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能猜到鬼子母神社早晚會出問題,但沒想到它已經出了問題了……”
神谷沿着山道快速走下來。
道路兩旁那些善意的遊魂小鬼好奇地跟在他身後尾隨,等過了山道的鳥居又嬉笑着退回去,朝他揮手道別。
同鬼子母的談話很順利,不管是給出鬼子母神的力量,還是舉家搬遷的提議,對方都應答了下來。但是,鬼子母額外提出了一個請求——
希望神谷川能幫她找回一個逃出神社範圍的水子。
只要能把出逃的那個水子尋回,鬼子母便會履行承諾。
鬼怪給出的承諾很可靠,不需要擔心鬼子母會反悔。
而且,只是做個“尋人任務”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將一尊荒神,和一羣看起來可以送進三途川裡“打童工”的水子都降服,好像也是筆不錯的買賣。
所以神谷川便接下了這個委託。
“按照鬼子母的交代,那個水子已經出逃半個月了。而鬼子母本身又得控制墓園裡大量怨氣沖天的其他水子,難以脫身,至多就是安排那些好孩子游魂在周邊範圍內打探情況……至今還沒找到,所以不得已纔想委託給我來嗎?”
“鬼子母說,逃脫的那個水子不是壞孩子。呵,考慮到她溺愛的性格,這句話大概也就只能聽聽而已了。”
誠然。
考慮到鬼子母身邊的水子數量衆多,它們的共同特點是都難以用柔性的手段度化,但不一定每個都是含有惡意的天生壞種。但水子們因早夭而攜帶怨念,加之本身是孩童的心智,混沌又善惡不分,性格扭曲是難免的。
放任一個水子自由活動,絕對會惹出事來。
“而且,能在鬼子母的眼皮子底下逃脫,這個水子的實力估計要比它墓園裡的其他同伴強上不少。”
神谷一邊思索,一邊繼續拾階而下。
走到山腳處時,他的電話響起。
是山形縣的對策室分部打來的。
“神谷先生,北村山郡地區近期並沒有發生怪談襲擊事件……另外,在兩天之前,邊上的飽海郡發生了一起女子高中生失蹤事件,那邊已經立案調查,且確認和怪談無關。”
從鬼子母那裡接下了“尋找逃脫水子”的委託後,神谷便給山形縣的對策室打去了電話,詢問北村山郡近期的情況。
在除靈師業內炙手可熱的鬼神弟子,要打探這種官方消息還是輕輕鬆鬆。
對方確認了神谷的身份後,連原因都沒有問,便配合着去聯絡下級單位去確認情況了。
“好的,謝謝。如果有需要我會再聯繫你們的。”
神谷掛斷了電話。
北村山郡沒有發生過明確的怪談襲擊事件,但是在邊上的飽海郡近期有一起失蹤案。
聽山形縣對策室的彙報,這起失蹤案件並不屬於怪談事件。
也就是說,逃脫的水子大概率還沒有傷人。
“不管怎麼說,還是快點把那個水子找到爲好。”
這樣想着,神谷抵達了山下的公路,走回到等候的幽靈車上,同時召喚出了斥候。
“小小老頭,大石,我們幹活。”
……
下午1點。
北村山郡的大石田山下。
三名穿着便服的國中生在此處碰頭。
兩名男生,一名女生。
他們是北山中學的學生,都是學校新聞社的社員,爲首的是社長島崎親次。
今天是週六,學生們自然是沒有上學的。
新聞社的社員們,這些天正在準備下一期的學校新聞內容。
但一所學校裡值得報道的新聞並沒有太多。
在島崎的提議之下,這一期他們準備整個大的——
探索破解校園都市傳說。
在日本,似乎很多的學校裡多多少少都流傳有一些都市怪談。
不過內容大多是老生常談。
什麼第13級階梯啦,廁所裡的花子啦,音樂教室無人自奏的鋼琴啦,眼睛會動的貝多芬雕塑啦等等。
北山中學裡的學生,偶爾也是會講述這種類型的怪談的。
不過他們所講的怪談故事,一般都集中於已經荒廢的舊校舍。
這就要提一下北山中學的情況了。
這所國立中學,是存在兩個校區的。舊的那個位於大石田山,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荒廢棄用,新校區則設立在各方面都便捷的城鎮中心。
