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兵營中,鍾文在耐心地替一位裨將接骨。
一旁的桌子上,王醫師的弟子彤彤正執着一枚白子,興致勃勃地與珊瑚的黑子激烈廝殺。
小丫頭總是跟隨兩位老醫師前來“觀摩”鍾文的治療過程,某一日,她碰巧遇見十三娘與珊瑚對弈五子棋,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站在兩人邊上旁觀了幾局,這麼一看,便徹底入了坑,再也難以自拔。
而十三娘爲了擺脫珊瑚這個臭棋簍子對手,更是手把手熱情教學,很快便將彤彤推上棋臺,兩個丫頭這一較量,當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殺得天昏地暗,狼煙四起。
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劉醫師和王醫師兩個老頭在觀看了兩個丫頭的幾番對局之後,也被勾起了濃厚的興趣,雖然不親自上陣,卻從旁指手畫腳,一通亂出主意。
兩個老頭的水平較之珊瑚和彤彤還要遜色幾分,所出的主意,倒有一大半是餿的,惹得兩個丫頭煩不勝煩,又不好置之不理,於是棋盤邊上常常會嘰嘰喳喳吵作一團,爲了一步棋鬧得不可開交。
“彤彤,走這裡,活三!”
“珊瑚丫頭,衝四,趕緊衝四!”
“老劉,你這麼一衝,我再這裡下一個,你就要輸了。”
“放屁,你這麼走,我就那樣走,衝四活三,看你如何是好!”
兩個老頭的嗓門越來越大,珊瑚嘟着小嘴,皺起眉頭,雙手捂在耳邊,而彤彤不敢對師父無禮,只好耷拉着小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被兩位老醫師的大叫大嚷驚到,鍾文手一抖,險些把骨頭接差了位置,他眉頭一皺,正要開口斥責兩句。
“鍾神仙,外面有位姑娘找您。”
一名衛兵恭恭敬敬地前來稟報。
“哦?麻煩請進來罷。”鍾文和顏悅色道。
不多時,一身紅衫紅裙,美豔絕倫的上官明月在衛兵的帶領下步入了傷兵營中。
營中將士大多不認識上官明月,雖然一旁的十三娘等三女亦是姿色不俗,卻還是被大小姐的容貌所震驚,一時間議論紛紛,讚歎不已。
“你倒是自在。”上官明月早就習慣了成爲焦點,對於將士們投來的目光絲毫不以爲意,掃了一眼正在鏖戰的珊瑚和彤彤,又看向鍾文,語氣之中帶着一絲嘲諷。
鍾文十分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上官大小姐日理萬機,怎麼有空到咱們這小地方來玩?”
“前線的藥水用完了。”上官明月對他毫不客氣,“我再來取一些。”
“坐吧,休息一會。”鍾文的眼神重新回到那位裨將身上,“等我替這位將軍治療結束,再重新配製一些。”
他繼續仔仔細細地替裨將接好骨頭,又餵了他一勺“仙藥”,隨後站起身來,正要移動到幾個空木桶旁,忽聽外頭又有人來報。
“鍾神仙,外面又有位姑娘來找您。”
還有?
難道是君怡姐?
鍾文愣了愣神,一邊暗自揣測,一邊吩咐衛兵將人帶進來。
不一會,一位身材窈窕,容色絕麗的綵衣女子便在衛兵的引領下,款款步入大營之中。
“阿雲?”鍾文看着那雙印象深刻的清澈眼眸,頗爲驚訝道。
“鍾文,我做了一些咱們民族的特色糕點,專程送來給你嚐嚐。”甘暮雲面上帶着純粹的笑容,潔白的玉手提着一個竹籃子,“沒有打擾到你吧?”
