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臨在自己家裡叫囂着,要找陳秋秋找這個惡毒的女人報仇的時候。
二皇子府裡的書房中,陳秋秋正在夏安臂彎裡貓成一團,昏昏欲睡,卻突然打了個噴嚏。
“也不知道誰這麼無聊,大晚上罵我!”陳秋秋嘟噥了兩句,便再次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直想要報復陳秋秋的陳瑤玥和夏臨夫婦,在家裡冥思苦想了好多天,也沒有想出什麼好主意來報仇。
因爲陳秋秋現在畢竟是他們的皇嬸,他們的長輩,他們就算再想像以前在大將軍府裡一樣,做點什麼欺負陳秋秋的事情,也再無機會了。
直到半個月以後,皇上新收的嫺妃深得皇上寵愛,正式被封爲貴妃,皇親國戚都被邀請去參加封妃儀式。
皇上高興之餘,也鬆了口,下旨讓夏臨一年俸祿還是正常發放。
陳瑤玥知道,他們報復的機會來了。
嫺妃是陳秋秋送入宮中的,與陳秋秋當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只要證明嫺妃就是京城翠紅樓的花魁胭脂姑娘,讓她從高傲的鳳凰變成落下枝頭的麻雀,自然也能印證陳秋秋的欺君之罪。要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
上一次,自己因爲一時衝動,沒有任何證據就脫口而出指出她是個風塵女子,惹得皇上龍顏震怒,還處罰了夏臨。
這一次,陳瑤玥下定決心,一定要提前準備好證據和證人,給陳秋秋致命一擊,讓她永遠翻不了身。
封妃儀式那天,陳瑤玥和夏臨早早地就來到了皇宮。
由於皇宮有規定只能帶一位隨從,所以陳瑤玥連自己的貼身丫鬟都沒帶,只帶來了一位大將軍府中的老嬤嬤,老嬤嬤還攜了一份包裝看起來十分精美的禮物。
皇上和皇后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被太監宮女們環繞着,猶如光耀的太陽和明亮的月亮一般,雍容華貴、居高臨下。
而這一場封妃儀式的主角——即將被封爲貴妃的嫺妃娘娘,正坐在比皇上和皇后略低一些的位置上。
嫺妃娘娘平時都會放下一部分的三千青絲,這一天被一根流光溢彩的天蠶絲髮帶高高束起,並插上了一支鑲滿各色寶石的純金步搖。
步搖的流蘇輕輕垂於頸前,露出嫺妃那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
她身着一條蝦粉色的華美長裙,外面又罩了一層薄如蟬翼的輕柔紗衣,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顯得整個人既嬌俏可愛,又不失華貴典雅。
一些平素不學無術、喜歡出去尋歡作樂的皇家紈絝子弟,看到嫺妃娘娘的容顏,都會默默在心裡驚訝一下,疑惑她爲什麼長得如此像翠紅樓的花魁胭脂姑娘。
但很快他們就會在心裡說服自己: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兩個不同的人長得像也是有可能的。誰也沒敢往真相上去想,也沒有任何人敢產生懷疑。
封妃儀式還未開始,整個皇宮就已經熱鬧非凡了。來客們紛紛向即將升爲貴妃的嫺妃娘娘送上禮物。皇親國戚們身份尊貴,自然也出手不凡,送上的禮物,一個比一個昂貴,一個比一個稀奇,引得大殿之中唏噓聲、驚歎聲連綿不絕。
輪到陳秋秋送禮物了,她和夏臨一同上前向嫺妃娘娘跪拜,並奉上了自己的禮物:一隻純金打造的長命鎖和一雙虎頭鞋。
雖然純金長命鎖價格也不算便宜,但在其它人送的一大堆夜明珠、大寶石中,着實顯得有些寒酸。
陳秋秋擡起頭,微笑着對嫺妃娘娘說道:“這一隻長命鎖和一雙虎頭鞋,並不是送給嫺妃娘娘的,而是送給嫺妃娘娘未來的皇子的。祝娘娘聖寵不衰,早日爲皇家誕下龍子、開枝散葉。”
這番話幾乎說到了嫺妃心坎裡去了,畢竟她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誕下麟兒,穩固自己在後宮中的地位。
她又想起自己本來差點被皇上拋棄,是陳秋秋不但收留她在府中住下,還爲她安排了一個“遠房表妹”的體面身份,才使得她終於名正言順地進入宮中。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對陳秋秋產生了深深的感激,連忙微笑着起身扶起陳秋秋:“表姐,快快請起,你我情同親生姐妹,不必拘禮。”
嫺妃娘娘與陳秋秋相視一笑,心照不宣,似乎隱隱地結成了一個隱秘的同盟。
正站在不遠處的陳瑤玥,機敏地注意到了這一幕,嘴角則輕輕抽了抽,現出一抹冷笑:“哼,情同親生姐妹?待會兒我就讓你們手拉手一起去死!”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輪到了陳瑤玥來敬獻禮物。旁邊的老嬤嬤把禮物遞給陳瑤玥,陳瑤玥又用雙手尊敬地把禮物交給了嫺妃娘娘身邊的太監。大家都在好奇,陳瑤玥送的會是什麼禮物呢?
