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斷尾求生
良久,陳澄才收拾好心情。
“謝謝你,小冬”
“謝我作什麼?你我之間從來不說謝字的,好啦,擦擦眼淚,一雙大眼睛哭成了大核桃我也砸不出來核桃仁兒,讓我白跑一趟”
陳澄聽完破涕爲笑。
樑小冬這纔看了看四周說道:“楊俊那傢伙死哪兒去了?怎麼又找不到人影了?”
陳澄臉色微紅:“剛剛,我故意找了個理由把他支出去了,不然.......”
樑小冬瞭然的挑挑眉。
“這傢伙,來了這麼久,一杯咖啡都不給上,真是過分,你在這兒等着,我去找他”
“楊俊,楊俊,你死哪兒去了?”樑小冬一溜煙兒向着咖啡廳的吧檯跑去。
吧檯裡,只有店員妍妍正在研磨咖啡。
“你老闆呢?死哪兒去了?”
妍妍擡起頭:“呀,是小冬姐啊,楊哥說有事兒先出去了,您要是着急,我給他打電話吧,您稍等......”
樑小冬猛然想起今天下午的“雨點沙灘”,偷偷的笑了。
“算了”說着,樑小冬向後倒退了幾步,剛走出沒幾步,頭頂上就傳來了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
“樑小冬,你這個毛躁的死丫頭,又踩我腳上了!”
樑小冬乾笑兩聲,剛要側身,“咚”的一聲,又撞在了後面人的下巴上。
看看腳下的熟悉的肉墊子,樑小冬縮縮脖子。
看着楊俊一會兒揉揉下巴,一會兒捏捏腳,顧得了上顧不了下的來回折騰。
樑小冬尷尬的笑笑:“額......抱歉啊......”
楊俊疼的咬牙切齒:“樑小冬!”
“誰讓你走路沒聲音?”一邊說着樑小冬又揉揉頭頂:“你那個破下巴還撞了我的頭呢,我還沒找你算賬,萬一把我撞傻了,你養我啊?”
楊俊聽完,那張俊臉氣的都要扭曲了。
“你這個死丫頭,還講不講道理?你先是踩了我又撞了我,那些話該我說好不好?你這倒打一耙也玩兒的太溜了吧?”
樑小冬無辜的摸摸鼻子:“哦,好像是那麼回事兒.....不過,下次吵架之前,也請你反應快點兒”
“你!”
這話裡話外的別人聽不出來,但是楊俊不傻啊,自己只要是遇上樑小冬,哪次不是慢半拍?
“傻大個!”樑小冬繼續火上澆油。
楊俊剛要發怒,在看到樑小冬毛茸茸的頭頂之後,突然笑了,他低下身子湊到樑小冬的身邊說道:“哥,就是高,咋滴?你又嫉妒啦?小蘿蔔頭!”
樑小冬最討厭被人打趣身高,聽到楊俊這麼說,頓時怒火中燒:“哼,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楊俊,這是你自找的!”
她趁其不意,一腳又踩在了楊俊的腳上,楊俊“嗷”的一嗓子,跳到了吧檯邊上,抱着腳在原地打轉兒了起來。
“樑小冬,絕交!”
樑小冬笑嘻嘻的做了個鬼臉,一溜煙兒的跑回了陳澄的身邊。
“大橙子,走了,別在這破咖啡廳裡待着了,好容易有個機會,走,我帶你去夜市瘋一把!”
陳澄是一箇中醫藥研究室的研究員,性格內斂,加上家裡有一堆吸血蟲,她幾乎每天都泡在研究室裡,就想着多賺點兒錢補貼家用,所以逛夜市這事兒,想都不要想。
“可是......我所裡還有......”
“好啦,知道你忙,放心,不耽誤你啊”樑小冬笑道。
就陳澄今天的狀態就算是回去只怕也沒什麼心情做研究,雖然她不說,但樑小冬都懂。
“你以爲誰都跟你似的?整天沒心沒肺就知吃喝玩兒樂”楊俊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
“要你管?”樑小冬撇撇嘴。
“我才懶得管你,我聽韓大姐說了,你又光榮下崗了........”
“老孃呆的不爽了,想挪挪窩,不行嗎?”反正辭職都成了家常便飯,有什麼大不了的。
“小冬,你又辭職了?”陳澄一臉驚訝。
樑小冬聳聳肩:“天天被韭菜大蒜的羊蹄牛鞭陶冶情操,我就是在重口味兒也受不住啊”
“走啦~聽說黃金海灘夜市上又新添了不少串串兒,嘖嘖,那油亮亮的烤羊腿,想想都讓人流口水啊......”
一邊說着,樑小冬拉着陳澄跑開了。
楊俊無奈的搖搖頭:“沒心沒肺!”
夜市。
在樑小冬的攛掇下,三人找了一家鬧哄哄的大排檔坐下。
看着周遭鬧哄哄的大老爺們兒和髒亂差的就餐環境,楊俊嫌棄的說道:“這裡亂哄哄的,不然咱換一家?”
樑小冬皺眉掃了一眼楊俊:“吃花毛都堵不上你的嘴?嫌髒你走啊你”
楊俊對着樑小冬翻了個白眼,小聲的嘟囔道:“明知道我不走,還這麼擠兌我,你這個死丫頭!”