而北山中學的學生,在談及怪談故事的時候,起手式都是——
“我跟你說啊,在二十多年前,舊校舍還沒荒廢的時候……”
舊的校區已經因爲棄用,無人問津而破敗。
本身自帶一種神秘特質,各種怪談故事的講述地點被設定在那裡就顯得理所當然。
而且,北山中學的學生之中還流傳着一種說法,說舊校舍是因爲鬧鬼才導致被棄用的。
不過,島崎親次爲了這次“校園怪談”的新聞專題,特意做過調查研究,查閱了當地的一些資料。可以確定的是,這種被傳得言之鑿鑿的說法,其實只是空穴來風而已。
舊校舍的廢棄,僅僅只是因爲正常的行政規劃。
此外,島崎也並不認爲這次去舊校舍取材真的會發生什麼靈異事件,那些老套的鬼故事,怎麼可能是真的嘛。
他的本意是去那邊拍些照片下來,然後在新聞專題裡討論一下,學校幾個主流是如何傳播誕生的。
嗯,算是科學向,破除怪談傳說的報道。
從這個角度切入的話,這次的新聞專題也挺有看點啦。
島崎親次手裡拿着一臺索尼A7相機:“人都到齊了,我們出發?趁着現在時間還早,探索完舊校舍,我請你們吃晚飯哦。”
“等一下啦,阪東君還沒過來。”團隊裡的女生濱中千夏擺了擺手。
“阪東嗎?哦,伱好像是提過他也要來。”
“是啊,昨天放學的時候,我都和他說好了的。”
濱中千夏嘴裡的阪東,也是北山中學的另一名學生,且不是新聞社的成員。
島崎社長也是最近通過濱中才認識對方的。
好像是比他們低一級的男生,之前在學校裡沒怎麼見過。
印象裡是個挺陰角的人,而且還面癱,臉上總是沒有什麼表情,話也很少。學校里人那麼多,這樣性格的學生,默默無聞也很正常。
就是搞不懂濱中是怎麼和對方熟絡起來的。
“濱中你和那個阪東約對時間了嗎?他怎麼還沒過來,不會不來了吧?”團隊裡的另一個男生安部嘉代發話。
“不會的,我們說好的。”
“那你給他打個電話?”
“啊……我,我其實也沒有阪東君的聯繫方式來着。”
“哈?”
“就是!就是,我們也纔剛認識不久嘛。”女孩的聲音細小下來,面頰微微有點發紅。
“那你們到底是怎麼熟悉起來的?”
“我們這些天經常在圖書館遇見啊。”
“我說,濱中啊,你不會喜歡那個阪東吧?明明也只是剛認識不久的樣子。”
“才……纔沒有啊!”女孩紅着臉爭辯,但又不忘補充,“我跟你們說,阪東君雖然不愛講話,但人其實很好的,你們一會不要欺負他。”
“行行行。”
另外兩名男生擠眉弄眼地發笑。又等了幾分鐘,公路那邊走過來一個體態勻稱的男生。
“阪東!”濱中擡手朝對方打招呼。
阪東走近過來,一板一眼地開口:“濱中前輩。還有島崎前輩、安部前輩,下午好。”
三人依次都給了迴應。
島崎看向阪東,雖然今天是假日,但對方依舊一絲不苟穿着北山中學的冬季制服,然後依舊是那副基本沒有什麼表情的撲克臉。
果然就是有點奇怪的人的啊。
不過島崎也沒太在意,他的性格還是比較親和的。
“那麼,現在就出發去舊校舍吧。”
人員到齊,北山中學的學生開始朝着舊校舍進發。
……
位於大石田山下的廢棄校園,北山中學舊址。
這裡曾經也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地方,但荒廢多年,現在只被荒涼氣氛所籠罩。建築物都已經破舊不堪,牆壁上長滿了青苔和藤蔓,慘淡的綠意正在蠶食着整個校園。
幾個學生推開鏽跡斑斑的鐵門,步入其中。
“還好是下午來的,要是晚上,我可不敢來裡。”安部四下打量着舊校舍的情況,咂了咂嘴。
雖然是下午,太陽高照,但廢棄校園裡面的壓抑荒涼氛圍,還是讓人不自覺有些發毛。
“到底是荒廢的區域,誰會選擇晚上過來啊。”島崎接過話,舉起相機對着校舍大樓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又看向濱中,“濱中,我們要整理出來的,要探索的不可思議怪談,你帶來了吧?”