“怎麼會?”鍾文笑嘻嘻地接過籃子,“你來得倒巧,我正好肚子餓了。”
打開竹籃,一塊塊四四方方的糕點映入眼簾,紅的、黃的、綠的,各種顏色搭配得十分巧妙,只是看着,就給人以賞心悅目的感覺。
鍾文伸手捻了一塊紅色糕點塞入口中,只覺味道雖淡,卻有一股清香在口中瀰漫,整個人精神一振,心情瞬間舒暢了不少。
“好吃!”他狠狠豎起大拇指,隨即又捏了一塊綠色糕點扔進嘴裡。
“對了,我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甘暮雲見他吃得高興,不覺露出甜甜的笑容,她忽然握住鍾文的手,拉着他向營帳外頭走去。
“哼!色鬼。”看着又一位出現在鍾文身邊的美女,上官明月撇了撇嘴道。
“上官妹妹,你這樣是永遠不會有結果的。”一旁的十三娘忽然嘆了口氣道。
“什麼?”上官明月聞言一愣。
“他是一個不平凡的人,身邊註定會有很多女人。”十三娘望着鍾文離開的方向,輕聲道,“指望他將心思放在你一個人身上,是不可能的。”
“我、我纔沒有,我和他不、不是那種關係。”上官明月俏臉“唰”地紅了,連連擺手,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我只是看不慣他有了姑姑,還老是和別的女人勾勾搭搭。”
“女人這一輩子想要找個合適的人,可不容易。”十三孃的聲音愈發溫柔,頗有些語重心長的味道,“鍾文雖然花心了一些,卻是個了不起的人,更難得的是,他似乎從骨子裡就將女子當做平等的對象來看待,這樣的男人,可不多見。”
“有什麼了不起。”上官明月兀自嘴硬道。
“姐姐我自小在山中長大,不似妹妹這般走南闖北,見識廣博,在我看來,他已經是如同太陽一般耀眼的存在了,也難怪這許多出色的女子都會被他的光芒所吸引。”十三娘微微笑道,“妹妹若是喜歡他,須得勇敢地表達出來,否則一味等待,只會讓你自己受傷。”
“他已經和姑姑在一起了。”上官明月搖了搖頭,“我和他之間,是不可能的。”
“哎!”十三娘望着上官明月柔嫩白皙的絕美臉蛋,輕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
……
“阿雲,這就是你所說的新朋友麼?”
鍾文看着眼前這頭身高四尺,翅展約九尺,通體雪白,神情傲慢的雪鷹,有些吃驚地問道。
“是啊,這是我的夥伴阿雪。”甘暮雲輕輕撫摸着雪鷹背上的羽毛,滿臉溫柔之色,“我和它從小一塊長大,親如姐妹。”
說着,她俯身在阿雪耳邊輕聲細語,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雪鷹轉過腦袋,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鍾文,表情帶着七分審視,三分輕蔑。
“你好。”鍾文口中忽然發出一聲鷹唳,將甘暮雲和阿雪同時嚇了一跳。
“你、你怎麼會說我的語言?”阿雪支支吾吾,如同見了鬼一般。
“學的啊。”鍾文笑嘻嘻道。
“你處心積慮學習鷹語,是想要通過討好我,騙得阿雲和你交_配麼?”阿雪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嗆得鍾文身子一晃,險些跌倒在地。
“我學習鷹語的時候,還不認得阿雲呢。”他笑嘻嘻地瞎扯道,“當時只是聽人說,學好鷹語,走遍天下,就花費了不少功夫。”
“說得不錯,我的同類遍佈天下,能講鷹語,行走世間的確會方便不少。”阿雪完全不理解鍾文在吐槽什麼,只覺說得有理,連連點頭,“能夠將鷹語講得這般流利,倒也算得出色,我看好你們兩個,日後你可要好好對待阿雲,不能欺負她,否則我定不饒你。”
鍾文:“.…..”
這大鳥好跳躍的思維。
“鍾文,你、你會講鷹語?”
鍾文轉過頭去,看見甘暮雲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裡滿是驚喜與羨慕之情。
“會一點。”鍾文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
“你、你能不能教我?”甘暮雲難以抑制激動之情,握住他的手道,“我的夢想,便是能夠似你這般與阿雪交流。”
鍾文感受着甘暮雲柔荑帶來的美妙觸感,凝視着她吹彈可破的臉蛋,只覺這雙大眼睛純淨無比,沒有一絲雜念。
被這樣一雙眼眸凝視,鍾文的心靈都彷彿受到了洗滌,再無一絲旖念,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好,只要你想學,隨時隨地可以來找我。”
“謝謝你。”甘暮雲展顏一笑,如同百花齊放,整個世界的色彩都爲之一變。
此時,遠處隱隱傳來一陣密集的靈紋鼓聲。
營中諸人的表情同時凝重了起來,他們知道,敵軍新一輪的進攻,又開始了。
……
“果然還是被他們發現了麼?”
