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這邊剛做完,準備離開的時候,烈陽部那邊,就已經有看監控的人,發現異常了。
別的地方還好說,荒山野嶺裡,怕是也見不到什麼監控,畢竟經費也不是這麼燒的,各個聚居區裡的監控,嚴格說,現在都沒完成全覆蓋。
後面的更新換代,損壞的換新等等,每年都是需要錢的。
這經費都是掰着花呢,哪能這般浪費了。
但是自從上次一個水鬼,跑到烈陽部自首,提到了水君復甦之後,這裡就不是荒郊野嶺了。
這淮河流域上下游,各個關鍵點,本來就有監測站不說,現在又新加了不少監控和檢測站。
尤其是可能是水君被鎮壓的地點,那都是有各種監控、監測。
甚至爲了防止,萬一水君知道烈陽部在監控,這些攝像頭或者檢測設備,都是跟基站似的,做了各種僞裝,讓其與環境融爲一體。
就算是有人發現了,怎麼問怎麼查,那也都是環境保護部門,或者某些生態監測部門的鍋。
別問,問就是用來拍鳥的,再問就是拍稀有保護動物的。
反正跟烈陽部沒一毛錢關係。
實際上,這裡新裝的監測設備,在短時間內,就比之前翻了一倍。
這由不得烈陽部不謹慎對待。
淮河可不僅僅只是一條河,而是一整個流域,從支流到幹流,覆蓋四五個郡,是古之四瀆之一,僅僅這片流域,就差不多覆蓋了神州百分之二的疆域,而且還都是人口衆多的聚居區域。
僅僅下游的太保郡,這幾十年來,爲了防洪防澇,持續幾十年的水利工程,就投入了一個天文數字。
這也得虧太保郡經濟好,不然的話,靈氣復甦之後,投入加大,窮點的郡可未必繃得住。
整個淮河流域,上承黃河,下接長江,牽一髮而動全身,幾乎可以說神州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區域,一大半都要受到直接影響,間接影響的那就更多了。
水君強不強,其實也都是次要的事情,主要就是影響力太大。
所以,這裡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出大事的。
老天師知道了這事之後,都罕見的主動找總部長私聊了一下。
因爲總部長聽水鬼說,水君要見烈陽部的頭,他都悄悄交代好了事情,真的準備去見一見水君,跟水君聊一聊。
只是被老天師攔下來了,這事就這麼一直擱置着。
老天師親自來,第一句話就是讓烈陽部斷了必要的時候,弄死水君這種想法。
當年大禹搖了一堆大佬,都只是將水君鎮壓封印。
水君當年的實力是不容置疑的,但這也不是重點。
也沒誰真以爲當年大禹治水的時候,面對刺頭會心慈手軟。
純粹只是因爲,考慮到各種因素,最後的處理結果已經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了。
老天師也擔心烈陽部裡有人太過極端,引出更大的禍端,所以先把話說清楚。
如今面對水君,烈陽部沒什麼太大動作,又不是什麼都不做。
在高層的心裡,這個就是目前的第一優先級,只是暫時是優先監測而已。
當那個道人出現在這裡,出現在水邊,還開壇做法,那第一時間就觸發了烈陽部的警報。
消息第一時間上傳,然後命令當時就下傳,調動附近所有的監控力量,全力盯着對方的行蹤,外勤戰鬥部成員集結。
消息傳回去,兩分鐘的時間,對方的身份就被挖了出來。
“查到了,終南棄徒,當年犯戒被逐,後來還俗結婚了。
而且沒有登記,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消息了。
而跟他結婚的女子,也好幾年沒有消息了。
最近的記錄是五年前的消費記錄,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對方的銀行卡沒有動過。”
