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甜甜掏出一個筆型手電筒打開，然後仔細照了照抽屜上的鎖。鎖上看不出來有撬過的痕跡。
她看向藍字君，“對了，小藍，你最後一次見到劇本是什麼時間？”
藍字君認真想了想：“今天早上吧。在下打開抽屜給劇本表面的封皮打了一次蠟。”
看來這孩子確實很愛惜自己的勞動成果，居然還給封皮打蠟。
也就是說，即便劇本的內容還在，可他對自己的手寫原稿還是有感情的，所以原稿丟失，對他來說肯定也是一種打擊。
經過一番詢問後，顧甜甜判斷，犯人很可能是今天下午來過工作室，然後偷走了藍字君上衣口袋的鑰匙，打開抽屜拿走劇本。
顧甜甜皺眉分析道：“也就是說，內部人員作案的可能性確實很高。”
根據藍字君的回憶，今天下午，有九個人來過工作室，其中包括春蟲蟲工作室的幾人，蔡春老師的助理等等，可這些人都只坐了一會兒，辦完了事就很快離開了。
……
現場調查幾乎沒有任何收穫，於是他們幾人暫時打道回府。
回到江元的公寓後，幾人商議了一番，藍字君最終提議報警。
江元不禁提醒道：“小藍，你知道如果報警了，你的原稿可能就真的找不回來了嗎？”
顧甜甜明白元子所說的意思。
理由很簡單，如果報警驚動了犯人，他很可能會在情急之下將原稿銷燬，那樣就真的找不回來了。
而最糟糕的情況，大概就是犯人已經將原稿賣給了別人。
雖然電影劇本是已經發表的原著改編的，可劇本的詳細內容若是在網上提前泄露，對於這部電影來說仍然是種打擊。
藍字君則道：“在下說過了，原稿並不重要，內容在下都記住了。在下報警，只是想表明立場，讓犯人知道，他做的事情是錯誤的。”他沉默了一下，“而且，這個人偷走原稿也許是出於對這部電影的熱愛，所以他說不定會因爲負罪心將原稿返還。”
顧甜甜和江元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小藍果然還是太善良正直了，他寧願相信偷稿子的人並不是出於惡意，所以想給那人一個改過的機會。
這時，坐在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江植月忽然沙啞道：“那什麼……”
其他人立刻看向他。
被大家這麼一看，江植月臉上露出些許慚愧的表情，然後才深吸一口氣，道：“那什麼，我可能知道是誰偷走劇本的。”
……
“今天下午我把劇本拿出來過一次。”江植月蹙眉道，“我把劇本拿出來放到了桌面上，結果上了個廁所的功夫就不見了，所以……劇本算是被我弄丟的。”
他說完，就一臉愧疚地看向藍字君：“小藍……抱歉。”
顧甜甜意外道：“那你之前怎麼不說？”
江植月糾結了片刻後才道：“我要是說了理由，你們千萬別笑話我。”
藍字君平靜道：“放心吧，在下從來不笑話別人。”
江植月臉紅着表示：“我就想拿出劇本來看看……那什麼，說不定能找到適合我跑龍套的角色。”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了。
顧甜甜失笑：“就是因爲這個？”
江植月紅着臉微微點頭。
顧甜甜忽然明白最近404老是情緒低沉的原因了。
身邊的人都在這個劇組裡有一席之地，而他卻只是個“小助理”，幫忙跑跑腿打打雜，這多少讓他心裡有些不平衡，所以纔會拿出劇本來暗暗研究一番，希望自己也能在劇本里演個小角色。
藍字君卻平靜道：“難道你沒發現，劇本里有個角色就是以你爲原型寫的？”
江植月驚喜道：“真的？哪個角色？”
藍字君道：“就是陳皮皮。”
“陳皮皮？”江植月皺眉，“女主角家養的哈士奇？”
藍字君點頭，“對，它就是按照你的性格爲藍本寫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江植月：“…………”
顧甜甜默默表示，對不起，404，這個她還真的無法辯駁_（:3ゝ∠）_
那隻見熟人就撒歡，遇到陌生人就躲進牀底下的蠢萌狗，還真跟江植月的性格如出一轍。
藍字君表情認真地向他伸手：“來，皮皮，握爪。”
江植月流着淚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心裡，然後還非常配合地“汪”了一聲，似乎想表達：只要讓他參演電影，即使讓他演只汪星人他也願意。
顧甜甜道：“對了，你不是說你知道是誰偷了劇本嗎？”
江植月立刻坐直了身體，一臉激動道：“對對！偷了劇本的人就是宋繭！”
江元不禁道：“你確定嗎？”
“嗯呢，我確定。”江植月忽然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線，“……我上完廁所回來，發現劇本沒有之後，就馬上查了小區監控，發現那個時間段只有一個人出入過，那人就是宋繭。”
……
第二天一大早，藍字君就把宋繭約了出來。
本來他們已經做好了對方會一口否認的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宋繭卻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偷了劇本。
“沒錯，劇本就是我拿的。”他平靜道。
然後，他就從揹包裡把劇本拿了出來，放到了桌面上。
“我本來就打算今天還回去。對不起。”他沉默了一下，“以後咱們的合作關係就終止吧。你們還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另外，如果你們想報警也請便。”