太監把禮物盒子打開,只見是一幅卷軸,看起來古樸典雅,應該是一幅書畫。
大家都小聲地稱讚起陳瑤玥來,素聞嫺妃娘娘是個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陳瑤玥正好送她一幅書畫,真是會投其所好啊。
本來嫺妃娘娘想起上次被她當衆指控,害得自己差點沒有成功進宮的事,對陳瑤玥印象很差。但這次看到她的禮物誠意十足,心想陳瑤玥一定是有後悔之意,見自己得勢了,想過來討好一番。
於是嫺妃娘娘心思一寬,拿起卷軸,想打開看看到底是哪位名家的畫作。
打開以後,嫺妃娘娘先是一驚,隨後皺着眉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中。其他人見嫺妃娘娘的反應如此不同尋常,都十分好奇,想要知道這幅書畫裡到底有什麼,但嫺妃娘娘坐的位置太高,以至於根本看不清書畫的正面。
原本坐在更高處的皇上,遠遠看到嫺妃的反應,也覺得十分好奇,於是大步流星地走下來,拿過了那一幅書畫。
皇上拿過那一幅書畫,起初也是一驚,因爲那並不是什麼古代名家字畫,而是一幅非常寫實的舞女圖,畫中的美女身着暴露輕佻的紗質舞衣,正在翩翩起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四肢修長,腰身曼妙,似乎會隨風搖曳一般,而舞女的臉與嫺妃娘娘則十分相似。
舞女圖右上角,還題了一首詞:
小樓連遠橫空,下窺繡轂雕鞍驟。朱簾半卷,單衣初試,清明時候。破暖輕風,弄晴微雨,欲無還有。賣花聲過盡,斜陽院落,紅成陣、飛鴛甃。玉佩丁東別後。
悵佳期、參差難又。名繮利鎖,天還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門,柳邊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當時皓月,向人依舊。
這首詞皇上很熟悉,正是詩人柳永的《水龍吟》,這首詞美則美矣,但卻是寫來描寫一位風塵女主的。
皇上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陳瑤玥!你送這個禮物是什麼意思?”
皇上突然震怒,其他人都被驚得不敢說話,大殿之上安靜得幾乎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但陳瑤玥信心滿滿,這一次定能扳倒嫺妃和陳秋秋,所以她毫無畏懼,跪下來堅定的回答:“皇上恕罪,瑤玥並非想在這樣大喜的日子裡觸怒龍顏,只是不想皇上再被人所騙。皇上身邊的這位嫺妃娘娘並非我嫡母——大將軍夫人的遠房侄女,更不是二皇子夫人陳秋秋的遠方表妹。”
大殿之中瞬間唏噓一片,大家都在疑惑,如果嫺妃娘娘並非大將軍夫人的遠方侄女,那麼她的真實身份會是什麼呢?
待喧譁聲稍減,陳瑤玥繼續說道:“她的真實身份其實是翠紅樓的娼妓胭脂。而方纔的那副畫,正是翠紅樓的畫師去年爲胭脂姑娘所畫。陳秋秋將這樣的風塵女子送入宮中,實在心思歹毒,其心可誅。”
陳瑤玥停頓了一下,把從大將軍府帶進宮來的老嬤嬤喚到旁邊來一起跪下,然後繼續說:“這是在大將軍府伺候了我父親和嫡母多年的老嬤嬤,爲了讓皇上不再受其矇蔽,她也自願冒死前來作證。”
老嬤嬤第一次見到皇上,儘管嚇得雙腿發抖,但聲音還是洪亮平穩:“啓稟皇上,老奴可以作證,在大將軍府中伺候多年,見過大將軍夫人的所有親戚,卻從未見過這位所謂的‘大將軍夫人的遠方侄女’。老奴活了一輩子,從來沒有說過假話,請皇上明鑑。”
大殿之中又是譁然一片,大家都在等待着皇上的反應。
皇上不由得陷入了爲難之中,陳瑤玥破壞了他名正言順擡高嫺妃身份的機會。
儘管他此時在心底罵了很多聲,恨不得把陳瑤玥千刀萬剮,但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帶來了人證物證,幾乎無可辯駁地證明了嫺妃的真實身份。就算皇上想保住嫺妃,在悠悠衆口之下,恐怕也只能忍痛割愛,判她欺君之罪了。
時間一秒秒地流逝,衆人都在眼巴巴地等待皇上的迴應,但皇上爲難地看着眼前幾近崩潰的嫺妃,半天開不了口。
正當皇上和衆人對峙之時,陳秋秋撥開人羣,一下子跪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我可以證明!方纔陳瑤玥所言,皆是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