“查到了,他搭了貨運車輛來了,有一個攝像頭拍到了他,這輛貨車是從關中郡來的。”
半個小時的時間,從拍到道人開始,有了照片之後,就交給了ai來跑,大量疑似的,相似的圖片浮現。
視頻裡的步態被捕捉,繼續交給計算機,從大數據庫裡,以簡單粗暴的排除法,來做初步的排除,再讓人工來篩選。
只要抓到了線頭,再投入足夠的資源,除非這個人,一直沒有出現在天網之下,否則,只要出現,那就一定能順藤摸瓜。
這要是摸不到,大概率就是投入的資源還不夠多。
這些資料同步上傳之後,另一邊,蔡啓東讓人查的事情,就被同步觸發。
這個道人,就是蔡啓東要查的事情裡,標準的高風險目標。
同步上傳,然後道人的風險評級開始飆升,原先最近的戰鬥部成員,收到命令,因爲要控制的對象風險評級連續飆升了三個等級,讓他們不要貿然動手。
半個小時的時間,從水邊離開的道人,剛剛偷偷搭上一輛貨車,正坐在貨車車廂裡閉目養身的時候,烈陽部便已經快把他挖個底朝天了。
車輛行進到半個小時,前面開始堵車,大貨車開始靠邊停,路邊還有不少司機。
開車的司機一看這情況,也就直接熄火下車,去路邊的飯店裡吃飯,一時半會是肯定走不了了。
坐在車廂裡的道人,忽然睜開眼睛,他的眼皮開始微微跳動。
他面色一凝,取出一個銀鏡羅盤,滴了一滴鮮血上去,看着上面的指針瘋狂的轉動,他暗歎一聲。
好快的速度,他是什麼時候被盯上的?
他果斷從車廂裡跳出來,落在地上。
他一抖身上的道袍,在地上重重跺了三下,手捏法印,在地上勾勒出一個符文,而後身形如同鬼魅,雙肩不動,雙腿上迅捷如風,飛速的衝入道旁的山林裡。
很快,一輛車私家車路過這裡的時候,不知爲何,撞到了停在道旁的大貨車上。
一下子就將這裡的道路給徹底堵死。
這裡的國道本來就堵,現在車一下子橫在路上,幾分鐘之內,就能給堵車堵個好幾公里。
道人飛速逃入山林,飛速離去。
而後方,一直遠遠吊着的烈陽部外勤,發現問題之後,立刻上報,然後從後備箱裡,取出無人機放飛。
這無人機,拉高到百米之上,其實就不太容易發現了,也聽不到什麼聲音。
幾架無人機起飛,很快就發現了在山林裡急速狂奔的道人。
道人停在一棵樹下,透過林間縫隙,仰頭望去,面色愈發陰沉。
烈陽部裡的高手的確不多,但是做事情,想要瞞得住烈陽部,都有些困難,被發現了,再想逃,那就更難了。
道人施展各種手段,不斷逃竄,都依然能看到有無人機在附近飛舞。
連續幾次之後,他就徹底放棄了,轉而將速度加快到極限,一路狂奔到河中,一頭扎進了水中,消失在水面上。
消息飛速傳回,然後蔡啓東冷眼看着視頻,尤其是看到道人只是在道路上,隨手做法,就能造成車禍堵路。
而後續那裡,方圓三十米之內,僅僅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就已經有三個人因爲意外受傷了。
這時,朱王爺打來電話。
“有人在散佈溫言的消息,聽清楚了麼?”
“嗯?什麼人?”
“有人,有阿飄,人我查不了,是個道士,那是你們的事,但是阿飄你也不用管。”
說完,朱王爺就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之後,朱王爺順手將電話關機,扣電池。
然後轉頭看向旁邊被綁着的一個厲鬼。
“你還算老實,雖然傻了點。
我不知道伱們這羣蠢貨,到底是怎麼被忽悠的。
但我跟你說清楚,我欠禁地裡的小兄弟一個天大的人情。
我們關係也非常好。
我不管是什麼原因,你也別跟我瞎扯淡說什麼個人恩怨。
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也配跟我那小兄弟有恩怨?
