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裡其他人都以爲總編劇夢星辰大大是回老家看望父母了,因爲顧甜甜就是這麼跟他們說的。
他們還有人笑道:“我看是八成被父母催着回老家相親了吧!看夢大大的年紀,差不多也該到時候了。”
他們說着,還拿江植月開玩笑,說他年紀也不小了,也該交個女朋友了。
在他們眼裡,江植月雖然和顧甜甜年紀差不多,可他們卻總把他當成十幾歲的大孩子。
劇組裡一些人比江植月年紀還小,可混熟了之後還是管他叫“江弟弟”、“月月”之類的。
大概他們也覺得把江植月逗得一臉懵逼,或者乾脆炸毛了的樣子很可愛。
聽到他們說女朋友的事,江植月立刻嚴肅道:“我現在要忙事業,哪有時間談戀愛?”
“忙事業?”熊紫琰笑着調侃他,“要不你也簽約黑蓮花工作室吧。看你挺適合演戲的,現在女孩都喜歡你這種小鮮肉型的。”
“拍戲?我的事業是在……”江植月大概想說黃金藤公司,於是趕緊改口道,“給甜甜當經紀人和私人助理就是我的事業。”
見他說得一本正經,大傢伙都笑了起來,屋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黑蓮花工作室新聘請的造型師windy扯了一下顧甜甜衣角,笑道:“你這個小表弟也太有意思了吧!!你從哪兒撿來的這麼個忠犬弟弟?”
她這句話只是在開玩笑的。
大家都知道,江植月是顧甜甜家的“遠房表弟”。
顧甜甜毫不遲疑地回答:“直播軟件附贈的。”
windy:“…………哎?”
……
一個星期後,顧甜甜忽然收到了來自藍字君的消息。
他說,他已經完成了所有的前期檢查和準備工作,很快就要進行記憶移植了。
“在下去看了那個新身體。泡在藥水裡,完美無瑕,雖然還是個嬰兒,不過他們說,長大之後會比我現在這個身體還要好看。”
看完這句話,顧甜甜腦海裡立刻腦補了藍字君一臉認真的表情。
比這個身體還好看……也就是在變相誇讚自己長得好看了吧!
顧甜甜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藍字君果然還是當初在彈幕裡發“謝謝誇獎”的那個藍字君。
大多數人在網上的表現和在現實中的表現很不一樣,而藍字君卻表裡如一,想到什麼說什麼,直率又天真,還有點自戀傾向。
這樣的人大概在任何時代裡都是奇葩。
所以,顧甜甜寧願相信,記憶移植之後的藍字君即使會發生細微變化,但他的本質不會改變。
只要他還記得這一輩子發生的一切,記得他的夢想,還願意來看她的直播,那他就還是原來的那個慕容夢星辰。
顧甜甜沉思片刻,然後給藍字君發消息:“就跟小藍你之前說的一樣,這世界上只有一個顧甜甜,獨一無二的。小藍你也是這樣。”
她停頓了一下,又用思維輸入法寫道:
“就算你的記憶和人格移植到了別的身體,但是你的靈魂和本質還是你自己,我肯定也會把你當成原來那個小藍來對待的。”
藍字君沒有立刻回覆。
顧甜甜又道:“等到電影首映日的那天,我們給你留最好的位置。”
藍字君這纔回複道:“嗯,知道了。”
隔了好一會兒,顧甜甜都快忘了他們的對話,他纔再次發了一句:
“……謝謝。”
這句感謝可能是謝謝顧甜甜願意給他留個好位置,也可能是在感謝她剛纔那番鼓勵的話,或者兩者兼有。
總之,發完這句話後,他又給顧甜甜發了一張圖片。
圖片裡的,是一個泡在藍色藥水裡的嬰兒身體。
小小的男嬰皮膚白白嫩嫩,表情十分安詳,就像睡着了。
藍字君在圖片下附上一句話:“這就是未來的我。希望到時候你不要嫌棄我年紀太小了。”
這是他第二次用“我”來指代自己了。
看來,這段時間他的心境應該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可能已經準備好了要重生了。
顧甜甜不禁笑了起來。
“你好,小小藍。很期待跟你見面。”
……
晚上,顧甜甜和江元一起下廚做了幾道菜。
江元最近學了幾道川菜,其中就有顧甜甜最愛的水煮肉片。
不用他說,顧甜甜就知道他百分之三百是爲了自己才學的。
望着男人在案板前忙碌的身影,顧甜甜的目光從他微微挽起的袖口,和那雙修長好看的手上。
他的手在熟練地洗菜切菜,彷彿一個非常普通而平凡的居家型男人。
顧甜甜忍不住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溫暖的後背上。
江元不禁低聲笑了起來。
他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有點涼涼的。
“別鬧,讓我把菜切完。”
顧甜甜懶洋洋地“嗯”了一聲,趁機在他腰上捏了捏,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江元扯開她的胳膊,轉身摸了摸她的頭髮,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笑道:“去,進屋看電視去,別搗亂。”
