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小齊?”鄭玥婷抿了口茶,關切地問道,“有心事麼?”
“沒、沒有。”
坐在對面的鄭齊元眼神躲閃,吞吞吐吐,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忽然又起身替她滿上了杯中茶水,“姐,這些日子在山上過得可好?”
“我有什麼不好的?”鄭玥婷笑了笑,再次舉起茶杯,“只是有些擔心柒柒,既然爹爹的病沒有大礙,我打算出去一段時間,尋找她的下落。”
“柒柒姐還沒回來麼?”鄭齊元看似關切,眼中卻閃過一絲喜色。
“是啊,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裡,過得好不好。”鄭玥婷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姐,你也別太擔心了。”鄭齊元見她喝了兩口,又忙不迭地起身添水。
“夠了夠了。”鄭玥婷擺了擺手,示意已經喝飽,隨即又轉而問道,“我看外頭好多人都在整裝列隊,你們是要出遠門麼?”
“是啊,我調動了‘天刀盟’所有精銳,打算出去做一件大事。”鄭齊元猶豫片刻,忽然擡頭直視姐姐的眼睛道。
“什麼大事?”鄭玥婷見他表情嚴肅,不覺面色一正,“需不需要我幫忙?”
言語間,她忽然感覺眼前視線有些模糊,腦袋暈暈乎乎,嬌軀不自覺地微微一晃。
我這是怎麼了?
修爲到了入道靈尊級別,只要沒有外力作用,幾乎可以說是百病不侵,這種疲軟無力的感覺,對鄭玥婷來說,顯得遙遠而又陌生。
“這件事情,姐你幫不上忙。”鄭齊元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
“什麼事這樣難辦?”鄭玥婷嬌軀發軟,幾乎站立不穩,本能地問了一句,“連我這個入道靈尊都幫不了你?”
“攻打飄花宮。”鄭齊元凝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什麼,你……”鄭玥婷心頭一驚,待要發問,卻覺渾身痠軟,整個人“撲通”一聲癱在椅子上,再也動彈不得,用盡全身力氣,也只能撐開眼皮,勉強不讓自己昏睡過去。
“畢竟是入道靈尊。”鄭齊元的聲音一變,竟然聽不出一絲情感,“喝了這麼多茶水,居然還能保持清醒。”
“你在茶水裡下藥?”
鄭玥婷一雙美眸瞪得老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由於鄭齊元從小身體孱弱,她對這個弟弟照顧得無微不至,姐弟倆情感篤深,即便剛纔感到身體異常,她卻未曾有過丁點懷疑是弟弟做的手腳。
“姐,莫要怪我。”鄭齊元擡起雙臂,掌心處握着一根黑色縛靈索,朝着鄭玥婷的方向緩緩走去,“要怪就怪飄花宮欺人太甚,害死了天權姑娘的兄長。”
“天、天權是誰?”鄭玥婷感覺舌頭開始打結,連說話都不太利索了,“我怎麼從未聽說過?咱們何曾傷害過她的兄長?”
“不用狡辯了。”鄭齊元大聲喝道,“天權姑娘是絕對不會說謊的。”
提起天權,他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迷醉之色,手上的縛靈索,已然緩緩纏上了鄭玥婷的粉頸。
“所、所以,這個天、天權到底是誰?”鄭玥婷嘴脣吃力地開合着,眼中閃過一絲哀傷,“爲了她,你、你竟然可以對親姐姐下手。”
“她是、她是……”鄭齊元動作一滯,表情忽然變得有些迷茫,竟似怎麼也想不起口中的這個天權到底是誰,“她是誰?”
緊接着,他忽然蹲了下來,雙手抱頭,滿臉痛苦之色,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着:“她是誰?她是誰……”
鄭玥婷吃驚地看着他的古怪行爲,待要詢問,卻已渾身麻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過了片刻,鄭齊元的眼神恢復了堅定,口中喃喃自語道:“她是仙女、是女神、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說罷,他再次站起身來,重新伸手去拉纏在鄭玥婷身上的縛靈索。
“小齊!快醒醒!”