你們跟禁地裡的大煞星有恩怨還說得過去。
咱們往日裡也算是見過面,我就不把事情做絕了,我就給你倆選擇。
要麼,我就狠狠心,萬般罪孽皆歸我,我把你殺了。
要麼,你改頭換面,拋棄原來的身份活下去。
你自己選一個吧。”
那滿身兇厲氣息的厲鬼,面色變幻,思忖了半晌。
旁邊走出來的笑眯眯小哥,揭掉他嘴上的符籙。
“給你機會了,選吧,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應該知道,要不是沒辦法了,或者太過分了,我很少下死手。”
朱王爺最後勸了句。
那厲鬼看了看旁邊空蕩蕩的刑架,已經有一個阿飄徹底消散了。
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朱王爺安排吧。”
“好。”
朱王爺伸出手,到對方面前。
“你的名字。”
對方說出自己名字的瞬間,就見三個字從他身上飛出,落入到朱王爺手裡。
厲鬼的眼神也忽然變得呆滯。
朱王爺攤開手,看着掌中的名字,嘆了口氣。
“當年我還認識你曾祖,你這不是爲難我麼。
你要是真有什麼恩怨,我還就不攔着你了,你想死你就去。
沒恩怨,你去湊什麼熱鬧啊。
就因爲死掉的惡鬼裡,有你認識的?
傻不傻。
何苦來哉啊。
忘了吧,我替你收着了,以後你就在我這待着吧。”
朱王爺收走了名字,旁邊笑眯眯的小哥就恭維了一句。
“王爺還是心善,這些阿飄還是欠死一死。”
“去去去,你在這湊什麼熱鬧?還有人嗎?”
“目前發現的就這些了,可能還有沒發現的。”
“那就是運數到了,我也救不了,管不了那麼多了。”
另一邊蔡啓東發現,好像有人將目標放到德城北,立刻就開始調動人手。
他看了看手機,發現日期距離月底還早,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只能開始搖人。
然後告訴扶余山一聲,讓人給溫言傳訊。
於此同時,冥土裡的溫言,已經來到了冥河邊。
另外一顆彈頭,是被烈陽部密封好的,據說是五十米水深以內,可以保持十年不滲水。
而這種防護,做了三層。
溫言扛着彈頭,步入到冥河裡,來到了水下,行走出來幾十米後,在水底挖了個坑,將彈頭埋進去。
這東西他是不可能帶回去的,藏別的地方,他覺得很沒安全感。
這裡就最好,目前爲止,除了他,應該沒人能從潛入水中,將這個彈頭挖出來了。
同時滿足沒有靈魂、有烈陽護身、還不會溺亡這三個條件的,應該沒第二個人了吧?
不,還得加一個條件,能找到方向,不會在這裡迷失。
埋好了彈頭,溫言從水中走出來,開始收拾東西。
他收拾好東西,拖着一大包材料,進入冥河,開始返程的時候,一道符籙從天而降,落入冥河之中,瞬間便化爲灰燼消散。
而扶余山,正在傳訊的四師叔祖,眉頭緊蹙。
“找不到人了……”
“什麼意思?出事了?”七師叔嚇了一跳,祖連忙問了句。
“不是,應該只是送不到他手裡了,他可能已經回來了,或者就在路上了。”
“你說話別大喘氣,要嚇死人啊。”
“你們要過去嗎?”
“不知道現在什麼情況,但烈陽部說,那個終南棄徒,八成就是神像鬼的廟祝。
這傢伙去了一趟淮河,還往淮河裡送了信,八成是肯定知道溫言了,去水君那拱火。
若是這樣,他肯定知道溫言去冥土了。
那他八成是要找溫言報復。”
“他怎麼知道是溫言做的?能下冥土的人多去了。”
四師叔祖嘆了口氣。
“你覺得這種瘋子,會去求證嗎?他不需要,他只要知道你在那,你有一絲可能做到,那就是你做的,他現在這做派,擺明了已經瘋了,他是在尋死,死之前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報復一下,這纔是最麻煩的。”
“我去一趟吧。”
“不,我去吧,你不行。”
“……”七師叔祖面色一黑,也不說話了。
……
溫言在水中前行了許久,回到陰魂國度之後,又逆流而上,將整個陰河走了一遍之後,才終於上岸。
登上岸,那邊就已經有倆阿飄在等着了。
“溫先生,王爺差我在這裡等候,務必要第一時間將先生接過去。”笑眯眯的錦衣衛小哥走上前見禮。
“出事了?”