“有的。”濱中從包裡掏出一本筆記本,“我看看,首先是雕塑室裡的貝多芬雕像。”
也算是一個經典的校園怪談故事了。
而經典,有時候也意味着老套。
反正就是說,雕塑室裡的貝多芬雕像的眼睛會自己移動,不管走到什麼位置都會發覺雕像正詭異地注視着自己。
幾個學生進入舊校舍大樓,參照老舊的門牌標識找到了雕塑教室。
在一些落滿灰塵的雕塑裡翻找了一陣子,還真找到了一塑貝多芬的半身頭像。
他們將雕像擺正到教室的中央,由島崎從各個角度持相機拍了數張照片。
而那雕像至始至終都是死物,眼睛看向的方向一成不變。
看,一個怪談傳說輕鬆破除。
回去之後的新聞報道這不就有內容可寫了嘛。
“雖然本來就是抱着不會發生什麼的心態來的,但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我反而有點失望是怎麼回事?”安部用半開玩笑的語氣打趣。
“要是真的動了,你恐怕會跑得飛快。”濱中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打了個勾,“不過,人形的東西,確實是容易被傳出這種怪談故事的吧,之後寫報道也可以從這方面入手。按照民間的說法就是人形的東西更容易被鬼魂附着,從而導致發生怪事。科學點的說法呢,就是恐怖谷效應之類的。我們這趟要探索的另外一則不可思議怪談——‘會動的人體模特’差不多也是同理。”
“人形的東西容易吸引鬼魂附着,我也有聽過這種說法。”島崎收起相機,點了點頭。
“喂,在這裡就不要提鬼怪之類的事情了吧?保持我們的初心,先講科學。”安部連連擺手。
幾個學生較爲輕鬆地笑起來。
談笑的同時,島崎看了眼阪東。
這男生依舊是板着臉,一言不發站在濱中身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悶,好無趣的一個人。
就像這裡的雕塑一樣。
因爲開了個好頭,學生們一鼓作氣攻略其他的不可思議怪談。
舊校舍這邊傳的比較多的怪談大概有七個。
後續,他們去了音樂室。
號稱會自己彈奏的鋼琴沉寂無聲。
所以,拍照。
又去體育館。
據說體育館在無人的情況下,會傳出拍球的聲音。
但探索下來,那裡依舊沒有異常。
所以,再拍照。
島崎:“下一個呢,下一個是什麼?”
濱中:“我看看,十三階臺階吧。”
第十三階臺階。
也是一個經典的校園怪談了,好像很多學校裡都會有。
在北山中學這邊的說法是——
舊校舍物理教室邊上的樓梯一段,原本是十二階梯,但是如果邊數臺階數邊上下樓,原本的十二階梯就會多出一階來。而那多出來的臺階,八成會是屍體。
踏上第十三階臺階的人,就會被拖入地獄之中。
幾個學生找到了物理教室,先是將這一段階梯數了一遍,而後安部嘉代就笑着搖頭:“什麼嘛,連階梯數都對不上,這裡的臺階明明是十五層啊。”
但本着來都來了,破除怪談的新聞社精神,學生們還是打算做點什麼。
免得回去以後沒有內容可寫。
就由安部嘉代來走臺階,島崎親次來拍攝。
“那我開始了啊。”
“再站過去一點,對,這裡光線好一些。走吧,我準備好了。”
“一。”
啪嗒。
“二。”
啪嗒。
“三。”
啪嗒。
安部嘉代刻意放慢動作,每走一步,便報一個數。
在佈滿了灰塵和蛛網的樓梯走廊裡,只有他的聲音和細碎的腳步聲迴響。
“十四。”
啪嗒。
很快,他就走到了階梯的頂部。
眼前的臺階也只剩下最後一階。
果然,根本就沒有什麼多出來的一階。
本來還稍微有一點點緊張的安部輕鬆了幾分,踏出了最後一步。
“十五。”
啪嗒。
啪嗒。
“誒?”走到頂部的安部突然愣住。
剛剛……是不是多了聲腳步聲?
隨着安部停下動作,寂靜的樓道里面聽不到任何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