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郡的南部邊緣,青面惡鬼、紅裙厲鬼、混子水鬼,混在一起,逃到了這裡。
爭吵了好些天之後,這個小團體,終於還是到了分崩離析的階段。
混子水鬼,受夠了其他倆阿飄爭吵甩鍋,看到個小河之後,就直接投河了。
世道越來越難,混子水鬼準備躺平。
這些天,中原郡的阿飄越來越多,他們還遇到一個自稱是被火車撞死的阿飄,一路扒在一輛貨運火車的車底,從南武郡逃到了這裡。
那阿飄說南武郡太恐怖了,那裡雖然有一個路口,但還有一個大煞星,那裡死掉的惡鬼都有好幾百個了,其他的還沒算。
聽說南武郡烈陽部的部長,都被錘了一頓,最後南武郡烈陽部卻連屁都沒敢放一個。
還有個陽氣時不時能籠罩幾十裡地,開地圖炮的武神在,那地方實在不是阿飄待的地方,趕緊跑路。
到了中原郡,聽說這裡阿飄很多,就暫時在這裡安頓了下來。
然後隔了幾天之後,又遇到了一個能撐起領域的阿飄,更是兇得批爆,連其他阿飄都殺。
要不是他們逃得快,躲進了水裡,恐怕也被順手幹掉了。
害怕被烈陽部發現,現在又害怕被其他兇阿飄發現,混子水鬼徹底躺平,決定以後就在水裡,老老實實的當個水鬼。
反正現在水鬼都算是最安全的阿飄了,只要不搞事情,烈陽部是真的懶得理會他們。
混子水鬼,耷拉着被泡的水腫的眼皮,有氣無力的對着要打起來掉倆阿飄招了招手。
“這一路多謝你們照顧,我不想走了,我感覺到現在到處都是危險。
順便多說一句,中原郡現在非常危險,已經是火藥桶,指不定什麼時候一點就炸。
我勸你們都老實點,別被當成炮灰給消滅了。
言盡於此,我走了,你們隨意。”
混子水鬼,漸漸消失在水面上,岸邊快要打起來的倆阿飄,也沒了吵架的興趣。
倆阿飄冷哼一聲,齊齊轉頭,各自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而河裡的阿飄,跟個死屍似的,癱在河裡隨波逐流。
另一邊,惡鬼向東而去,紅裙厲鬼向西而去。
只是走出一段距離之後,紅裙厲鬼又轉頭北上,他總覺得這些天青面惡鬼就是故意找茬,找理由鬧掰,然後各走各的。
到時候,青面惡鬼就可以北上,去找那個小姑娘當載體。
如今越來越危險了,身爲惡鬼,被抓到了,有極大的概率會被幹掉。
可若是有一個極爲合適,本身就帶着死氣的人當做載體。
那就有機會,可以借體重生,而不是簡單的附身。
簡單的附身,很容易就會被看穿,多得是各種方法來判斷,都不需要會什麼道法。
可若是借體重生,便是那些道士,也未必能看的出來。
身爲一個惡鬼,很難放棄這種機會。
紅裙厲鬼就不一樣,他雖然也需要吸人陽氣,來維持狀態,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並不像惡鬼一樣,心中惡念會不斷滋生,越是兇惡,可能就會越強。
厲鬼只是死的悽慘,化作厲鬼之後比較兇厲,執念深重。
若是被人害死,爲了報仇,可能會比惡鬼還要兇。
可若不是爲了殺人報仇,那跟惡鬼就完全不同了。
紅裙厲鬼轉身北上,前行了一個多小時,他站在一座小山頭,看着不遠處,青面惡鬼行走在背陰面的陰影之中。
他感受到了青面惡鬼的瞬間,青面惡鬼也察覺到了他。
倆阿飄遙遙對視了一眼,青面惡鬼面色猙獰,最後冷笑一聲,轉身就走,行進不遠,便慢慢的沒入到地下消失不見。
紅裙厲鬼氣的咬牙切齒。
之前他還只是一時上頭,後面也沒再管過那個小姑娘,反正現在的中原郡,阿飄越來越多,後面早晚會有別的阿飄發現這點。
但他一口吐沫一個釘,說了不讓伱做,你就非得做是吧,把我的警告當放屁是吧,現在又被我發現了,還敢挑釁是吧?