他說完，就起身要走，卻被藍字君叫住了。
藍字君皺眉道：“宋繭，你爲什麼要拿走劇本？”
宋繭提了一下肩膀上的吉他，回頭看了一眼他們，才嘆口氣道：“跟你們說實話吧，從大概半年前開始，我就寫不出來歌了。”
顧甜甜驚訝地跟藍字君對視了一眼。
“你們之前在網上搜到的那幾首我的原創歌曲，實際上都不是我原創。”他表情漠然道，“我從來都寫不出好歌，曾經堅持原創的我屢次碰壁，結果寫出來的東西都不受歡迎。這次簽約了凝霜工作室後，他們請了槍手幫我寫歌，專門迎合大衆口味，結果真的紅了起來。所以，你們之前在網上看到的那幾首歌，都不是我自己的作品。”
聽到這裡，顧甜甜終於明白，爲什麼宋繭在某易雲中的幾首歌風格如此迥異，完全不像同一個創作者所作的了。
“這次你們邀請我幫你們作主題曲，我很高興。”他淡淡道，“可惜的是，畢業這兩年來，我早就耗盡了我的靈感和熱情，再也寫不出任何東西了。所以，那天本來是想跟你們說明情況的，但是卻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劇本……”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
“說老實話吧，我並沒多想什麼。我當時只覺得這是商導演的出山之作，大概會有很多人想出高價來買劇本的原稿吧。”
他說着，就再次擡頭看向了顧甜甜，臉上露出一個自嘲的微笑。
“現在想來，我根本沒打算真的賣掉它什麼的。當天晚上回去，我就後悔了。”他深吸一口氣，“我偷劇本……大概只是出於對你的嫉妒吧。”
顧甜甜意外道：“我嗎？你是說嫉妒我？”
“因爲你和我很相似。”宋繭平靜道，“我們都是一個大學出身的，都在爲了夢想拼搏，可是你跟我不一樣。”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漸漸低沉，“可能你還沒有發覺吧。一個人身邊有這麼多打心眼裡支持自己的人，是一件多麼寶貴的事……獨自一人實現夢想的道路太艱難了，這一點大概你永遠無法理解。”
說到這裡，他忽然就從外套內兜掏出一個u盤。
“電影主題曲的demo版實際上我早就做出來了，但是我一直非常不滿意。你們要是看得上，儘管用，這首曲子的版權我自願放棄。”
他說完，就轉身大步離開了。
……
之後，藍字君和顧甜甜就聽了一遍u盤裡唯一的一首歌。
這首歌用簡單的吉他和鋼琴作爲配樂，男聲微微沙啞，聲線慵懶，節奏舒緩。
顧甜甜雖然不懂音樂，可她也認爲這一定是首好歌，而且，和宋繭之前在網上發佈的那幾首風格截然不同，很有個人特色。
藍字君沉默了良久，把整首歌聽了七八遍，然後才道:“在下很喜歡這首歌。”
“那你打算用這首嗎？”顧甜甜問。
藍字君微微搖頭。
“好歌是好歌，可在下不打算採用這首。”
“爲什麼？”
“因爲，他始終偷拿了在下的劇本。”藍字君淡淡道，“在下是不會採用一個竊賊創作的歌曲的。”
顧甜甜失笑：“看不出來，原來你還有點道德潔癖？”
藍字君看向她平靜道：“在下一向如此。”
他說着，就看向手裡的u盤，“所以……可惜了。”
顧甜甜並不知道他說的“可惜”究竟是指這首歌本身，還是指宋繭。
不管是哪個，她也承認確實有點可惜了。
如果宋繭沒有懷疑自己的才華，身邊又有發自真心支持他的人，那麼這一切或許不會發生，這首歌或許就不會遭遇這樣的命運。
宋繭之前對她的感謝大概是出於真心的。因爲，他說過他家裡人也反對他搞音樂，那時的他實在太需要別人的認可和支持了，即使一句話，對他而言也難能可貴。
只可惜，他最後還是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深淵。
……
不過，宋繭剛纔的話也從某種意義上點醒了顧甜甜。
她從未認真考慮過，這世界上有很多人別無選擇，只能選擇獨自一人在事業和夢想的道路上踽踽獨行，她身邊卻擁有了這麼多支持自己的人。
而她居然還還因爲怕自己和元子的地位不對等，而糾結着到底應不應該和江芒簽約。
要知道，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他們根本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最重要的是，元子確實是真心要支持她的演藝事業。
以她對元子的瞭解，他應該從未想過當她的boss，他只是想當她的幕後支持者而已。就算以後媒體和輿論認爲她是“被男人捧紅的”又如何？要是連這點輿論都受不了，還當什麼女演員？
想到這裡，她自嘲地笑了笑，她始終放不下的，果然還是她自己那點兒“自命清高”的自尊心罷了。
……
當天晚上，顧甜甜親自下廚做了晚飯——她最拿手的西紅柿雞蛋蓋澆面。
第一次吃女票下廚做的菜，江元顯然很高興。
他一邊吃一邊誇讚，還表示他就還愛吃這種蔥花有點糊、鹽又加多了的面。
顧甜甜笑道：“那什麼，你快吃，吃完了我有事跟你說。”
江元立刻擡頭看她，擦了擦嘴角，好奇道：“什麼事？”
顧甜甜託着下巴，望着他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後才道：“我就是在想……你們江芒還願意簽約女演員嗎？”
聽到這句話，江元立刻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淺笑。
“當然了。”他說，“要是那個演員名叫顧甜甜，我們就更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