至此地步,鄭玥婷如何還不明白,自己這弟弟怕是遭了暗算,神志已經不受控制,驚怒之餘,她也不知從身體哪裡涌出的力氣,口中奮力吐出了這五個字。
鄭齊元愣了愣神,臉上閃過一絲踟躕,卻又很快隱沒。
也就在這麼短短的一瞬間,他眼前忽然華光大作,一片亮白,完全無法視物。
緊接着,這位天刀盟盟主只覺後頸處如遭重擊,還來不及作出反應,便瞬間失去了知覺。
強光散去,鄭齊元已然躺倒在地,陷入到昏迷之中。
在他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橘色倩影,容色秀麗,曲線玲瓏,身上的長衫幾乎無法遮擋住胸前的澎湃。
“冷、冷師叔。”
看清冷無霜的面容,鄭玥婷心頭一喜,隨即又緊張地看向躺在地上的鄭齊元,“他、他……”
“放心,我只是將他打暈過去了,沒有性命之憂。”冷無霜伸出纖纖玉手,將一顆白色丹藥遞到鄭玥婷脣邊,“這是寧兒煉製的‘百清丹’,應該可以解了你身上的藥物。”
鄭玥婷心情一鬆,順從地張口吞下丹藥,只覺一股清新的感覺瀰漫在脣齒之間,原本麻痹無力的四肢軀幹,漸漸開始有靈力流轉。
不過小半刻時間,她便坐起身來,一邊揉着手腕,一邊好奇地問道:“冷師叔,你怎麼會來這裡?”
“是靈師侄讓我來的。”冷無霜言簡意賅地答道,“她說你可能會有危險。”
連這都能算到?
難道大師姐是神仙?
鄭玥婷心中震驚之餘,又繼續追問,卻也沒從冷無霜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無奈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鄭齊元道:“冷師叔,小齊也不知中了什麼邪法,你可有法子讓他恢復過來?”
“不妨將他帶回清風山。”冷無霜想了想道,“師姐和寧兒她們或許會有辦法。”
“好。”鄭玥婷思索片刻,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點頭應道。
她蹲下身子,將鄭齊元扛在肩上,動作無比輕柔,生怕讓他遭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即便已經晉階天輪,鄭齊元在她眼中,卻還是與當年那個孱弱少年一般無異。
二女蓮足點地,腳下一晃,瞬間便消失無影,從冷無霜出手打暈鄭齊元,直至兩人離去,竟是絲毫未曾驚動外頭的一大票刀客。
“咦,這些人是……?”
行不多時,距離清風山不遠處,黑壓壓的人影瞬間吸引了二女的注意力。
只見原本空曠的山腳下,不知爲何竟然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乍一眼看去,竟然有數千人之多,將本就不寬的進山口包圍得水泄不通。
這些人身上無不散發出強悍的靈力波動,其中不乏地輪乃至天輪級別的修煉者,規模之盛,幾可比擬軍隊。
“青城劍派?”
冷無霜一眼掃去,竟然在茫茫人羣中,發現了曾經向自己表達過愛慕之情的“胖劍客”劉大偉以及白髮白鬚的青城劍派掌門玉真子,“他們圍着清風山作甚?”
就在她猶豫着是否要降落下去打個招呼之際,卻見數名修煉者忽然對着進山口方向發起了衝鋒。
“砰!砰!砰!”
這幾人纔剛靠近清風山入口處,便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在巨力反彈之下向後飛了出去,紛紛跌倒在地,一個個摔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這是……護山大陣?”
鄭玥婷先是一驚,隨即恍然大悟道,“師父開啓大陣,莫非是爲了這些闖山之人?”
“應該是了。”冷無霜目光掃過下方諸人,忽然不解道,“這些人裡頭,連個靈尊都沒有,又何必要動用大陣?”
