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頭湯麪，眼睛（5k）
陰魂國度裡，淒厲的嘶鳴聲，在這片死地裡響起。
黑暗之中，一位一襲白色長袍，頭髮隨意的紮起來搭在腦後，神情慵懶的男人，緩緩地踱步而出。
他伸出一隻手，他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的平整圓潤，那隻手就像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他對着天空揮了揮手，笑道。
“別叫了，走吧，帶你去轉轉。”
天空中，一隻黑灰色的大鳥落下，落下的過程中，不斷的縮小身形，最後化作一隻烏鴉大小，落在男人的肩膀上。
“大人，我們要去出去嗎？”灰鳥有些驚喜。
“按照現在的叫法，你應該叫我老闆，實在是沒有可用人手，而且上次遇到個很詭異的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走動一下了。”
男人在死寂的陰魂國度裡不斷前行，不知多久之後，他伸出一隻手，在前方的虛空中一敲。
在他手指落下的瞬間，就見面前一扇大門出現，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男人擡起頭，看着匾額上的字，笑道。
“羅剎鬼市，這新名字倒是跟你挺搭的。”
灰鳥擡頭看了看，也跟着笑了起來。
大門洞開，門口兩個面帶腮紅的紙人，躬身迎接新來的客人。
羅剎鬼市裡，依然熱鬧非凡，一點都沒有受到上次事情的影響。
街上叫賣聲，依然不絕於耳，各種阿飄，都在這裡肆意展露出自己的本相。
牆面上新出現一個大門，又有人進來，也沒有其他人在意。
這裡時時刻刻都有人來，時時刻刻也都有人走。
男人行走在街上，看着街邊賣的吃食，臉上帶着一絲緬懷的神色，坐在街邊的小桌子上。
“店家，來一碗麪，要頭湯，雙頭湯。”
說着，就見男人在袖中摸索了一下，隨手丟出一片金葉子。
店家一看，眼睛一亮，連忙拿起金葉子，摩挲了一下之後，立刻稱讚了一聲。
“客人伱可真是行家，現在都很少有人知道雙頭湯了。”
正兒八經的金子，在哪都是硬通貨，最容易脫手，而且還從來沒不值錢過。
店家也不墨跡，立刻取出一口新鍋，重新加了寒氣逼人的水。
他在衣服裡一摸，摸出來兩根肋骨，丟到下面的火爐裡，猛的踩下旁邊的鼓風裝置，火焰忽的一聲就燃燒了起來。
泛着綠色的火焰，熊熊燃燒，在這邊燒水。
店家也開始揉麪切面，面切好之後，那一鍋新水，也快燒好了。
頭湯麪，就是一鍋水下的第一鍋麪，最講究的，就是一大鍋水的第一碗麪。
鍋要大，水要多，煮出來的第一碗麪，就是一天之中最清爽的一碗，這碗麪就叫頭湯麪。
這是素面之中的做法。
而雙頭湯麪，講究的就是個醇厚與清爽共存，熬好的湯頭裡下面，面吸收了湯頭最醇厚的那部分味道，本身就帶着濃香。
再點綴點綠菜，香蔥，就是難得的美味。
所以，店家現在準備雙頭裡的第二頭，他將自己的腦袋摘下來，裡裡外外仔細清洗了之後，直接丟進了大鍋裡。
綠色的火焰，隨着鍋中頭顱翻滾，漸漸的，濃香散發開來，無頭店家算着時間，看着湯頭，差不多的時候，就將頭顱撿了出來，重新裝在脖子上。
這時候再下面，一碗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雙頭湯麪就做好了。
店家將面端上去，還有些不好意思。
“這位客人，我這才做了沒多少年面，可能稍稍差了點滋味，您見諒。”
男人嚐了口面，點了點頭。
“技藝倒是不錯，就差在材料上了，這也不是你的錯，你再做百年面，應該就夠味了。”
“多謝您誇獎，您慢用，有什麼需要儘管喊我。”
