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
分明處於絕對優勢之中，可面對失去雙目的南宮靈，林北心中的不安卻不知爲何，總是難以抹去，嗓音也不自覺地尖銳了幾分，“你都已經瞎了，那個被你寄予厚望的人，如今又在哪裡？”
“是啊。”
南宮靈輕聲呢喃着，思緒似已不在此處，彷彿飄到了無盡虛空之外，“他在哪兒呢？”
從她蒼白的臉蛋和虛弱的嗓音中，林北感受到的既非恐懼，亦非絕望，竟然是蔑視！
赤果果的蔑視！
她就好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神，那樣清冷孤高，那樣遙不可及，而林北反倒成了卑微的螻蟻，似乎完全沒被她放在眼中。
這種怪異的錯位感，讓他心情莫名煩躁，險些就要抓狂。
憑什麼？
你明明這樣渺小，這樣脆弱！
我只要一個指頭，就能把你碾碎！
你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
憑什麼？憑什麼！
林北絕不是一個衝動的人，應該說他是個極其冷靜，甚至冷血的人。
然而望着南宮靈嘴角那一絲輕蔑的微笑，他的情緒卻不知爲何突然失控，猶如脫繮的野馬，再也拉不回來。
“你以爲自己很了不起麼？”
他右手微微用力，將南宮靈拽到面前，嘴脣湊近她潔白柔嫩的耳垂，用無比森冷的嗓音輕聲細語道，“其實你什麼都不是，你也保護不了任何人，我會把你最在意的人統統殺死，不，這樣還不夠，我要狠狠地折磨她們，羞辱她們，讓你的每一個同門都體會到什麼叫作生不如死。”
南宮靈的粉頸無力地扭動兩下，卻根本無法掙脫對方那如同鐵鉗般的手掌。
空洞的眼眸中，血液已經不再流淌，臉上的兩條血漬早就乾涸，凝結在粉嫩的雙頰上，於觸目驚心之中，透着幾分淒涼之美。
無論是誰，落到這般慘境，多少會讓人生出同情與憐憫之心。
可在南宮靈身上，卻似乎看不見多少痛苦與悽慘的痕跡。
這位飄花宮大弟子還是那樣高貴，那樣淡定，彷彿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影響她的情緒，消磨她的意志。
“混賬，你給我放手！”
兩人身後，再次響起了林小蝶憤怒的厲喝，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霸道絕倫的恐怖氣勢。
“咦？”
林北用餘光瞥了少女一眼，眸中突然流露出驚詫之色，“這是……”
只見不久前纔剛剛被他打斷了右臂的林小蝶，此刻竟是雙臂完整，恢復如初，再次氣勢洶洶地揮掌而來，試圖營救自家師姐。
“砰！”
林北任由這氣勢驚人的一掌打在背後，竟是不閃不避，右掌依舊抓着南宮靈的粉頸，周身白光一閃，左手出拳如電，竟然同時擊中林小蝶腹部。
“噗！”
伴隨着一道脆響，少女的小腹居然被他以一拳擊穿，直接破開一個大洞，鮮血滴滴答答地直往下落，小臉蛋兒煞白一片，沒有半點血色。
“蚍蜉撼樹，何其可笑！”
林北將拳頭從林小蝶腹部抽了出來，隨手甩去沾在上頭的鮮血，冷笑着道，“你們飄花宮，就沒有一個有自知之明的……”
話到中途，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猛地擴張，嘴巴微微張開，眼睜睜地看着林小蝶腹部的傷口迅速生長出血肉，居然在短短數息之間，便將拳頭大的空洞完全填滿，露出光潔粉嫩的新肉，再也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砰！”
與此同時，林小蝶的身軀在空中猛地一個翻轉，狠狠一腳踹在了林北胸前被九幽刺扎中過的傷處。
饒是有魂力護體，老魔頭的臉色還是微微泛白，表情說不出的精彩，腳下一個踉蹌，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出兩步。
“啪！”
正當林小蝶連環踢出第二腿之際，林北終於反應過來，左手微微一動，將她纖細的腳踝抓在掌中。
“咔嚓！”
只見他手腕輕輕一抖，伴隨着一聲脆響，林小蝶的左腳登時被扭成難以想象的角度，顯然已經與腿部脫節。
隨後，在一道淒厲的慘叫聲中，他手臂再次發力，把少女的身軀狠狠摔在地上，隨即將她的腦袋如同老壇酸菜一般狠狠踩住，令其無法起身。
被他那閃耀着瑩白光芒的左腿踩住後腦勺，林小蝶只覺渾身上下被一股無可匹敵的氣勢籠罩着，四肢疲軟無力，連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來，竟是沒有絲毫抗爭之法。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是不死身吧？”