行,那咱們就來試試。
紅裙厲鬼化作一道紅色的陰影,搭上一輛貨車,一路回到了之前那座小城裡。
他晃悠着,悄悄來到那天的後巷,一些天過去了,前面的娛樂場所裡依然熱鬧,彷彿一點都沒受到死人事件的影響。
後巷裡依然有喝醉的男男女女從這裡進出。
紅裙厲鬼抵達這裡之後,輕輕嗅了嗅鼻子,向着巷口望去。
他來到巷口,就見巷口的牆角下,插着三支燃燒了一半的香,香周圍還畫了一個圈,旁邊有一個小紙條。
紙條上以非常秀氣認真的字跡寫着一句話。
“大叔,那天真對不起,我太緊張了,忘了不能吹滅,我一直想見到你當面道歉的,可是一直見不到你,希望大叔你已經離開這裡了,最近城裡好多***的人,望安好。”
上面有三個字,明顯是寫出來之後,又專門給塗黑了,若是能領會的人,肯定知道那是什麼。
紅裙厲鬼走上前一步,很輕鬆的突破了那個圈,這就是專門供給他的。
他看着乾乾淨淨,用小石頭壓着的小紙條,明顯不是擺在這裡好幾天了,是今天新寫的。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
最後嗤笑一聲。
“小屁孩,可真單純。”
然後,他輕輕一吸鼻子,那三支香飛速燃燒,香火之氣都被他吸收。
他轉身離開,走出三步之後,看了看周圍,沒人,也沒攝像頭拍着這裡,他就悄悄的撿起小紙條,摺疊好之後,收了起來。
他避開攝像頭,小心翼翼的來到民宅區裡,這裡基本都是自建房,攝像頭很少,而且沒有特製攝像頭。
他晃悠着晃悠着,就來到了陳柒默家外面,他撿了根別人的菸屁股,蹲在門對面小道的陰影下,就這麼靜靜的在這裡坐着。
而另一邊,青面惡鬼也是越想越氣,面色也愈發兇狠了起來。
一個陌生人小姑娘,一個合適的載體而已,你一個厲鬼,關你屁事啊。
一次就算了,現在又專門回來,就是爲了堵我是吧?
好好好,那我今天說什麼都得動一下那個小姑娘,打不過你,我搶不到,難道還不能給毀掉麼?
給我等着!
青面惡鬼的臉上,獠牙都開始變長了一些,整個臉向着非人的方向不斷延伸,他的眼白也開始逐漸減少,黑色在慢慢的侵染。
他的人性在成爲惡鬼的那一刻,就開始流失,而現在僅存的一些人性也開始飛速的消散。
他怪笑一聲,彷彿心情都變得暢快,他一路潛行,來到一座已經搬遷的荒村裡。
他大步走進荒村,天空中不知不覺,浮現出了一輪泛着紅色的月亮,朦朦朧朧的月光,一縷一縷的墜落到荒村裡。
剛纔還沒看到人影,此刻卻看到荒村裡,稀稀拉拉的人羣。
一些阿飄排着隊,向着前方走去。
還有更多的阿飄,躲在家裡,點着燈,關好門,不管外面的一切。
惡鬼走到一羣阿飄的後面,跟着一起排隊。
他伸出一隻爪子,拍着前面的阿飄。
“我幫你們引走那位,但是你們得補償我要付出的代價。”
前面的阿飄,一臉麻木,聽到這話,面色稍稍動了動,只是猶豫了一下,就點了點頭。
惡鬼怪笑一聲,張開嘴大,將前面的阿飄吞噬掉。
然後他如法炮製,繼續問前面的阿飄。
有人同意了,他就將其吞噬,不同意,他也無所謂,插隊再問前面的阿飄。
過了沒一會兒,就見到前方出現一個戲臺,上面有一個閉着眼睛,小身體大腦袋的阿飄,坐在椅子上。
排隊過去的阿飄,靠近之後,每個都主動伸出手臂,讓那個大腦袋阿飄啃一口,啃掉一口之後,有些阿飄還能承受得住,飄飄忽忽的離開,回到自己家裡。
有些阿飄實在是太虛弱了,有當場消散的趨勢,那大腦袋阿飄就一口將其整個人吞掉。
很快,就輪到了青面惡鬼,他到了這裡之後,就彷彿不受控制一樣的伸出一隻手。
他的一根手指,被咬斷吞噬,他卻沒有走,一臉猙獰的問了句。
“你想不想找個復生的身體?”