這支實力比總督府私軍還要強悍的隊伍在她口中,竟是不值一提。
“師父性子溫和,宅心仁厚。”鄭玥婷揣測道,“或許並不想和他們發生衝突吧?”
“走罷,不用管他們。”冷無霜想不明白,便不再多想,“待會問問師姐便是。”
“師叔,如今大陣開啓,你我雖然能夠自由出入。”鄭玥婷瞥了一眼扛在肩上的鄭齊元,“可是小齊他……”
“這簡單。”冷無霜手臂微微一動,鄭齊元的脖子上忽然多出一道細小的傷口,速度之快,完全無法用肉眼捕捉。
她生出纖細的食指,在鄭齊元傷口處輕輕拂過,指尖涌出一股極寒之氣,將滲出來的血液直接化爲冰珠。
“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冷無霜用兩根手指捏住紅色冰珠,嬌軀化作一道耀眼疾光,瞬間便消失得不見蹤影。
冷師叔的速度,真是當世無雙!
注視着疾光遠去的方向,鄭玥婷驚歎之餘,也不覺暗暗有些羨慕。
“好了,走罷!”僅僅過了數十個呼吸,她眼前白光一閃,再次現出了冷無霜傲人的身姿。
二女在空中挪動蓮步,踏空而行,很快便進入到清風山之中。
自始至終,下方包圍着清風山的修煉者大軍,竟是完全未曾注意到頭頂上方有人飄過。
……
遠在北疆的冰天雪地之中,鍾文吃驚地凝視着上官明月的雙眸,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相對無言。
上官大小姐本就白皙的肌膚在雪光映照下,愈發豔麗動人,一番對視之下,竟然讓他生出了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你想用‘神火銃’來對付蚩族和混亂之地的軍隊?”然而此時的鐘文卻無心欣賞美色,而是一本正經地問道。
“不錯,如今形勢已是岌岌可危。”上官明月晃動着手中的黝黑管子,並不隱瞞心中所想,“我打算大規模生產這種‘神火銃’,或許可以爲大乾軍隊帶來一絲轉機。”
“且不說鍛造‘神火銃’的成本如何。”鍾文沉吟半晌,才緩緩說道,“即便真的大規模生產,這種武器對靈晶的消耗,也絕非任何帝國所能承受。”
“若是這種武器真的能運用於軍隊。”上官明月斬釘截鐵地說道,“咱們盛宇商行會向帝國捐贈一座礦山,到時候另外兩大商會想必也不會無所作爲。”
“這件事情,是你一個人的想法?”鍾文聞言,不禁吃了一驚,“大舅哥可知道?”
上官明月的做法,顯然與商人逐利的本性背道而馳,由不得他不懷疑這只是大小姐因爲個人情感的一時衝動。
“我既然來找你,自然已經得到了爹爹和憶如的支持。”上官明月嘟了嘟小嘴不爽道,“莫非在你心中,咱們上官家是那種唯利是圖,完全沒有家國情懷的商人麼?”
“大小姐以商賈之身,卻能夠犧牲一己私利,爲國爲民,當真令人欽佩。”鍾文面色一正,似乎頗受觸動,然而下一句話說出來,卻險些讓上官大小姐從空中跌落下來,“既然你們有此覺悟,我鍾文又豈是小氣之人,這‘神火銃’的鍛造方法,我就咬咬牙打個折,以十萬靈晶的價格賣給你罷!”
“十萬靈晶!”上官明月惡狠狠地瞪着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你怎麼不去搶!”
“你這麼激動作甚?”鍾文臉上毫無愧色,“平心而論,‘神火銃’不值這個價麼?”
