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聽到這話,還是有點納悶和不解的。
怎麼敢的啊?
哪來的勇氣啊?
在神州近海,派遣水鬼,襲擊船隻,而且還是爲了抓他?
聽到這,溫言就覺得,這八成是個沒跟上時代的老古董。
總有一種,用曾經的眼光和經驗,來處理現在事情的愚昧感。
但正因爲愚蠢,反而能造成很多危害。
因爲他們真敢襲擊船隻。
就算後面被重拳出擊,要死的時候,開始後悔,那已經造成的傷害,也已經沒法挽回了。
“派你們來的是什麼東西?在什麼位置?”
“不知道是什麼,沒見過,在海底一個深洞穴的深處,那位掌管着海中的亡魂。
這片海域所有亡魂,都會進入到那個洞穴裡。
我們死後就被束縛在這裡,無法解脫。
那位一直在沉睡,就算是進食的時候,也依然是保持着沉睡狀態。
這一次也只是稍稍醒來了一點,大部分意識應該還在沉睡。”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被陽氣籠罩的阿飄,在痛苦的哀嚎之中,跪伏在地。
而後如同得了失心瘋似的,瘋狂的大笑了起來。
“我解脫了,我解脫了,我不用再找替身了。”
阿飄在陽氣的籠罩之下,癲狂的大叫,四處狂奔,瘋狂的打滾。
明明都開始被蒸發了,已經不成人形,卻還在狂笑着,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所有人。
狂笑聲之中,這阿飄漸漸的在陽氣裡蒸發,消失的無影無蹤。
溫言看着對方消散,知道這是觸發了水鬼天敵的特性。
這個水鬼的職業繼承特性,被抹去了。
對於這個水鬼來說,找到了替身,才能解脫的根本限制便消失了。
溶解在溫言的陽氣裡,都是在狂笑。
其他還在掙扎,還在想其他東西的水鬼,立刻停止了掙扎,他們一起擡起頭,看向了溫言。
甚至有跳船逃生的水鬼,都強行頂着陽氣,從破船之外爬了回來,他們一起瞪大着眼睛,看着溫言。
一個個狀若癲狂的投入到溫言陽氣覆蓋的範圍,試圖復刻那種變化。
被溫言捏在手裡的長刀阿飄,剛纔還唯唯諾諾,現在眼中迸發出駭人的神光,魂體的凝聚程度,都彷彿在瞬間提高了好幾成。
兩個阿飄消散了,但是跟着,又有一個阿飄,也開始似哭似笑,狀若癲狂的大叫。
“我解脫了,我也解脫了,是真的,我不用找替身了,哈……哈哈哈……”
那阿飄跪在甲板上,對着溫言瘋狂叩首,然後在溫言的陽氣之中,漸漸化作一抹幻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最後消散的時候,臉上都帶着像是癲狂了的誇張大笑。
一瞬間,所有的阿飄,都徹底放棄了抵抗,甚至主動來承受陽氣的傷害。
溫言都有些被這些阿飄嚇到了。
他的確沒見過這種場面,一羣兇厲的阿飄,跟瘋了似的,主動來求死。
他收攏了點陽氣,那些阿飄,就跪伏在地,瘋狂叩首,求一個解脫。
溫言放開長刀阿飄,對方也跪伏在地,那表情,就差把執念倆字,刻在額頭上。
溫言這下看懂了,他們不是怕死,他們唯一的執念,只是圖一個解脫。
這種解脫,用之前的眼光看,是找個替身。
而找替身的核心目的,其實就是擺脫掉水鬼職業的強制繼承特性。
這跟消散是兩碼事。
逼不得已的時候,消散就是最不是選擇的選擇。
長刀阿飄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他的理智最高,也最清醒。
從溫言剛纔的問話,他就知道溫言想知道什麼,現在不用溫言問,他就主動開口。
“我聽以前的老鬼說過,那裡就是死在這片海域裡亡魂的歸宿。