男人吃完麪，心滿意足的離開，便有其他阿飄也要跟着來嚐嚐。
做面的店家揮了揮手。
“一天就一碗，做不了更多了，你們這些傢伙，肯掏這個錢麼？”
說着，店家拿出金葉子晃了晃，其他阿飄頓時暗暗咋舌，好傢伙，吃碗麪這麼貴，難怪沒見這店家做過。
店家也不怕這裡有人見錢眼開，他壓根都不出鬼市，還巴不得有人在鬼市裡腦子一熱，做點什麼，他說不定就有新材料了。
他遙望着男人帶着一隻灰鳥離去，心說，知道雙頭湯的人，還吃得慣，那起碼都是二三百年前就在的積年老鬼了。
這種老鬼，可不是那種死了幾百年，最近纔出現的，而是已經出現幾百年的。
能扛得住末法沒消散，到現在還在，那豈是什麼簡單角色。
他師父最後一次做雙頭湯麪，好像都是三百年前了。
另一邊，男人一路來到了義莊，義莊還在營業，掌櫃的換了一個。
男人想在這裡買一具義體，可惜，這裡剛出過事，義體買賣都很嚴，買家是肯定得登記姓名印記。
“客人估計不知道，前些天有個事啊……就是這樣，朱王爺大發雷霆。
而且這登記是一直都有的，我們賣義體，那也是講究個全須全尾，全程幫忙的。
後面用完了義體，若是沒法處理，那我們也是要幫忙處理的。
這都是爲了方便後面的服務。”
“不錯，很好，就該這樣。”男人點了點頭，選了一個年輕人的義體，給付了金葉子。
最後還親自簽下了一個名字。
胡遠。
帶上新義體，男人轉身離開，從另外一個門戶離去，他的樣貌就化作了義體的樣子。
從一個街尾的小巷子裡走出來，輕輕一嗅，他肩膀上站着黑灰色大鳥，感嘆出聲。
“老闆，這個時代，可實在是……太好了，好多好多的美食啊。”
“是啊，繁花似錦，人心浮動啊，你怕是會非常喜歡。”
“老闆，我餓了……”
“去吧，小心點，這個時代，其實也很危險。”
黑灰色的烏鴉扇動着翅膀，飛入城市裡。
而男人則漫步在黃昏的街頭，看着街上人來人往，很多人手裡都拿着手機，他想了想，來到街角的一家掛着回收黃金的小店。
他一揮手，桌子上便多了幾片金葉子。
店家看到金葉子，上手一摸，就知道大概重量，基本確定是真貨，他打量着男人，面色慘白，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也不值錢，像是兩三天沒洗了，皺皺巴巴的，念頭一轉，道。
“有購買發票麼？”
“什麼說法？”
“有購買發票的話，今天的金價減十塊，沒發票的話，要是成色好，那就減五十。”
“沒發票。”
“正常得燒一下，您這不介意吧？”
“你燒吧。”
片刻後，男人拿着賣金葉子的錢，買了手機，換了一身沒有花紋的純色休閒裝，就像是個普通遊客，行走在街上，看着夜晚的燈紅酒綠，吃街邊各種東西。
另一邊，黑灰色的烏鴉飛走，落在街角，搖身一晃，就化作了一位明眸皓齒，眼睛很有光，一身古裝的少女。
她看了看街上的行人，搖身一晃，身上的衣服便化作了絲襪小短裙，上身白色蝙蝠衫，看起來青春靚麗之中，還帶着一絲嫵媚。
她順着人流，來到一家酒店門口，看着扎着花的車停在酒店門口，一臉喜氣，穿着紅色喜服的新郎官，牽着新娘子的手，從車裡走下來。
她嗅了嗅鼻子，滿臉的欣喜。
她最喜歡的味道。
她繼續嗅了嗅鼻子，看到遠處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與對方對上了目光，她便大步走了上去，一把挽住對方的手臂。
“哥哥，喜宴麼？” 男人有些失措，但是看着眼前明眸皓齒，眼睛明亮，散發着濃濃青春氣息的少女，不知怎地，還是沒抽出手臂。
男人看着少女的目光，望向宴席的大廳，忽然想到之前聽說過的一個事，好像有些人，很喜歡來混婚宴，反正婚宴上誰都不認識誰。
甚至新郎新娘可能都沒法認出賓客裡的一半人，混婚宴特別容易。
男人壓低了聲音，試探性的問了句。
