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盛的房間, 不是孟一窈印象中的淺藍色調。
反而和他在老家的房間差別不大，都是極簡風格，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物。
簡單的一張牀, 灰白色調, 靠窗, 邊上立着一盞落地燈。牀邊擺放着白色的長形寫字檯, 桌面也是乾淨整潔。像是保持對稱性似的, 對牀的地方，放着一張灰色調的雙人沙發和寫字檯同款的矮桌，房間被劃分成了兩部分。
一眼望去, 簡潔明瞭。
但孟一窈還是注意到，在靠門處, 有一小片彩色的塗鴉。
在一片灰白色中有些突兀。
她上前蹲下, 仔細看了看。
隨後轉頭, 驚喜道：“這個還在呀。”
孟一窈小時候，喜歡畫畫, 在自己房間裡，可見的白色牆壁，總想要添加點“小東西”，被陸歆說過幾次後，就抽嗒嗒找池盛。
池盛乾脆地將人帶到自己家, 指着房間四周, 讓她隨意畫。
於是孟一窈抱着自己的水彩筆, 樂顛顛地跑過去, 在牆上隨意發揮。
後來, 被陸歆知道，邊批評邊拎着她回家, 將一間客房整理出來給她當畫室。
而池盛房間牆角的那小片塗鴉，就一直留存下來。
後來，池盛搬回來。
將房子重新打掃過後，看着過去海軍風的房間，沒多想，全部換置掉。但看到角落裡的塗鴉時，池盛想到孟一窈給自己的畫和她作業本上的小人，不由笑了笑，順勢留存了下來，沒有塗掉。
池盛“恩”了一聲。
孟一窈彎了彎眉眼。
池盛正想說話，孟一窈“哎呀”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上來是找你有事情的。”
池盛問什麼事。
“是周姨。”孟一窈解釋，“就是做飯的阿姨，她讓我問問你，中午想吃什麼，她在超市買菜。給你發消息，你沒回我，所以我纔上來看看的。”
“都可以，我不挑。”
“好。”孟一窈說着，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打完電話以後，孟一窈邀請池盛，笑說：“那你要不要去我家先坐會？我有東西給你看。”
池盛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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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算，這實在不能算正經的畫室。
房間內架着好幾臺畫板，畫上的內容種類各不一樣。地上也攤雜着紙張和各種畫筆、顏料。
看着亂糟糟的房間，孟一窈汗顏，趕緊把池盛拉出去，帶到自己的房間去。
在畫畫方面孟一窈涉及的類型很多，從油畫到水彩畫、水粉畫，但都是斷斷續續碰過，最後不了了之。
“我試了好多種，也學過一些，才發現這種最適合我，畫起來最順手。”孟一窈自誇，將桌上的一本手繪本遞給池盛。
池盛接過，翻看着，是漫畫。
孟一窈也湊過去看，“這本都是精華呢。我都是在手繪屏上練了好多，覺得可以了纔在紙上畫的。”
池盛問她爲什麼要在紙上畫。
“雖然手繪屏什麼的，畫起來是很方便，但我總覺得紙上畫更有感覺吧。”
池盛笑了。
翻過幾頁，孟一窈想到什麼，將繪本抽回來。
池盛疑惑，孟一窈解釋，“後面畫不好了，我給你看手繪屏上的吧。”
“不是說練過了才畫的嗎？”
“……”孟一窈耍賴，“反正現在不行。”
“行。”池盛點點頭，沒再勉強。
時間還早，孟一窈就獻寶一樣地跟池盛分享自他離開以後自己的生活，有照片的就把照片翻出來給他看。
講得眉飛色舞的，池盛靜靜聽着，偶爾才插句話，問個問題。
孟一窈說着話，不停止。
室外的雨開始漸漸停止，劃出了一道彩虹。
孟一窈餘光瞥見，“哇”一聲，撲到落地窗上，“池盛你看！”
她轉頭，笑得燦爛，“我好久都沒看見彩虹了，今天一定運氣會超好。”
落地窗簾被孟一窈徹底拉開，她坐在窗前。
透過透明的窗，彩虹落在她身旁，以被沖刷過後的城市作爲背景，帶着一種乾淨透徹。孟一窈眼裡溢滿了笑意，轉頭看着池盛。
池盛也不由帶上笑，“你今天的運氣一定會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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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韻清在池盛處又碰了釘子，她不由悲從心來。
池盛不願意見到自己，她無奈，只能先離開。
給傅卓打了電話，說自己想去一趟鄉下，找池爺爺。
傅卓阻止她，“等我過來，我送你過去。”
被鄭韻清拒絕，“我自己去吧，昨天你開了長途也很累，先好好休息，何況小州也在酒店，你先照顧他。我自己會打車的，也不遠。”
鄭韻清到老家的時候，池爺爺正在樂呵呵地準備出門。
看見人，問她怎麼來了。
鄭韻清侷促地笑了笑，“來看看您。”
池爺爺放下手裡的東西，讓她進門。
其實鄭韻清很久沒有回過這裡，自從池城去世以後，一是不想觸景生情，二是再嫁以後也要避嫌，所以她多是和池爺爺電話聯繫。
她在沙發上坐下，很硬，明顯不是優質的皮沙發，看不出是什麼材質，上面蓋着一條毯子，顏色也是一團一團潑在一起，不大幹淨的樣子。鄭韻清往外移動了點，儘量不碰到。
池爺爺端來茶水，放在她面前。
端過椅子坐下，直接開門見山，問她有什麼事情。
鄭韻清端過杯子，沒有喝，只是想要握住點東西。
片刻以後，她才問：“小盛有和您說過，到底爲什麼要回來隨城嗎？”
池爺爺說沒有。
“那他有在您面前，提過傅卓和郴州嗎？”
答案還是沒有。