“是出了些事情,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笑眯眯小哥沒多嘴說什麼。
他們坐上了紙紮的出租車,在陰魂國度裡一路狂飆,回到了羅剎鬼市。
見到了朱王爺,朱王爺就拉着溫言,將幾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溫言越聽越是皺眉。
他之前覺得是有活人在配合,沒想到,對方的身份,竟然是個廟祝。
“你小心點,你墜入冥土,又從冥土回來的事情,本來就有一些人知道。
現在被那個瘋子,到處拱火,散佈消息,恐怕知道的人更多。
你要知道,那裡是冥土,傳聞之中,比陰魂國度還要更進一步的陰魂樂園。
經歷了無數年的潛移默化,再加上已經有人進去過。
哪怕明知道那裡什麼都沒有,也依然會有不少阿飄想要去的。
你就是那個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路徑。
你應該知道,這代表着什麼。”
溫言一聽就有些上頭了。
要是活人,他還不是太擔心,但是鑽牛角尖的阿飄可太多了,理性思維不高的阿飄也太多了。
這些阿飄可不會管那麼多……
他前些天,才感嘆過,活人對於自己未曾得到的,未曾經歷的東西,都有一種奇特的幻象濾鏡。
這要是放在阿飄身上,這個濾鏡還得再加厚三層。
……
同一時間,一艘運沙船從西江的下游,往上游前行,終南棄徒將自己埋在沙堆裡一動不動,身上的陽氣漸弱,而陰氣卻漸盛。
烈陽部的無人機上,熱成像裝置,也已經呈現不出來他的身形了。
運沙船一路逆行而上,到了德城附近的時候,天色陰沉,烏雲遮月,終南棄徒悄悄上岸,悄悄攀附上一輛車。
到了這裡,他身上就開始涌出大量的晦氣黴氣,向着四周擴散開來。
附近的各種人,包括烈陽部安排的人,都開始因爲沾染這種氣息,出現了各種倒黴事情。
有監控拍到了他的身影,也會因爲各種原因,正好沒被人看到。
不多時,就從德城的南部沿岸,一路從城區外圍,來到了北部。
到了這裡,道人便不再隱藏行蹤,一路向着城北邊緣的別墅區而去。
這裡已經能看到道旁的路燈上,掛着形態各異的掛件。
道人面色平靜,膚色已經變得晦暗,眼中的神采,都變得有些暗淡。
他這邊遙遙看到別墅區北部的圍牆鐵欄杆時,鼻尖就忽然嗅到濃重的血腥味。
一身血衣,還在不斷滴落鮮血的裴屠狗,露出兩排大白牙,手持一條血色的繩索,從遠處走來。
那純粹的殺機,濃郁的煞氣,如同狂風驟雨,撲面而來。
道人的腳步,不由的一頓,他的身體本能,都在催促着他,趕緊逃。
道人擡起頭,露出一絲微笑,堅定的邁出了一步。
而他身上,幾乎肉眼可見的晦氣,也開始浮現。
下一刻,他眼前一閃,裴屠狗便消失不見。
血色的繩索,直接套在終南棄徒的脖頸上,逐漸收緊。
裴屠狗單手牽着血繩,腳下漸漸浮現出一條血跡道路,他拖着終南棄徒一路向着遠處的一盞空路燈走去。
就在他登上路燈,身體橫着站在路燈柱上的時候,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等一下。”
四師叔祖眉頭緊蹙,站得遠遠的,裴屠狗身上煞氣太重了,修道之人,可不能隨便沾染這種東西。
裴屠狗看了一眼四師叔祖,什麼話都沒說,繼續前進。
四師叔祖暗歎一聲,道。
“他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爲了死在這裡,死在你手裡,被你吊在路燈上。”
裴屠狗腳步一頓,看向四師叔祖,他現在變得好說話多了,也願意聽一下別人的意見。
“你看他的手上,看到那枚符籙了嗎?
這是他被授的寶籙,他命不久矣,現在死在你手裡,就是爲了此生最後一次施法。
你若是遂了他的願,此地便再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