薛老將軍眉頭緊鎖,他敏銳地發現,再次交手,伏龍帝國的軍隊作風大變。
每當打倒一名大乾將士,對方都會小心謹慎地補上最後一下,確保倒下之人徹底歸西,不給大乾軍隊留下任何喝藥恢復的機會。
“咱們軍中有敵方細作,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曾銳將軍無奈地說道,“鍾文小哥的存在,早晚都會暴露。”
“不管怎麼說,每一下都要補刀,對於敵人來說,也是一種精神負擔。”薛老將軍自我安慰道,“上一回敵人也折損了不少人馬,又是跨境而來,再僵持這麼一週,宮九霄的補給一定會出問題。”
“報~”
一名士兵快步而來,垂手弓腰道:“江玉龍兄妹領兵攻打天水,形勢危急,守將來信求援。”
“報~”
不等薛老將軍從驚訝的表情之中恢復過來,又一名士兵小跑而來:“蕭無恨領兵攻打嘉陵關,關隘陷落,守將已經撤往蘭城,來信求援。”
幾位將軍臉色俱都難看了幾分,最不希望的事態,終究還是發生了。
伏龍大軍仗着人數優勢,分兵了。
“咱們也分兵吧。”薛老將軍無奈地嘆了口氣道。
“咱們本來人數就少,若再分兵,每一路兵力都太過單薄,只怕……”曾銳猶豫道。
“這我當然知道。”薛老將軍無奈道,“可總不能讓他們繞到安臺省去吧?”
“既然如此,敵方除去宮九霄這位主帥,總共不過四名靈尊,蕭無恨獨成一軍,江家兄妹身邊的靈尊,想來不會超過兩人,不如就由夕尊者與風尊者二位跟隨魚將軍前往天水,攔截江家兄妹,老夫則領兵支援蘭城,各位意下如何?”曾銳將軍提議道。
“可以。”自從顯露過真容,魚玄機便不再顧忌,變得願意正常發聲了。
“勞煩二位了。”薛老將軍肅然道。
“我倒是想問薛將軍討要個人。”曾銳將軍笑着一指南宮靈道,“咱們午夜軍中少一個軍師,不知將軍是否願意割愛?”
“只要靈兒姑娘同意,老頭子自無不允。”薛老將軍呵呵一笑。
“承蒙曾將軍厚愛,小女子自當盡力。”南宮靈嫣然一笑道。
“我與南宮小姐同去罷。”葉青蓮忽然開口道。
“軍中多了兩位絕世美人,兒郎們的士氣想必會提升不少。”曾銳哈哈一笑,“薛將軍還請保重。”
“願兩位將軍凱旋歸來!”
……
“喏,這些藥水應該足夠大軍用好幾天了。”鍾文臉上帶着一絲疲倦,伸手指着剛調配出來的一桶桶藥水道,“累死我了。”
上官明月望着他略帶憔悴的面容,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似乎想要出聲撫慰,話到嘴邊卻還是未能出口,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辛苦了,鍾文。”十三娘溫柔地自左側遞來一杯涼水。
與此同時,甘暮雲也體貼地從右邊送來一塊糕點。
鍾文左手接過茶杯輕輕一嘬,右手拿起糕點咬了一口,只覺精神一振,疲倦感瞬間去了七八分。
“嘖嘖,不愧是鍾神仙,這左擁右抱的,當真令人羨慕。”
“你看那幾位姑娘,哪一個不是天香國色,除了鍾神仙,還有誰能夠配得上這樣的尤物?”
“你這話可就說反了,長得再漂亮,也不過是肉體凡胎,能夠獲得神仙的青睞,那可是幾世都修不來的福分。”
四周的將士們看着鍾文皇帝般的待遇,當真是豔羨不已,一時間議論紛紛,八卦不止。
“哼!”上官明月心頭莫名有些不爽,挪動蓮足,轉身待要離開營帳。
“等等。”鍾文忽然開口道。
“做什麼?前線還等着用藥呢。”上官明月略微有些不耐煩地轉過身,卻見鍾文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凝重之色。
“別出去了,咱們已經被包圍了。”鍾文摸了摸鼻子,苦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