說完一句話,他的手就不受控制的再次擡起,再次被咬斷一根手指。
“一個早就該死了,體內有死氣,卻沒有死的小姑娘,一切都尚未定型,絕對還有機會借體復生。”
再次被咬斷一根手之後,那個閉着眼睛的大腦袋阿飄緩緩的睜開眼睛。
大腦袋阿飄的眼睛一動,瞬間就有更多的眼珠子出現,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彷彿昆蟲的複眼,讓人不寒而慄。大腦袋阿飄咧開嘴,露出滿口尖銳的牙齒,點了點頭。
“要是假的,我就吃了你。”
“好,還有一個厲鬼可以讓你吃。”惡鬼怪笑一聲,應了下來。
大腦袋阿飄伸出一隻手,從嘴裡拿出來一根手指,還給惡鬼,這算是給惡鬼的報酬。
大腦袋阿飄站起身,張開血盆大口,霎時之間,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開始扭曲,都開始倒卷。
最後整個住滿了阿飄的村子,都倒卷着回來,化作一條肥大的舌頭,落入到大腦袋阿飄的口中。
惡鬼被啃掉了兩根手指的爪子,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嘿嘿笑着,在前面帶路。
……
溫言的車,停留在離家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他走下車,步行着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在這裡,都已經能看到,每一盞路燈上,都掛着一個奇形怪狀的惡鬼。
每一個都是被硬生生的吊死在上面。
遙遙望去,一條路望到頭,都是如此。
只是看了一眼,溫言就驚歎出聲。
着實是壯觀。
跟在溫言身邊的管家,也是微微張大着嘴巴,一臉震驚的看着前方的大道。
哪怕之前就聽說過,德城乃是惡鬼禁地,最近這段時間,死在德城的惡鬼,比整個烈陽部之前十年乾死的惡鬼還要多。
但數量只是數量,永遠沒有直接擺在眼前有衝擊力。
管家都被嚇的不太敢往前走了。
“走吧。”溫言唸叨了一聲,繼續向前走。
等到他走回到別墅區,整個別墅區的每一盞路燈上,都掛着一個已經死掉,卻沒有消散的惡鬼。
尤其是他還看到一個舌頭都快垂到胸口的吊死鬼,竟然也被吊死了,真是絕了。
也不知道老哥的血繩,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把人吊死的。
這麼多掛件,但是整個別墅區的陰氣,反而沒以前重了。
他走進別墅區沒幾步路,就見到後面燈光閃動,一輛電動車停在他旁邊。
外賣小哥看到溫言,有些驚喜。
“溫先生,好久不見。”
“恩……最近比較忙,我家的外賣是吧?”
“恩,對。”
“給我就行了。”
拿着外賣,準備走的時候,外賣小哥猶豫了一下,道。
“溫先生。”
“怎麼了?”
“謝謝你家裡的人,上次沒給我差評,還送我了一份飯。”
“嗯?”溫言一怔,這又是什麼他不知道的事麼?
