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霸氣得緊!”
枂莜嫺“噗嗤”一笑,嗓音宛若銀鈴,清脆悅耳,嬌媚動聽,精氣神俱都煥然一新,彷彿變了個人似的,“你起名的本事,當真讓人歎爲觀止。”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心境有所變化,這一刻的蓬萊仙子渾身散發着前所未有的迷人風韻,宛如牡丹綻放,雍容華貴,又好似洛神出水,氣質天成,美豔不可方物,直看得鍾文一愣一愣的,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這八個字,竟是久久回不過神來。
“枂仙子謬讚了。”
分明是一句諷刺,聽在肥膘耳中,卻被它愣是腦補曲解成了誇讚,山豬族長感覺被撓到了心中癢處,嘴裡故作謙虛,表情卻是說不出的得意,文縐縐道,“這名字聽着有些長,其中每一個詞卻都對應着一式劍招,當初小生爲了給劍法起名,可謂是窮思竭想,抵死謾生,整整一個月都沒怎麼睡好咧。”
“佩服佩服!”
枂莜嫺險些笑噴,連忙轉過身去,香肩聳動個不停,忽然發現鍾文正盯着自己愣神,不禁俏臉一紅,輕輕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學劍麼?看我做什麼?”
“嗯,哼!”
鍾文這纔回過神來,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轉頭看向肥膘,“老四,你能不能把這套劍法刻在石壁上,供我參悟一二?當然,若是有現成的秘籍,那就再好不過了。”
“大哥要學,小弟可以親自演示啊。”
肥膘聞言一愣,大惑不解道,“爲何要刻在牆上?”
“這是我學習靈技的習慣。”
鍾文硬着頭皮道,“若不如此,我就無法專心。”
“既然大哥這樣說,小弟自當從命。”
肥膘雖覺他這習慣匪夷所思,但一想人族的習性本就千奇百怪,不可以常理揣度,便也沒有過多糾結,爽快地點了點頭,隨後從背上拔出一根針刺,跑到石壁跟前開始寫寫畫畫。
“如果……”
鍾文突然轉頭凝視着枂莜嫺明媚的雙眸,神情嚴肅,一字一句道,“我是說如果,林北並沒有背叛你,你會不會覺得舒坦一些?”
“什麼意思?”
枂莜嫺一臉的莫名其妙,“出手偷襲我的,絕對是林北無疑,這樣還不算背叛麼?”
“倘若有一天你忽然發現,林北並非真心要對付你。”
鍾文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之色,沉默良久才接着說道,“他會這麼做,完全是迫於無奈,你的心情會不會好受一些?”
“無論他這麼做是出於本意,還是被逼無奈,我和他都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不過若真是如此,至少會讓我對人性保留幾分信心。”
枂莜嫺回答得很是認真,隨即轉頭看他,“爲什麼要問這個?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我去!”
鍾文卻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屁顛屁顛跑到肥膘身邊,指着山豬畫在石壁上的圖形和文字大呼小叫,“老四,你這字也寫得太漂亮了,大哥我是拍馬都趕不上啊!”
枂莜嫺應聲望去,亦是吃了一驚。
只見短短數十息間,石壁上竟然已經密密麻麻寫了一堆人族文字,更是配有不少人形圖案,儼然是一部頗爲深奧的靈技。
字是行書,筆走龍蛇,鸞飄鳳泊,頗有名家風範,配圖更是十分貼心地畫成了人體模樣,其間的筋脈分佈和行氣路線精準細膩,連五官神情都栩栩如生,實在很難想象是出自一頭山豬之手。
肥膘並不回頭,兀自奮筆疾書,在牆上寫寫畫畫個不停,鍾文見它專心,也不打擾,亦自掏出一隻靈筆,在自己身上畫了起來。
在這大敵當前的緊要關頭,兩個結義兄弟一個畫牆,一個畫自己,表情專注,老神在在,離奇的景象,看得枂莜嫺目瞪口呆,卻又忍不住想笑。
自從遇見了鍾文那一刻起,她已經見識了太多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感覺自己就像個涉世未深的閨中少女,完全失了穩重,看見什麼都要一驚一乍。
也是在認識鍾文之後,她突然意識到,笑,原來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
自打進入洞穴之後,她笑過的次數,比這輩子加起來還要多。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只是莫名生出一個念頭。
從前的人生,似乎有些無聊。
“小弟獻醜了。”
這時候,肥膘終於停下了手中的針刺,文質彬彬地對鍾文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大哥指點。”
鍾文點了點頭,一面假裝觀察石壁,一面毫不猶豫地伸手摸了上去,隨後腦袋微微一側,在肥膘看不見的角度閉上雙眼,意識瞬間出現在腦海中的書架跟前。
“發現‘靈技類’書籍《八荒六合萬古蒼穹劍》,是否收錄?是/否。”
書架面板上,果然出現了一行意料之中的小字。
不久之後,看着出現在書架“聖靈品級”一欄的劍術秘籍,鍾文陷入到深深的呆滯之中。
聖靈品級!
