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陳秋秋聽到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被嚇了一跳。
沒想到這個歐陽院長，看起來鶴髮童顏精神矍鑠，但頭腦已經這麼不清醒了。自己與她才第一次見面, 哪裡談得上是“認識”呢？
不過出於禮貌, 陳秋秋並沒打算當面反駁, 只是微笑着說：“哦哦, 不好意思, 時間太久了，我竟然都忘記了。”
“對呀！”歐陽院長感慨地說，“都過了二十多年了。”
陳秋秋有點失望, 這歐陽院長顯然是老糊塗了，看來想從她這裡問出以前的事兒, 是沒戲了, 所以她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準備待會兒就找個藉口離開。
“在孤兒院的衆多孤兒們之中，你一直是我最喜歡的兩個孩子之一。當年我以爲你已經不在人世了, 悲痛欲絕，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上天又把你重新送到了我的面前。”歐陽院長緊緊握住陳秋秋的手，慈祥的雙眼裡噙滿了淚水。
孤兒？雖然爸爸媽媽都重男輕女，只偏愛弟弟不喜歡原主, 但原主也是有爸爸媽媽的好吧, 什麼時候變成孤兒了。一定是歐陽院長老糊塗了, 把自己當成孤兒院裡的哪個孤兒了。
但歐陽院長這麼激動, 陳秋秋也不好當面戳穿。只能勉強擠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迴應着歐陽院長這突如其來的熱情。
“對了，我還保留着你小時候的照片呢！你要看一看嗎？”歐陽院長從激動中回過神來, 問陳秋秋
“好呀好呀，我想看一看！”陳秋秋這一句倒是發自肺腑的，因爲她很好奇，歐陽院長口中的那個“孤兒”到底長什麼樣子，是不是跟原主很像，她纔會弄錯呢？
歐陽院長拉出書桌的抽屜，抽屜裡東西雖然多，但她馬上就找出了一個盒子。顯然她平時經常拿出來看，不需要怎麼翻找就知道位置了。
這是一個老舊的鐵質月餅盒，盒子上還畫着早已過時的花開富貴圖，應該是很多年前的物件了。
歐陽院長打開月餅盒，拿出裡面的一疊照片，向陳秋秋一一展示着。
“這是你剛來孤兒院時的照片。看，多可愛！”歐陽院長拿出最外面的一張照片。
陳秋秋順着歐陽院長的手，也認真看了看。
照片裡，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女嬰，正咧開嘴甜甜地笑着，脖子上還戴着一條細細的項鍊。不過那條項鍊，陳秋秋覺得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不過，這個女嬰的眉眼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呢，難怪院長會認錯。
“這個，是過年時的合影。”
“還有這個，是你吃米粉時的照片。”
……
歐陽院長拿着照片，一張一張地爲陳秋秋介紹着拍攝時的背景，陳秋秋也非常耐心地聽着。
“對了，還有這個！這一張是你兩歲時照的！”歐陽院長把壓在最下面那張照片抽了出來。
這是一張合照，照片裡是一對身高相當、年齡相似的小孩，男孩子濃眉大眼、神氣十足，女孩子眉清目秀、溫婉可愛，他們倆緊緊地牽着小手，對着鏡頭甜甜地笑着。
陳秋秋見到這張照片，徹底石化了……
前面那幾張嬰兒時期和一歲時期的照片，根本看不出什麼，只是覺得和她有幾分相似。
但這一張就截然不同了。因爲這張照片裡的女孩，與自己在孃家找到的那張全家福裡的，幾乎一模一樣！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呢？陳秋秋的大腦飛速運轉，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歐陽院長，你確定這張照片裡的就是我嗎？”陳秋秋想再確認一下，雖然她的心裡早已有了確定的結論。
“當然確定呀！我在星星孤兒院工作了一輩子，每一個孩子的樣子，都牢牢地刻進了我的心裡，我記得一清二楚，就算你長這麼大了，我也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你來。”歐陽院長充滿慈愛地回答。
“那您記得我那時候叫什麼名字嗎？”陳秋秋心想一定要把來龍去脈弄清楚。
“你只在這裡呆了兩年，還沒來得及取大名，我們一般都叫你的小名。”
“我的小名？是什麼？”陳秋秋馬上來了興趣。
“小蘋果啊！大家都叫你小蘋果！你忘了嗎？”
“啊？”陳秋秋沒想到自己的小名竟然這麼難聽，“那您記得我是怎麼離開星星孤兒院的嗎？”