望着少女狼狽不堪的姿態，林北淡淡一笑道，“這種傳說中的體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果然不死不滅，當真教人大開眼界。”
“放、放開大師姐！”
林小蝶只覺壓在後腦勺的那隻大腳越來越沉，臉頰逐漸嵌進地面，陣陣鑽心劇痛不斷涌入大腦，嘴角鮮血直流，卻兀自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說道。
“好一個姐妹情深，實在讓人感動，我忽然有些不想殺你們了。”
林北眸中閃爍着暴虐的光芒，皮笑肉不笑道，“我會讓人將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長出來多少，便割去多少，靈兒則會待在你身邊，每天聽着小師妹痛苦的慘叫聲，接連聽上個一年，十年，百年，周而復始，永不停歇。”
惡毒的話語猶如毒蛇的嘶聲，令人心驚肉跳，不寒而慄。
林小蝶倔強的雙眸中，終於流露出一絲懼意，光潔的額頭冷汗直冒，脊背陣陣發涼。
就連南宮靈也不禁臉色微變，似乎沒有料到林北居然歹毒至斯。
不死身的擁有者無論受到多重的傷勢，哪怕腦袋被砍下來，心臟被刺穿，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也能恢復如初，幾乎可以說是不死不滅。
若非有玄天寶鏡這件先天靈寶在手，當初鍾文等人恐怕還真找不出什麼有效的手段來終結開陽的性命。
可不會死，同時意味着即便想死，也根本無法做到。
倘若當真如林北所言，那麼林小蝶將會日復一日地承受凌遲之痛，這種看不到盡頭的苦難，定然會對她的精神造成無法描述的傷害，想想就讓她毛骨悚然，心驚不已。
“你似乎有些意外？”
林北敏銳地注意到南宮靈的表情變化，咧嘴笑道，“你不是能夠預見未來麼？沒有預料到麼？”
“的確沒有預見到。”
南宮靈忽然櫻脣輕啓，緩緩說道，“選擇了這條道路，我能夠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便是被你抓在手中，戳瞎雙目。”
林北眼神一凜，臉上的笑容瞬間不見。
“畢竟，沒了眼睛。”
南宮靈兀自不緊不慢地說道，“還如何看見後面的景象？”
她知道自己會失去雙目，卻還是選擇了這條道路？
這是個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
這個女人太危險，不能再留！
林北眸中閃過一絲戾氣，殺意自心間瘋涌而起，再也難以抑制。
對於這個已經孱弱無比的女人，他居然打心底裡生出一絲恐懼。
自打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從未對任何一個人，生出過這樣的感覺。
修煉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恐懼，正是最需要摒棄的情緒。
然而，對南宮靈的恐懼，卻不可抑制地紮根於心底，若是不早日拔除，甚至可能對他今後的修煉道路，形成極大的障礙。
這個女人，必須死！
決心已定，林北再也沒有一絲遲疑，右手五指微微一緊，便要將眼前這個尤物的脖子扭斷。
“放開大師姐！”
正在此時，另一道身影不知從何而至，手中寶劍寒光閃耀，氣勢驚人，朝着林北頭部狠狠斬了下來。
竟然是珊瑚！
又醒了一個？
林北用餘光掃過這道翠綠色的玲瓏身影，心中微微一驚，萬萬沒有料到除了不屈意志和不死身，竟然還有人能夠在剛纔的爆炸中保持神志。
殊不知兩次爆炸之時，珊瑚都以自身爲盾，將十三娘牢牢護住。
因而作爲此處修爲最弱之人，十三娘在連續經歷了兩次爆炸之後，除了腦袋有些發暈，竟是毫髮無傷。
而在恢復行動能力之後，十三娘做得第一件事，便是用丹藥救醒了親愛的妹妹珊瑚。
綠衫妹子的甦醒，顯然並未能給林北帶來多大壓力。
“噹！”
一道嘹亮的鐘聲響徹天際，珊瑚只覺腦袋“嗡”的一聲，渾身一僵，頓時陷入到短暫的呆滯之中。
而林北的左手也已緩緩舉起，一道白色強光自指尖噴涌而出，挾着懾人心魄的可怕威勢，朝着珊瑚的心臟位置疾射而去。
不好！
望着迎面而來的可怕白光，珊瑚花容失色，暗叫不妙，待要躲閃，四肢卻無法動彈分毫，一股濃濃的絕望感止不住地涌上心頭。
面對死神的逼近，她竟然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要死了麼？
珊瑚俏臉煞白，萬分不甘地閉上雙目，無奈等死。
“謝天謝地！”
千鈞一髮之際，天地間忽然響起一聲怪叫。
緊接着，珊瑚身前的空間彷彿受到了無形力量的拉扯，忽然撕裂開來，現出一個黑黝黝的空間缺口。
一隻手掌自其間緩緩伸了出來，輕輕一指點在了林北射出的白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