外賣小哥鬆了口氣,立刻道。
“上次你的家人,給你點了份煲仔飯,那導航好像出問題了,一直導不對地方,我實在找不到,就給你家裡人打了個電話,你家裡人說點錯了,飯送我了,還給我了一個好評,真是謝謝了。”
“沒事,可能是家裡小孩子玩手機瞎點的,給你添麻煩了纔是。”
溫言笑了笑,擺了擺手,跟外賣小哥道別。
外賣小哥開着電動車離開,全程都無視了路燈上的掛件。
他早就習慣了,更習慣了他能看到,別人看不到。
甚至時間長了之後,他反而覺得這裡特別有安全感。
尤其是時不時發現某個路燈上,多出來一個掛件之後,那安全感就更強了。
溫言目送外賣小哥離去,他拎着外賣,看了一眼,狗東西,又是炸雞,也不害怕肥到再也飛不起來。
他剛走到門口,就見一陣風襲來,眨眼間,懷裡就多了小傢伙,在他懷裡拱來拱去。
小殭屍伸出手臂,想要抱着溫言的脖子,嚶嚶嚶都喊出聲了,卻忽然驚叫着縮回了手。
溫言的脖子裡,一團小火苗,迷迷糊糊的鑽了出來,揮舞着小手。
溫言看着呆呆的小殭屍,一把將其抱起來,然後順手點了點她的眉心,給爲了點陽氣。
小殭屍鼓着臉,抱着溫言,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個小火苗。
小火苗終是不敵,小手抓着溫言的頭髮,悄悄往回縮了縮,重新躲起來。
這下小殭屍,才眉開眼笑了起來,嚶嚶嚶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溫言也不在意,一進門,就看到肥了一圈的雀貓,四仰八叉的睡在沙發上,桌子上還有沒收拾的外賣。
溫言拿着外賣回來了,雀貓的身子沒睡醒,腦袋卻微微昂起,小鼻頭嗅了兩下,忽然睜開了眼睛。
看到溫言之後,雀貓愣了愣,嘟囔了句起猛了,又繼續閉上眼睛,躺下繼續睡。
溫言都愣住了。
“狗東西,我九十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爬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給你拿外賣,你個狗東西,就這反應?”
溫言笑罵了一句,雀貓彷彿炸毛了似的,撲騰着翅膀,從沙發上飛起來,瞳孔瞬間擴散到最大,它撲騰着翅膀,飛到溫言懷裡,嗷嗷的哭。
“你可回來了,我還以爲我起猛了,還沒睡醒,在做夢呢。
我天天吃不好睡不好,晚上都精神不起來了。”
溫言感覺懷裡一沉,聽着雀貓嚎叫,有些無語。
“你這比之前至少胖了至少四斤了!”
按照比例,就約等於溫言吃胖了四五十斤。
這還叫吃不好?
“甜食和油炸吃多了,就是這樣,不怪我,怪高斯,高斯說吃甜食和油炸食品,會感覺到快樂。”
“……”
溫言將雀貓和小殭屍放下,癱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感受着家裡的氣息。
有點陌生了,但是回來之後,他立馬能放鬆下來了。
躺下之後,只是幾秒鐘時間,他的呼吸便慢慢變得均勻了起來,細微的鼾聲響起。
雀貓和小殭屍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一起看向站在門口的管家,管家胖胖的臉,看起來非常和善,他指了指後面。
雀貓跟着小殭屍來到後面,管家才小聲道。
“我是先生的管家,我叫蘇穀梁,你們叫我管家也好,老蘇也行。
先生疲憊了許久,緊繃着一根弦,現在終於放鬆下來了。
就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
雀貓看着倒在沙發上就睡着的溫言,點了點頭,什麼都不再多說。
片刻後,管家輕手輕腳,拿着毯子,蓋在溫言身上,然後又拿出一個耐熱砂鍋,對着小火苗招了招手,讓小火苗自己跳進去。
小火苗不想離開溫言,但是僅僅這一會兒時間,它就差點點了溫言的沙發,看着沉睡的溫言,小火苗不情不願的跳到砂鍋裡。
被管家帶到廚房,放在爐竈上,給開個小火,讓小火苗在這裡待着。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溫言睡的很沉,他已經很久沒有完全放鬆下來睡過覺了。
迷濛之中,他做起了夢,他夢到了迷霧,他在迷霧之中前行。
他只是在疑惑,這迷霧是哪,這裡的迷霧便完全不能影響他辨別方向了。
他就這麼一路向前走,走着走着,迷霧忽然就散了,他來到一座普普通通的老房子前面。
老房子的門口,有兩個石墩子,上面坐着一個瘦瘦小小,穿着碎花棉襖的老太太,老太太對着他招了招手,笑的慈眉善目,一開口就說到了溫言心坎裡。
“請你幫個忙,我教你託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