是我們被逼瘋之前,最後的選擇,可以將自身獻祭給那位,來換取永恆的消散。
我聽老鬼說過,那位存在的時間很久了。
以前也是根本不敢差遣我們做這些事的。
曾經似乎有一次,也是亡魂被奪走,但那時候,洞穴深處的那位吃了虧。
現在靈氣復甦了,曾經的強者都不在了,這位纔敢如此做。
那個洞穴距離這裡只有半日航程的地方,本地人曾經叫那裡海窟窿。
海面下看不到光的地方,會在夜晚的時候,出現一個洞穴,那裡就是入口。
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不少水鬼,但大部分都是沒有意識的木頭。”
長刀阿飄,快速將他知道的一切,都給說了出來,眼中帶着期待,看着溫言,期待着他也能迎來解脫。
溫言看着眼前的阿飄,沉着臉,道。
“你不用看我,結果如何,會不會迎來解脫,不是看我,是看你們自己。
我並沒有能力保證,讓伱們都解脫。
沒有人擁有這種能力。
到底爲什麼有的可以解脫,有的不行,你們自己心裡最清楚。”
長刀阿飄稍稍有些失望,但他還是相信溫言說的話。
因爲以溫養剛纔墜落下來時的姿態,肯定是抱着把他們都打死的心態來的,怎麼可能幫他們解脫。
那隻能說明,這件事不是由溫言主觀控制的。
他再想了想,第一個解脫的阿飄,其實死的時間還不到百年。
而且那傢伙死後,其實是有一次可以找到替身的機會,但當時他才死了沒多久,遇到的人,又是護衛海域的將士,就沒忍心下手,還將對方給推到了木排上,讓其順着洋流飄回了岸邊。
長刀阿飄心裡覺得,肯定是那傢伙當年積了德,纔在徹底瘋掉之前,得到了解脫。
他回憶了一下自身,好像是沒幹過什麼太壞的事情,但是也沒幹過什麼好事。
生前就是一個普通漁民,死在了海上,變成了阿飄,到現在也沒找到解脫的機會。
他已經快要瘋了,甚至都已經記不得當年的家人,都長什麼模樣。
他現在絞盡腦汁思索,還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只要能解脫,讓他幹什麼都行。
讓他去襲擊船隻,他敢,讓他爲了做好事,把命都搭上,他也願意。
成爲水鬼多年,觀念和思維,早已經跟人不一樣了。
“我想起來了,還有一件事,之前有一年,那位甦醒了過來。
那天正好是三月二十三,它醒來之後,卻什麼都沒做,甚至都沒接受水鬼獻祭。
等到了第二天,才恢復了往日的樣子。
我見過的,聽說過的,也就這麼一次。”
“嗯?”
“那天是媽祖娘娘的誕辰,我能猜到的,就只有這個原因了。”
“還有什麼?”
“好像沒別的了。”
這時,旁邊一個阿飄沒忍住,補充道。
“有一年,有一艘潛艇,那個是叫潛艇吧?路過這片海域,然後被拽到溝裡去了,到現在還沒打撈,具體哪年我忘了。”
有阿飄開口,立刻就有新的阿飄繼續補充。
“我之前聽一個老鬼說過,這個傢伙,曾經不會沉睡的。
但是大明出現之後,他有一天,就像是遭受重創。
沉睡的時間越來越久,到了後面,更是一口氣二三百年都沒醒過。
似睡似醒,意識甦醒一部分,也就是最近十年纔有的。”
“還有麼?繼續,若是消息足夠,你們誰能解脫,就看你們自己了。”溫言記下這些信息,繼續讓他們說。
他這話倒是也沒說錯,誰能剔除掉水鬼的職業繼承特性,就是看臉。
看他們臉黑不黑,簡化一下,就是看他們自己了。
反正他沒亂忽悠人。
聽了十幾分鍾,溫言聽着有用的,無用的信息,完事了,實在是榨不出來什麼消息了。溫言才環視一週,看着這些阿飄,神情肅穆。
“凡事一碼歸一碼,你們襲擊船隻,死路一條。
我知道你們到現在還是水鬼,以前自然是沒害死過人當替身。
所以,我可以給你們一次機會,可以讓你們先試試,先解脫,再受罰。
你們明白嗎?”