池爺爺乾脆且嚴肅地問她，提傅卓和傅郴州是什麼意思，他們是池盛堅持回隨城、回自己身邊的原因所在？因爲他們對池盛不好？
鄭韻清趕緊否認，隨後又說：“是小盛對他們有點誤解，我在這方面也做不好……而且在小盛回來之前，他還傷了小州……”
“胡說！”她的話被池爺爺打斷，“我自己的孫子是什麼人我不清楚？小盛會傷人？倒是你先說說，你口中的‘小州’，是不是對小盛做了什麼！”
“小州一直很乖……”
“阿城是走了，小盛是姓池。”池爺爺看她一眼，“但他纔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鄭韻清動了動嘴脣，說不出話來。
池盛自從到池爺爺身邊，除了性格有所變化，池爺爺問他，他也只說自己該長大了，不能像從前那般風風火火的。
池爺爺當然猜想過他執意要離開鄭韻清身邊的原因，估摸着不外乎是鄭韻清更偏心繼子而忽略了親生孩子，池盛因此受到委屈。但他想歸想，沒有問過池盛，總怕揭了孩子的傷疤，如果池盛願意說，自己自然願意聽。
池爺爺揮了揮手，“算了，你走吧。我老了，也管不了你的事情，但小盛是我的孫子，就算不在我身邊長大，也是我唯一的孫子。”池爺爺加重了“唯一”兩個字。
鄭韻清囁嚅着，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
“小盛在我身邊，一直很孝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們那個‘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現在既然到我身邊了，我就得保護他。至於以後，小盛想做什麼、想去哪裡，都是他自己決定，我管不了，你也管不了。”
說着池爺爺站起來，沒再說話，徑自往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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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傳來門鈴聲，孟一窈才從窗前站起來，“我去看看是誰。”
是周姨，孟一窈給她開了門，就站在玄關處等着她上樓。
聽到腳步聲，接過她手裡的袋子，甜甜喊了聲“周姨”。
周姨笑着應了一聲，“今天有你喜歡的三色炒蝦仁。”
“好啊。”孟一窈拎着袋子，去廚房放下。
回到房間，池盛正低頭看手機，她笑，“是周姨。”
爲了消磨時間，兩個人在房間裡看了一部電影。
孟一窈一邊用ipad挑選，一邊吐槽，“本來我爸要給我裝投影儀的，被我媽給否決了，說要是裝了，我可以一天都不務正業，哪裡是這樣！我明明實在學習和休息。”
說着，她挑出一部動畫，《五尾狐》，“看這個好不好？”
池盛沒意見，隨她。
孟一窈笑嘻嘻地點開，拉了拉椅子，更加靠近池盛，還說，“屏幕太小了，這裡好像看得更清楚。”
池盛擡眸看了眼她桌上27寸的iMac，沒說什麼。
看完一部電影，沒多久，就到吃飯的時間。
吃過飯以後，孟一窈摸着肚子，誇獎着周姨的手藝。
池盛也準備回家，得拿上東西，要回學校了。
孟一窈同他說，一起回去。
池盛說好。
等兩人都整理好以後，約好在電梯間碰頭。
孟琮沒時間送，孟一窈同池盛一起打車回學校。
因着只回家住一晚，所以孟一窈只帶着一個揹包，站在電梯口。
她出來地早，靠在牆上，右腳在地上畫着圈。
“叮——”一聲，孟一窈才站直，電梯門打開，池盛出現在眼前。
孟一窈對他笑笑，才踏進電梯。
一路上，孟一窈自覺自己同池盛關係拉近不少，開始同他侃大山。
大多還是孟一窈在講，池盛聽着，但聽到有意思的話題，池盛也會調侃孟一窈兩句，惹得孟一窈時不時小鹿亂撞。
很快到學校，李悅然規定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得到教室。
孟一窈問池盛：“你要回寢室嗎？”
“不回。”
“那我也不回了。”她跟上池盛。
到教室的時候，教室後方公示欄處圍着好幾個人。
孟一窈放下書包走過去，發現是返校考的班級排名和分數，她頓時覺得有些窒息。
深吸一口氣，等空了點，才上前看。
孟一窈很有自知之明地從下排開始看。
46、45、43……34、33，孟一窈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揉了揉眼睛——
三十二是池盛，而自己是三十一。
自己的成績，其實在她預料之中，但是池盛的分數，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不說其他科目，光是數學那一欄裡，150的總分，池盛只有103分，就讓孟一窈懷疑是不是弄錯了試卷，畢竟池盛教自己題目的時候，孟一窈明顯能感覺得出來，數學他是的優勢科目。
抱着質疑的態度，孟一窈在池盛身旁坐下。
池盛見她一臉苦大仇深，小臉皺成一團，讓人很想揉一揉，猶豫了會，才問：“你考不好了？”
孟一窈搖頭，“不是。”
池盛見她實在沮喪，下意識靠近她，問：“那到底是怎麼了？”
孟一窈坐直，看着池盛，好一會又低下頭，“你知道你考得怎麼樣嗎？”
聽見孟一窈這句話，池盛鬆了口氣，向後靠，“應該跟估計地差不多。”
“差不多？你估計的是怎麼樣？”說着，孟一窈乾脆把池盛拉起來，“你自己去看看。”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池盛沒順着她的力道站起來，“估計跟你差不多吧。”
“你故意的？”
池盛沒回答她，只說：“這樣，你會不會覺得沒那麼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