居然是聖靈品級!
老子到現在都還沒自創過靈技呢!
一頭山豬,特麼的竟然自創出聖靈品級劍法!
豬才啊!
意識到自己的天賦還不如一頭山豬,鍾文的自信心登時遭受了一萬點暴擊,忽然生出種極度荒唐的感覺。
他恨不得立馬出去抓住肥膘,問問它是不是某位頂尖大能轉生到了一頭山豬身上,是不是另外某本小說的主人公。
淡定,淡定!
先辦正事要緊!
總算他還記得外頭堵着個林北,連忙收攝心神,將這本新到手的劍法在腦中快速瀏覽了一遍。
這一看之下,他對於肥膘的心思之機巧獨特,想法之天馬行空,不禁大感欽佩,再也不敢拿尋常靈獸的眼光來看待這位結拜兄弟。
這所謂的八荒六合萬古蒼穹劍,總共只有四式,分別是“一劍掃八荒”,“一劍引六合”、“一劍斷萬古”和“一劍斬蒼穹”,每一招皆是別出心裁,效果也各不相同。
其中有三招,鍾文都曾見肥膘施展過,一劍掃八荒乃是一招斥力技,可以斬出強悍無匹的排斥之力,將敵人推開極遠的距離,使其無法近身。
一劍斷萬古,則可以斬斷敵人與所施展靈技之間的聯繫,令對方的招數失去控制,威力大打折扣。
而一劍斬蒼穹,正是肥膘用來對抗林北的那一招蓄力技,威力會隨着準備時間的增長而不斷提升,雖然只有一招之力,但只要時間充足,甚至能夠斬出遠超自身境界的可怕威能。
至於那招從沒見過的一劍引六合,功效則與一劍掃八荒完全相反,乃是以手中之劍打出強悍吸力,將遠處的敵人牽引過來,使其無法逃逸,從而施以致命一擊。
“轟!”
正在鍾文心中對這門劍法大加讚賞之際,一陣巨響忽然自洞口傳來,原本瑩光閃閃的大陣瞬間黯淡了幾分。
“不好,他們在攻打大陣!”
枂莜嫺臉色一變,起身快步來到洞口,白玉般的纖手捏了個法訣,陣法登時光芒大作,重新釋放出磅礴氣息,“不過動手的最多不過聖人修爲,應該不是林北。”
“轟!”
第二波攻勢接踵而至,陣法再次黯淡少許,枂莜嫺粉嫩的臉蛋上已然沒有半點紅暈,眸中隱隱閃過一絲痛苦,一絲絕望。
藉助鍾文的星靈寶石之力,她體內的陰毒氣息被削弱了大半,已經可以勉強調動一點能量來掌控大陣,卻也不過如此,距離恢復實力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一旦大陣遭到攻擊,她體內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一丁點能量很快便消耗殆盡,陣法也變得忽明忽暗,岌岌可危,彷彿隨時就要徹底破滅。
“不必硬撐了。”
枂莜嫺心急如焚,咬了咬牙,正打算拼盡體內的洪荒之力爲鍾文多爭取些時間,卻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按在肩頭,耳邊傳來了白衣青年前所未有的柔和嗓音,“你儘管休息,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便是。”
轉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鍾文帶着微笑的清秀臉龐。
他的笑容從未如此刻這般溫柔,這般燦爛,彷彿春日裡的陽光,一直暖到人心底。
“可、可是林北……”枂莜嫺一臉擔憂道。
“放心,我已經知道怎麼對付他了。”
鍾文露齒一笑,眼中閃爍着無比自信的光芒,“這一次,我不會輸。”
言語間,他的右掌之中,忽然多出一柄四尺長的青灰色寶劍,左手對着肥膘勾了勾指頭:“老四,跟上!”
“好咧!”
肥膘四足一蹬,毫不猶豫地躥到他肩頭,又從背上拔出一根針刺,氣勢十足地直指洞外。
纔剛跨出一步,鍾文忽然身形一滯。
“媳婦兒,安心在這待着。”
他轉過身來,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摸了摸枂莜嫺如絲如瀑的柔順長髮,咧嘴一笑道,“等我回來了,咱們一起吃晚飯。”
說罷,他提着寶劍,邁開大步,直奔洞口而去,再也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枂莜嫺芳心一顫,靜靜注視着鍾文遠去的背影,眼神漸漸迷離,竟是看得癡了。
這一刻,鍾文的身影突然與兒時那每天早晨離家謀生的父親重疊在了一起。
而她自己,則彷彿化身爲目送父親離去,眼中滿是不捨的母親。
蓬萊仙子的冰雪之心,終於徹底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