“那時候，你和照片上這個小男孩關係最好，每天都在一起玩，形影不離。大家都開玩笑說，你們這叫青梅竹馬，天生一對。但後來有一天，他被親生父母接走了，再也沒有回來。你精神恍惚，過馬路的時候突然衝出去，就被一輛車給撞了。”歐陽院長說着說着，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那後來呢？”陳秋秋聽到這裡依然沒弄清楚疑團，便繼續追問。
“開車的人說把你送去醫院搶救，我們心急如焚就一時輕信了他，讓他把你帶走了，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回來過……”歐陽院長的聲音低沉，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歐陽院長回答：“我們想，一定是你已經不在人世了，那個人爲了逃避責任再也沒有回來。但當年孤兒院門口還沒有監控，我們也找不到肇事車輛，最後只得不了了之。”
“那一天的日期，是2月9日嗎？”陳秋秋問。
“啊！是的！你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陳秋秋笑了笑，沒有回答。其實她並不記得這個日期，她問的，是那張全家福右下角的拍攝日期。
聽到這裡，再結合家裡的情況，陳秋秋對當年的事情已經明白了大半：
當年，他們領養之所以來孤兒院領養一個男嬰，並不只是因爲沒有兒子，而是因爲媽媽完全無法生育。
在他們高興地帶着男孩驅車而去時，卻一不小心撞到了精神恍惚過馬路的小蘋果，也就是原主。這也解釋了爲什麼全家福照片裡，原主的頭上會有個繃帶。
他們把原主抱上車，準備去醫院搶救。但沒想到原主只是頭被撞了一下，嚇暈了，一上車就醒來了。
他們乾脆決定不去醫院了，直接把原主帶回家撫養。反正對於他們來說，養個女兒花不了什麼錢，還可以幫忙照顧弟弟，長大以後嫁出去還能收一大筆彩禮錢，穩賺不虧。
所以他們最後不但沒有把原主送回孤兒院，甚至還在距離孤兒院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得意洋洋地拍了一張全家福來做紀念。
但在看原主生平的時候，陳秋秋並沒有看到她回孤兒院的記錄，難道是那次被車撞到頭以後，失憶了？所以她失去了兩歲之前的記憶，也並不知道自己和弟弟一樣，都是被從孤兒院抱來的。
“照片上的小男孩你還記得嗎？他後來還來找過你，他的親生父母非常有錢，思想又開明，願意將你帶回去一起撫養。只是那時候你已經不在了，可惜。”歐陽院長繼續說。
陳秋秋一聽，也覺得感慨萬千，如果原主當年沒有被現在的爸爸媽媽帶走，而是在孤兒院等到小男孩回來的話，也許會因此過上富足、穩定的生活，而不是一直被這個貧窮落後的家庭吸血，最後走投無路、悲憤而死。
但命運的軌跡總是在某一個瞬間，就被悄然改變，原主的薄命，也許從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了。
“院長，那個小男孩的聯繫方式，您這邊有嗎？可以給我一個嗎？”
陳秋秋想，那個男孩去了富裕的家庭，應該過得不錯，說不定現在還可以攀個交情，抱個大腿呢？對她更快完成任務肯定有用處。
“啊，太抱歉了，我老了，沒有手機，也不用你們那些手機軟件，他之前說給我留個手機號我也沒記住。”歐陽院長一臉歉意。
“啊，這樣啊，那好吧！”陳秋秋有點心痛，就這樣失去了一條大佬的大腿。
“不過他有時候也會回來看我，要不你把你的聯繫方式寫在這裡，等他下次來了，我就讓他聯繫你。”歐陽院長從抽屜裡又掏出了一個本子和一支圓珠筆。
“好啊好啊！他一般多久來一次啊？”陳秋秋拿起筆問。
“他經常來的，前年還來過一次呢！”
陳秋秋：“……”看來這條大腿是指望不上了，按他這頻率，估計等陳秋秋完成任務去第三個世界了，他都不一定會過來。
不過她還是認認真真地寫上了一個微信號，最近她準備開啓離婚後的新生活，剛申請了一個新的微信號，沒想到就正好用上了。
寫完以後，她又跟歐陽院長寒暄了幾句，就依依不捨地回家了。
回到家的時候，客廳裡沒人，只聽到爸爸媽媽正在大聲爭吵。
等等，吵架聲好像是從自己房間裡傳出來的？陳秋秋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準備聽一聽他們到底在吵什麼。
“這個相冊被翻過了！肯定是她發現了什麼！”媽媽的聲音又尖又細。
“發現了又怎麼樣？我們雖然沒有生她，但也把她養到這麼大了！她就該養我們、給我們養兒子！”
“你不要忘了，當年你是想把她拋屍野外的！”媽媽的聲音，像尖刀一樣，刺激着陳秋秋的耳鼓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