“你……是不是想進去吃頓飯？”
“是啊，正好餓了，兜裡也沒銀子。”
猶豫了一下之後，男人看着抱着他手臂的少女，最後還是沒忍住。
“那你跟我一起吧，吃頓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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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挽着男人的手臂，進了宴會大廳，就這麼乖巧的坐在旁邊，看着婚禮儀式進行，少女也是帶着笑容，學着其他人一起鼓掌。
她的眼中帶着豔羨，笑容燦爛，臉上彷彿都有光。
而中間長長的臺子另一邊，高斯嗑着瓜子，有些疑惑的向着另一邊望去。
他剛纔好像感覺到了一點異樣的氣息，有點像是亡靈的氣息，也有點像當初將他打爆了好多次那位殭屍強者的氣息。
他挺喜歡參加這種場合的，今天是一個同事的兒子結婚，就請他來參加婚宴。
他下午可是專門沒有吃飯，下午這頓飯就指望着婚宴吃了，聽說今天的婚宴還有肘子，因爲聽說新娘是北方人，讓酒店專門加的一道菜。
跟平時不一樣，高斯還是挺期待的。
只是他回頭望去，這裡複雜混亂的氣息之中，那一點古怪的氣息，轉瞬就被絞碎，淹沒。
而他也不想動用他的力量去尋找。
想到溫言之前說過的話，高斯覺得，遇到什麼事了，還是先給溫言打個電話好了。
他一邊嗑瓜子，一邊來到大廳的邊緣，看着正在舉行儀式的新郎新娘。
“喂，溫言啊，對，我在參加婚宴呢，當然了，我很受人尊敬的，肯定得請我。
哦，對了，你不是說，遇到什麼事，先給你打電話麼。
我剛纔感覺到有死靈的氣息，很濃的死氣，一閃而逝。
就在宴會會場裡，你不是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用我的力量麼？
我覺得肯定是有什麼東西，想要攪和我同事兒子的婚禮。
他專門給我手寫了請柬，請我來的，那今天這樣，我肯定不能不管吧？
對對對，我也覺得，好，那我等你。
你快點，都快上菜了。”
高斯掛了電話，就在這裡等着，但是他卻再也沒感覺到什麼異樣氣息。
而中間高臺的另一邊，靠近邊緣的一張桌子上，少女遙望着新郎新娘，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好可惜……”
老闆說，讓她小心點，這個時代其實很危險，她最喜歡的東西擺在眼前，卻不能隨便伸手。
“以後你也會是最美的新娘的。”旁邊的男人看着少女一臉遺憾，忍不住出聲說了一句。
“哥哥，你也有你的新娘了吧？”
“恩，我已經結婚了。”
誰知道，少女聽了後，非但沒有失望，反而露出了笑容，臉上帶着期待。
“那哥哥一定非常疼愛你的夫人吧？”
“是啊，我工資都給她了。”
少女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眼睛裡的光，更加明亮了。
少女拉着男人的手。
“來……”
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任由少女冰冰涼涼的手，牽着他離開。
每當男人說起，他很愛自己的老婆時，少女就顯得很興奮，逐漸就放開。
男人的眼底也開始了掙扎，一路到了酒店樓上的房間裡時，他眼底的貪婪和掙扎就開始不斷的拉扯。
少女將男人推倒在牀上，騎在男人身上，捧着男人的臉，盯着男人的眼睛，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興奮到渾身顫抖，她輕聲叫喊。