“你……”上官明月待要反駁,卻忽然發現自己居然有些詞窮。
內心深處,她知道這麼一根看似並不起眼的黑管,卻擁有着改變世界格局的力量。
一旦在軍中裝備,只需有一名靈尊大佬坐鎮,來抵禦敵方靈尊的威勢,即便是普通人都有可能對天輪乃至靈尊高手造成致命打擊。
兼之神火銃體積小,便攜帶,易隱藏,不似戰車那般笨重遲緩,一旦推廣開來,極有可能形成低階修煉者乃至普通人對於強者的逆襲。
這麼一件武器所造成的影響力,幾乎是劃時代的。
對於人數廖廖,卻個個修爲高深的飄花宮而言,這種變化,無疑是讓出了一部分既得利益,減弱了自身抵禦風險的能力,絕對算不得好事。
因而十萬靈晶的要價雖高,就神火銃的價值而言,倒還真不算誇張。
“是不是覺得便宜了?”鍾文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莫看我只是個廚子,卻也有一顆愛國的心,國難當頭,這價值百萬靈晶的鍛造之法,我也就馬馬虎虎收點費用,幾乎可以說是白送了,不用太感謝我,我就是這般急公好義,捨己爲人。”
“你怎麼不去死?”上官明月光潔的額頭上隱隱有青筋凸起,玉手攥拳,咬牙切齒道,“咱們盛宇商行捐了一座礦山,再給你十萬靈晶,還怎麼維持運作?”
“將神火銃賣給朝廷,不就回本了?”鍾文懶洋洋地答道。
“憶如的國庫本就不富裕,如今戰事頻頻,更是拮据,哪裡掏得出這麼多錢?”上官明月氣呼呼道,“我買來鍛造之法,本就打算無償提供給軍中使用。”
鍾文不停地搖頭嘆息道:“說了半天,莫非你想空手套白狼,白_嫖我的神火銃?”
“本小姐豈是這樣的人?”上官明月俏臉微紅,嬌柔的嗓音之中,並沒有多少底氣,“只不過……你、你能不能賣便宜一些?”
“上官小姐,你覺得這神火銃賣多少錢合適?”鍾文反問道。
“五千……一、一萬靈晶。”上官明月面色更紅,聲音愈來愈輕,到後來幾乎微不可聞。
“一萬靈晶!你是認真的?”鍾文故意擺出一副震驚模樣,彷彿聽見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上官明月目光遊移,完全不敢正視他的眼睛,櫻脣微微張開,吐出了一個幾乎難以聽清的“嗯”字。
“哎,罷了罷了!”鍾文雙手捧着心口,搖頭晃腦,連連嘆氣道,“看在君怡姐的份上,我可以按五萬靈晶的價格賣給你,還同意讓你拖到戰爭結束後再行償付,只是你須得……給我當三天丫鬟,如何?”
“丫鬟?”上官明月迷茫道,“啥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接下來這三天,你要負責給我端茶倒水,捶肩揉腿。”鍾文笑嘻嘻道,“當然,你的脾氣太過暴躁,暖牀就不必了,我還是偏愛君怡姐那般溫柔體貼的。”
“你……”上官明月氣得粉面通紅,酥胸起伏,險些就要將靈技丟到他臉上去,然而須臾之間,她卻忽然表情一變,彷彿換了個人似的,巧笑嫣然道,“一言爲定!”
“哈?”如此一來,反而輪到鍾文一臉懵逼。
便是看在上官君怡的面上,他也不會真的爲難盛宇商行,之所以冒出這麼個搞怪的提議,不過是故意逗弄上官明月。
也不知爲什麼,只要看見這位大小姐生氣的模樣,他就莫名感到心情愉悅。
“五萬靈晶,咱們盛宇商行會在戰爭結束後如數奉還,我也會給你當三天丫鬟。”上官明月豔麗無雙的臉蛋上,帶着一絲狡黠的笑容,聲音又軟又甜,教人聽了骨頭髮酥,“至於具體是什麼時候償付,那可就由我說了算咯。”
草率了!
望着上官明月得意的神情,鍾文忍不住摸了摸後腦勺,感慨自己平日裡習慣了與她拌嘴吵鬧,卻忘了眼前這位大小姐乃是一個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老練商人。
早知道就不取消“暖牀”這個選項了!
他不無懊惱地自怨自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