一衆快被折磨瘋的阿飄,眼巴巴的看着,連連點頭,整整齊齊的跪了一片。
溫言暗歎一聲,看着這些傢伙不畏生死的樣子,他就知道他的想法,跟這些阿飄,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算了,反正結果都一樣。
他的陽氣徐徐綻放,伴隨着他心中生出殺機,陽氣立馬開始了灼燒。
有阿飄隨風消散,也有阿飄失去了水鬼的繼承特性,然後再在陽氣裡被蒸發。
短短一分鐘,破船上的阿飄,還有那些古里古怪的黑海蟹,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腳下的破船,也開始飛速腐朽,破碎。
陰氣蒸騰,被溫言的陽氣強行驅逐蒸發,船隻便開始下沉,那一根根滿是鏽跡的鎖鏈,都隨着力量消散,逐漸腐朽,出現了一些類似蜂窩一樣的痕跡,一根接一根的崩斷。
溫言左手上纏着的灰布,牽着溫言,飛速變化,化作一個水上畫板的模樣,另一頭,捲過去,纏上了遊艇。
而這時,溫言右手帶着的手環,似乎就不太高興了,牽着溫言往前拉。
那水流流轉之間,海中的水汽匯聚,化作一道粗大的水流,託着溫言,直接將溫言給送上了遊艇。
遊艇上,活人都躲在船艙裡,開着船悶頭狂奔。
船尾的甲板上,張啓輝帶着八具骷髏,瞪大着眼睛,看着溫言踏浪而來,立刻湊了過來。
“我叫張啓輝,不知兄臺尊姓大名?”
“別文縐縐的了,扶余溫言。”
“哦,久仰久仰。”張啓輝例行客套,但很顯然,他壓根沒聽過溫言的名號。
溫言的名號,在南武郡那是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就算不是太瞭解,也都差不多知道,有這麼號人。
出了南武郡,那就未必了。
溫言看着地上散落的,像是被扒了皮一樣的皮套,還能看到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像是內臟一樣的東西。
就剛好卡在像是活人屍體,又不像的那個邊界上,讓人看到之後,感覺非常彆扭。
“溫哥,我這不是阿飄,也不是殭屍,這些是我的道兵。”
張啓輝連忙解釋了一句,他也怕人誤會。
他在外面,又不能報天師府的名號,更不能報張家的名號。
“道兵?”溫言仔細看了看,這就觸及他的知識盲區了。
溫言看的仔細,其中一個骷髏,就忍不住了,一副羞答答的姿態,趕緊將地上的皮套給撿走,然後那盆骨都在上下扭着,回到了船艙裡。
有骷髏動了,其他的也都有樣學樣,趕緊撿起皮套,抱在懷裡,回到了船艙。
“……”溫言一時無言,我又不是什麼變態!
“溫哥見諒,我這道兵,有點不太一樣,是有自己意識的。”
“沒事,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道兵。”
“就是那個撒豆成兵的兵嘛,我小時候就覺得這招特別牛逼。
可惜,後來才知道,這招學起來,那是相當麻煩,也不是什麼豆都行的。
後來我就自己研究了,一直沒研究成。
在後來,就藉助科技的力量,總算是成了。
這些姑娘多好啊,願意陪我釣魚,陪我打遊戲。
最重要的,還不會坑我,我可以一百個放心。”
張啓輝說的眉飛色舞,忍不住開始炫耀,很顯然,他對自己的道兵非常滿意。
“跟黃巾力士一樣嗎?”