“哇，哥哥，我好喜歡你的眼神，這種掙扎和貪婪，我實在是太喜歡了，給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一聲聲酥麻的音調在耳邊流轉，男人點了點頭，兩隻手，要放到了少女的腰上。
下一刻，就見少女輕輕的落嘴，在其眼角輕輕落下。
男人的表情瞬間僵在那裡，他的意識彷彿被定格，他眼中的貪婪爲米，他眼中的慾望爲菜，還有眼中的掙扎，就是五味俱全的佐料。
被少女輕輕一吸，像是吸溜果凍似的，隨着昂起頭，吞入到了口中。
男人眼中的神采漸漸消散。
少女昂起頭，化作黑灰色的鳥頭，昂首將吞到口中的東西吞了下去。
她低下頭，就再次化作了那個明眸皓齒的少女。
她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雖然味道比不上下面那倆，但起碼吃飽了，老闆說得對，還是得小心謹慎一點，不能太張揚了。”
她起身打開門，整個人都變得更加鮮活了起來，她邁步離開。
而房間裡，躺在牀上的男人，呼吸平穩，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那睜着的雙眼裡，已經再無半點神采，灰濛濛的混沌一片。
一樓的大廳裡，趕到的溫言，在大廳裡環顧了一圈，目光嘗試着鎖定了每一個人，依然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的地方。
甚至他激發了自身陽氣，繞着大廳走了一圈，陽氣覆蓋的範圍內，也沒感覺到任何陰邪的東西。
但凡是有死氣陰氣之類的東西，肯定能被他的陽氣察覺到的。
轉了一圈，回到高斯旁邊。
“沒察覺到有什麼問題啊。”
“那可能是那個東西，已經走了，或者是什麼物品，已經被人帶走了。”
“沒感覺錯麼？”
“我從來不會犯這種錯。”高斯非常自信。
“好吧，那我給他們說一聲，就算是物品，那也不是一般人能長期持有的，還是查查是什麼吧。”
酒店的馬路對面，少女回望着酒店的方向，俏臉上帶着一絲意外和震驚。
“好熾烈純粹的陽氣，這是發現我了？不可能吧？我這幅樣子，不可能被人發現吧？”
少女驚駭不已，稍稍感應了一下那陽氣綻放的地方，就知道，不是她進食之後被人發現的，而是在剛纔進入那座巨型儀式的大廳時，就被人察覺到了。
現在有一個陽氣純粹而熾烈的傢伙，正在那座大廳裡，以陽氣展開了地毯式排查。
少女輕輕拍了拍胸脯，還好她忍住了，沒有對新郎新娘下手，否則的話，肯定是要被抓個現行了。
轉頭進入街角，進入一座漆黑的小巷之後，她搖身一晃，化作一隻黑灰色的鳥，趁着夜色飛走。
另一邊，溫言沒感應到東西，就給烈陽部報備了一下，讓他們去查。
這邊就跟着高斯一起，混了一頓婚宴，難得讓高斯花錢，他跟着蹭一下。
這頓飯還吃到了肘子，吃的溫言很爽，他都好些年沒吃過這種味道的肘子了。
聽說新娘竟然還是關中郡來的，溫言就沒好意思蹭了，也給隨了禮金。
這邊吃完飯出來，就看到有救護車停在了門口。
不一會兒，就見幾個醫護，推着一個簡易推牀，推着一個滿頭血的傢伙，上了救護車。
“就是這個味道，那種死氣的味道！我就說我是不可能犯這種錯誤的，果然有東西！”高斯忽然開口。
溫言眉頭一蹙，立刻靠近了看了幾眼，簡易推牀上的人，已經昏迷，看起來腦袋像是被磕破的。
他拿出個證件晃了一下，一臉嚴肅的找酒店的工作人員問了一下，對方其實都沒看清證件，但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就順口說了。
“那個客人在樓道里大喊大叫，說看不到東西了，然後，他自己打開了消防通道的門，從樓梯上滾了下來，人直接昏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