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修長的手指不斷摸索着手中的豎篴,夜風吹起他的衣襬,在空中微微飄拂,他卻是不曾理會,自顧自地朝着邊上的小亭走去。
站定,孫策閉着眼睛,緩緩地靠在一根柱子上,豎篴抵在嘴上,卻是如一尊石像一般,久久不曾動過,唯有那被吹起的髮絲擾亂了這一份平靜。
突然
孫策那雙虎目是緩緩地睜開,朝着一旁的周瑜看了一眼,相視一笑。
一時間,豎篴聲,琴聲在院落中響起,在微微流動的,帶着木葉香氣的空氣中盤旋,所有流逝的時光,彷彿就在他們起起落落的指尖。
演奏有如天籟,也當真應了那句話,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兩人就像是當年的伯牙與鍾子期一般。伯牙爲鍾子期而絕弦;如今周公瑾亦爲孫伯符而撫琴。
吳郡太守許貢曾言:“孫策驍勇,與項籍相似。”可此時的孫伯符卻是沒有一點小霸王應有的霸氣,手指起落間,豎篴聲中盡顯柔情。
可唯周瑜才能聽出來,那柔情的豎篴聲中到底包含着什麼,那是將百鍊鋼化作繞指柔,那絲絲柔情之中卻是帶着幾分憂慮與殺機。
一曲畢,兩人都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擡起眼眸,又是相視一笑,那抹風景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伯符是有心事?”
兩人對視良久,周瑜纔是緩緩地站起身來,問道。
可孫策卻是擺弄着手中的豎篴,搖了搖腦袋。
“呵呵”
周瑜見他這般,不禁是笑了,隨即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兄長先前在曲中早已是展露心中苦悶,怎麼到了現在,還要瞞着兄弟不成?”
“呵呵”
孫策聞言,也是微微笑了笑,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圓月,是悠悠地說道:“公瑾聽出什麼來了嗎?”
周瑜的眉頭卻是皺了皺,一副思索的模樣,過了一會兒纔是說道:“現在能令伯符煩心的,也只有蒙鈞大婚這件事情了吧?”
“唉?”
見周瑜一下子就是說出了自己的心思,孫策不禁是愣了愣神,有些不解地看着周瑜,可隨即又是釋然了。
周瑜與自己有登堂拜母之誼,此事雖然只有自己與母親知道,可也保不準母親已經將這件事情了周瑜。畢竟他可沒有蠢到真的相信周瑜能從自己剛纔的豎篴聲中聽出這麼多的東西。
“母親全都告訴你了?”孫策問道。
周瑜點了點頭,只聽得孫策又是問道:“公瑾,你與蒙鈞也是相處過一段時間,你說說,他到底是何人?”
“嗯?”
周瑜有些疑惑地看着孫策,只聽得孫策說道:“若是讓公瑾來評價蒙鈞,當會如何?”
“嗯……”
周瑜聞言,那對好看的劍眉又是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微微思索了一番,纔是說道:“上次蒙鈞來的時候我與他聊過,此人爲人爽朗,性格沈靜,智謀過人,年紀雖輕,心中對天下卻是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周瑜說着,又是看了看孫策,說道:“當初他與我聊起時一席話便是道明瞭江東三股勢力的關係,他推薦子敬在兄長處擔任武職,好調和三者之間的關係,只是子敬不願,我也不好多做強求。”
“是嗎?”
孫策聞言,卻是有些奇怪地看着周瑜,畢竟這些話,自己這個二弟是從來都沒有對自己說過。
“是啊。”
周瑜見狀,是點了點頭,望着天上高懸的明月,又是說道:“蒙鈞胸中有扶世濟民之志,其志不在小……”這說着,臉色卻是突然凝重了起來,嘆了口氣又是說道:“只是此人胸中頗有城府,若是伯符信不過,還是小心點爲好。”
“公瑾所言當真?”
孫策聞言,眉頭也是皺了起來,思慮了良久,纔是問道。
“唉”
周瑜點了點頭,可孫策那皺着的眉頭卻是蹙着更緊了,又是過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走到周瑜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母親也是說了,長兄如父,此次不管如何我都是要去,只是這江東的軍政大事就被拜託公瑾了。”
這說着,就是將雙手背在身後,緩緩地朝着府外走去。
“伯符!”
而在其身後,周瑜卻是叫住了孫策,說道:“此次蒙鈞乃是天子賜婚,天下諸侯,英豪人盡皆知,曹操不會做這般不義之事而使自己失信義於天下。”
周瑜說着,嚥了口唾沫,又是說道:“此時陳瑀,嚴白虎以平,江東暫無大患,可讓周泰,程普將軍率軍兩萬陳兵於邊界處,主公再帶一小支部隊護送,曹操定然投鼠忌器,不敢與主公爲難。”
“唉”
周瑜在後面說着,孫策的腳步卻是滅有停下,待周瑜說完,孫策已是走到了門口。只聽得孫策淡淡地嘆了口氣,衝着周瑜擺了擺手,說道:“此事便都有勞公瑾了……”
而在江東另一處,周泰本想帶着胖子四處去逛逛,卻不想胖子直接就是拉着他到了上次來時的那家酒肆,周泰拗不過他,只得是坐下陪他喝了起來。
這軍中忌酒,周泰剛開始的時候還有抗拒,可這幾杯杜康下肚,也是放開了,哪裡是還管得了這麼多,一碗一碗的直往下灌。
“胖子,三當家的要成婚了?”
周泰似是有些不相信似的,又是將一碗酒灌進肚子,問道。
“兄弟我還能騙你不成!”
胖子是有些不滿地看着周泰,這人本來還在怪周泰上次把自己關進大牢的事情,可這幾碗酒下去,早就是望到九霄雲外去了,這一邊拍着周泰的肩膀,一口一個兄弟。
“我說胖子,這三當家的大婚,我這也給三當家備了份薄禮,你一會兒隨我回去,我拿給你,你替我帶回去,交給三當家的。”
“有好處嗎?”
胖子聞言,是笑嘻嘻地看着周泰,問道。
“呵呵”
見胖子這般模樣,周泰也是笑了,頗爲隨意地擺了擺手,說道:“我家中有着不少的好酒,到時候你隨便挑上幾壇,兄弟全都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