“不,我這叫粉紅道兵。”
正說着,溫言看到走出來的幾個黑長直,大長腿,還穿着清涼的妹子,乍一看,還真沒看出來她們竟然不是人。
溫言再看看張啓輝的樣子,大概可以想象到,天師府的長輩,面對張啓輝的時候,面色會有多複雜。
爲什麼最後傳出來的消息,僅僅只是張啓輝天賦很好,就是有點不着調。
這天賦的確是強。
撒豆成兵,乃是奇門秘法之一,以前溫言還真不知道,這個兵,就是道兵的意思。
至少按照溫言瞭解的,能會這一招的,掰着指頭都能數得過來,而且用的豆,也不是普通的豆子。
溫言倒是聽說過,烈陽部裡,有一些被列爲奇物的豆子,那些豆子,就可以直接召喚黃巾力士。
未授籙的道士,溫言是真從來沒聽說過,誰有這種本事。
這傢伙很有天賦……
就是這道兵,的確有點讓人沒法說,只能說,張啓輝自己喜歡就好。
幾個穿着清理,完全看不出來不是人的妹子,在船速降低,漸漸平穩下來了之後,就給端來茶具,搬來椅子和小桌子,很是乖巧的跪坐在旁邊,給煮茶。
“溫先生,請喝茶。”
溫言喝着茶,盯着對方看了半晌,這妹子竟然還有些嬌羞,臉都有點紅了。
“溫哥,這是我的道兵,我的摯愛親朋,我可不能送你啊。”張啓輝連忙在旁邊補充了句。
“你想什麼呢?我就是想問一下,你這眼睛,到底是怎麼弄的?做工是真好,完全看不出來是假的,而且非常透亮有神,我也想弄來一對送人。”
“噢,這個啊……”張啓輝長出一口氣,立刻露出笑容:“這個簡單,來,溫哥,加個好友,回頭我給你現場拍,你喜歡什麼樣的,就送你一對。”
溫言看着旁邊乖巧伺候着的妹子,他還是感覺渾身不舒服,特別怪,就像是有螞蟻在爬。
他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對方的腦袋上,一點陽氣加持上去。
霎時之間,那各方面都看起來跟活人一樣,就是少了點鮮活氣的粉紅道兵,立刻就變得鮮活了起來,身上也有了一絲像是活人一樣的陽氣。
這妹子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聲音都夾了起來。
“謝謝溫先生,啊,溫先生,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然後,一分鐘之後,又換了一個粉紅道兵,給溫言端來一碟子切好的水果,一臉期待的看着溫言。
溫言無言,讓他們一起出來,給每個人都加持了一次陽氣。
就連那個覺得皮套裡全是碎屑鐵鏽,完全沒法穿的粉紅道兵,都套上了破損的皮套,湊了過來。
這時,溫言的電話響起,是風遙打來的。
“溫言,你在南海,消滅了一羣水鬼?”
“你知道的挺快啊。”
“我接到提示了,說那邊出了事,你當時就在附近,然後我還沒說什麼呢,就又接到消息,那羣水鬼被你團滅了。”
“正好,我有個事給你說一下……”
溫言說起從水鬼那獲得的情報。
他可不會貿然跑到離海岸線可能有幾百海里的地方,去跟一個未知的傢伙硬槓。
先給烈陽部說一下,問清楚了,實在不行了,來一次日常演習,那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溫言在這邊打電話,船艙裡,八個妹子,將張啓輝簇擁在中間,兩個妹子抱着張啓輝的手臂。
“老闆,我們去南武郡玩好不好,南武郡釣魚的地方,也挺多的……”
“是啊,是啊,聽說南武郡好吃的東西也很多,還有遊戲公司……”
張啓輝打量着幾個粉紅道兵,隨口敷衍了一句。
“去南武郡釣什麼,釣羅非嗎?”
他也察覺到了,幾個粉紅道兵,就像是脫胎換骨,最後一點點不像人的地方,都被補全,現在氣息都像是活人,身上有陽氣流轉,自然而然的散發。
那種感覺,怎麼說來着,他也形容不出來。
“老~板,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一個妹子擡頭挺胸,湊到張啓輝面前。
“看出來什麼?我就看出來,你們身上有陽氣了。”
此話一出,立馬有妹子道。
“我們開始擁有靈魂了啊,那種感覺你懂嗎?就是像是開始擁有靈魂了。”
“是啊,老闆,我們去南武郡好不好,我們去打工來養你,你天天玩遊戲釣魚就好了。”
“我們八個人去打工,賺到錢了,給你買新魚竿和新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