樑小冬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扎啤,瞬間滿血復活。
“小冬,那你想好下一份工作做什麼了嗎?”陳澄出聲問道。
“社會主義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樑小冬又看了看陳澄笑道:“就算是去你們醫藥研究所,姐姐我也能硬鋼啊。”
陳澄輕笑道:“你出身中藥世家,來醫藥研究所最合適了,當初研究所擴招,你還不願意”
樑小冬笑嘻嘻的摟上陳澄的肩頭:“就我這樣?研究出來的藥劑不是毒藥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話音剛落,就聽楊俊調侃道:“呦,還挺有自知之明”
樑小冬隨手就往楊俊身上扔了一把花生皮,楊俊瞬間炸毛。
“樑小冬!你能不能講點兒衛生!哥這身衣服花了足足三千大洋,就讓你這個死丫頭一把破花生皮給霍霍了!”
樑小冬上下看了一眼炸毛的楊俊,一臉嫌棄。
“跨欄背心花褲衩,大葉蒲扇小拖板,隔壁夜市大爺人手一套,三千大洋?楊俊,你跟我鬧呢?”
楊俊聽完滿頭黑線。
“大姐,咱不識貨,能不能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你這樣,讓作爲你朋友的我很丟面兒的”
樑小冬指了指旁邊的黃海說道:“去去去,黃海里洗一圈不就乾淨了,吵吵個什麼啊?在廢話,就給我圓潤的滾開”
“走就走!”楊俊氣呼呼的剛走出去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了樑小冬的聲音。
以爲樑小冬回心轉意,楊俊滿心歡喜的轉過身來。
樑小冬託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楊俊:“楊先生,麻煩走之前把賬先給結了,照顧一下失業人士唄”
楊俊一聽,氣的七竅生煙:“我才吃了多少?樑小冬你要點兒臉成嗎?”
樑小冬摸摸臉,隨即往地上甩了甩:“欸?我臉哪兒去了?”
“算你狠!”楊俊氣呼呼的丟下五百大洋,離開了。
陳澄笑道搖搖頭:“小冬,你總是這麼戲弄楊俊,不怕他生氣?”
樑小冬不在意的說道:“怕什麼?他還老是在背後捅我刀子呢,捅捅更健康,習慣就好啦”
陳澄羨慕的說道:“真羨慕你們”
樑小冬豪飲了一杯扎啤,擦擦嘴:“有什麼可羨慕的,他就是一個粘人精,整天吃飽了沒事兒幹就知道來花店搗亂......不管他,來,喝!”
陳澄趕忙推開:“你知道我不會喝酒的”
“要我說今天你就該放開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讓一切煩心的事情都走光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喝!”
陳澄猶豫片刻,咬咬嘴脣,在樑小冬鼓勵的眼神中,直接把面前的扎啤一飲而盡。
樑小冬笑着拍拍手:“哈哈,爽快!”
酒過三巡,一向話少的陳澄也變得絮叨了起來。
“小冬,你一定很疑惑我爲什麼要跟他們決裂吧?”
看着醉眼迷離的陳澄,樑小冬點點頭。
雖然知道陳澄的家裡問題很大,可陳澄一向孝順,所以樑小冬知道,若非迫不得已,陳澄絕不會和家裡決裂。
“說來也是家醜......呵呵,陳喬想要湊錢買房子,他們竟然想出把我隨隨便便嫁給一個傻子,換個幾十萬的彩禮費,哈哈哈~你瞧,在他們的眼裡我就是個工具......不,我連工具都不如.......三十萬.....就是我的賣身錢.....哈哈,還是賣身給自己的父母.....”
看着已經半醉的陳澄,樑小冬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只能靜靜的等着陳澄。
陳澄感激的看着樑小冬:“謝謝你小冬,如果沒有你,我絕沒有勇氣跟她們決裂......”
“傻瓜,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是朋友,你不要想太多”
不是當事人,永遠不會體會到這樣的原生家庭有多痛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陳澄的背後毫不猶豫的支持。
“自古以來哪有子女自請獨身出戶的?我也知道這麼做不對,可是我不想被那些人吸血了,我真的好累,好累.......”
啪嗒,啪嗒
幾滴晶瑩的淚珠掉在了餐盤裡。
這是認識陳澄以來,這個堅強的女孩兒第二次在自己的面前落淚了。
樑小冬輕輕拍着陳澄的肩膀安慰道:“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以前,我和靈兒總說你像卷柏,那麼現在的我又何嘗不是續斷?這一切都是他們逼我的......”
咕咚咕咚
陳澄又灌下一大杯啤酒,辛辣的味道嗆得她滿臉通紅,可她依舊又接連灌下三大杯,很快,就醉呼呼的趴在了桌子上。
樑小冬看着醉醺醺的陳澄搖搖頭:“斷尾求生,及時止損,大橙子,加油吧”
有多少人因爲原生家庭的影響,葬送了本該美好的一生。古人常說,禮儀孝爲先。可一旦這個孝變成了愚孝,那麼一切就都變成了笑話。
如果錯了?一定要繼續錯下去嗎?不,還有另一條路,那就是毫不猶豫的割捨掉沉痾痼疾,靜靜的等待新肉的勃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