,換來的是更加僵硬的氣氛和每個人的不知所措。我們都陷入了人沉默,直到一陣激烈的咳嗽聲將我們喚醒:“咳咳!咳咳咳!!咳!”咳嗽之後,本來純棉的棉被上赫然多處一抹紅痕——鮮血。
那抹殷紅刺痛了我的眼睛,讓我不禁掙脫開少爺的手,疾步走到老者的身邊,爲他順背:“您怎麼樣?”即使知道我這麼做會給少爺帶來不快,可我,我,不忍心看着一個老人……擡起頭,看着少爺微微錯愕的表情,我猶豫了下,但,還是決定開口:“少爺——你,原諒他吧,過的事,忘掉吧……”果然,他立刻因爲我的話兒睜大了眼睛。
“你叫我忘掉?我怎麼忘得掉他們一起撞向山腳的那一刻?我怎麼忘得掉烈火吞噬他們的那一刻?我忘掉他們死前的那抹微笑的臉?”這些話對於我身旁的老人來說,無非又是狠狠的一刀。少爺——是那麼的恨他……“除非你死,否則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叫你一聲‘爺爺’!”
語畢,安光源明又吐出另一口鮮血,而御曲則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少爺的身後,還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癟了癟嘴,道:“哥,你不要這樣……父親要還是在世,一定不會希望你這麼做。”御曲……
“如果他還在世,一定會讓你原諒爺爺,你知道的,媽媽也是……善良的她也不會希望她最疼愛的你變成這個樣子……記不記得她說過:‘美麗的薰衣草田,是需要一顆沒有仇恨的心纔可以種的更美……’”因爲我很清楚,御曲說的不是他的生母而是少爺的媽媽,所以我再一次驚訝了,看着少爺漸漸恍惚的眼神,聽他從嘴裡夢囈似地重複御曲的話:
“‘美麗的薰衣草田,是需要沒有仇恨的心纔可以種的更美……’”
“少爺——放下吧,爺爺也得到了他應得的懲罰了……你看他這個樣子,想必接下來的日子,一直到他生命結束的那一天,都要與病魔爲伍了不是麼?”再一次幫面色更加慘白的老人順了順背,續道:“這個懲罰雖然上沒有你爸爸媽媽所受的那麼痛苦,但是他精神上卻痛苦了千百倍。conad1;”
“你爸爸媽媽即使死,也在一起了不是麼?在天國永遠永遠的在一起了,因爲少爺說過他們是微笑着離開,也就是說,他們其實並不是那麼憎恨爺爺的……”我的眼睛緊緊的鎖住他那迷人的巧克力色瞳眸,聲音不禁哽咽了:“反觀爺爺,他承受了喪子之痛後,還要得到病魔的嚴懲,自己親孫的多年怨恨,少爺——你不覺得,已經夠了麼?你們是爺孫啊,身上流的是同樣的血,你們是彼此在世上最親,最親的人啊……”
“……”少爺並沒有答話,而是靜靜的沉默了,然後出乎我意料的猛的抓起我的手!將我帶向他的身邊,拉着我一直向大門走去,無視身後兩雙錯愕的眼睛。
“哥!”御曲不死心的在我們身後大吼,但是,明顯的,我身邊的人打算連他也一起忽視掉。“……”
我們一路快速的走到了雪白色的門前,少爺卻驀地止下了腳步,害我不解的擡頭望他,卻發現他也在看我。只見他慢慢的彎下了腰,爲我拭去剛剛過於激動而滑出的淚,然後輕輕吻在上面:
“我不希望你爲我哭。”始終,我家少爺還是很溫柔的,對不對?他的舉動,成功的得到了我一個燦爛的微笑。
就在我們要踏出病房那一刻,少爺那無情緒的聲音又再一次響起了:
“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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