換做別人,用這種對小孩子的口吻跟她說話,她十有八/九要擺出厭惡的表情。
可元子的這番話卻讓她絲毫也不反感,反而有種溫馨感。
“那我去把上次去超市買的香薰蠟燭找出來點上。”她笑道,“——相當於燭光晚餐。”
……
翻蠟燭的時候,顧甜甜拿起抽屜裡的一本書,裡面卻忽然飄出了一張照片。
看到那張照片,顧甜甜不禁愣住了。
照片上的,是個非常漂亮的年輕女人。
她眉眼間和元子有幾分相似,正衝着鏡頭展露燦爛的笑容。她那頭大卷發極富復古感,典型的上世紀八十年代流行款。
顧甜甜立刻認出,照片裡的人正是元子的生母,趙湘鈞。
元子平時從來不會提起他生母的事。
就算提起自己的病,他也不會談及趙湘鈞,彷彿對他而言,生母不過是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
可是,他卻把趙湘鈞的照片夾在了自己最近在看的一本書裡。
顧甜甜立刻意識到,元子要比他表面上看起來的更介意他母親的事。
即使他表現得再冷漠,也無法抵禦血濃於水的親情給他帶來的影響,更何況這不是一般的親情,而是母子關係。
顧甜甜一直相信母親和兒女之間存在了天然的紐帶,即使再惡劣再疏遠的母子關係也是如此。曾經有科學家研究過這一點,這種紐帶是深藏於人類大腦之中的,是人性的必然結果。
顧甜甜不禁眉頭微微皺起。
她知道元子是個性格非常內斂的人,他從來不把自己的負面情緒表現在臉上,無時不刻都在保持微笑。
可是此刻她才意識到,即使在她面前,元子也會下意識地隱藏真實的自己,把自己封鎖起來。
……也許她從來沒有真正地走進過他的內心。
想到這裡,顧甜甜略感失落。
她也是個習慣封鎖自己內心的人,但是她現在已經很少在元子面前掩飾自己了,常常想到什麼說什麼。
可反過來,元子卻不是這樣,這多少讓她有點不平衡。
就在這時,她聽到廚房抽油煙機的聲音停了下來。
於是,她將照片塞回了書裡,然後將書重新放回了抽屜。
……
很快,菜端上桌,便正式開飯了。
元子做的水煮肉片特別好吃,顧甜甜自己炒那盤豆芽也不錯。
吃到美食的顧甜甜立刻把之前那點傷感的情緒拋之腦後,一邊吃飯一邊興致勃勃地跟江元聊起了最近拍戲的趣事。
江元一直耐心地聽她講,然後發表幾句自己的評論。
燭光之中,男人的表情看起來特別溫柔,這讓顧甜甜不禁心中微動。
她衝對方勾了勾手指,笑道:“過來。”
江元面露疑惑地湊了過去。
顧甜甜便立刻在他嘴角留下了一個油乎乎的吻,還是水煮肉片味兒的。
……
吃完飯後,顧甜甜跟元子講起了藍字君記憶移植的事,還給他看了那張照片、
顧甜甜一臉嚮往:“未來科技果然不可思議。就算治不了絕症,還能把記憶移植到新的身體裡。我在想,這樣一來,人豈不是就能不老不死了?”
“很有可能。”江元若有所思道,“所以,未來世界這種記憶移植應該是有嚴格限制的。”
顧甜甜贊同道:“嗯。如果所有人都能用這種方法獲得永生,那世界就亂套了,肯定要引發很多倫理問題的。比如,我居然還要給我爺爺換尿布……還有愛上了自己的祖奶奶之類的。”
江元笑了起來。
他收斂了幾分笑容,認真道:“其實現在也很有可能。你想啊,萬一藍字君和江植月是你的後代,他們其中一個人又喜歡上你,那不就是喜歡上自己的祖奶奶了麼?”
顧甜甜不禁指出:“別忘了江植月跟你一個姓,我看他是你後代的可能性更高。”
江元卻笑道:“你的後代和我的後代有區別嗎?”
“呃……”
顧甜甜無言以對。
其實說完剛纔那句話,她就察覺到了自己話裡的漏洞。
於是她假裝一本正經道:“誰說沒卻別。可能有的人遺傳我的基因比較多,有的人遺傳你的基因比較多。”她又笑了起來,“我看,江植月就遺傳你的比較多。他長得又有點像你,說不定這叫返祖現象……”
就在這時,元子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向顧甜甜瞥了一眼,蹙眉道:“是工作上的電話。”
顧甜甜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介意:“快接吧。”
接完電話後,元子重新回到桌旁。
見他一臉神色凝重,顧甜甜不禁問道:“怎麼了?”
江元回過神,笑道:“沒什麼。”
顧甜甜“哦”了一聲。
她忽然意識到,元子又開始那樣了。
每次他遇到工作上或者其他方面不順心的事,他從來都用“沒什麼”來敷衍過去,從來不跟她抱怨,感覺就像把自己當成了外人。
於是,她心中感到了一絲焦躁,便追問道:“到底怎麼了?工作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江元微微一怔。
然後他才平靜道:“不是黑蓮花工作室的事,你放心吧。”
顧甜甜道:“可我又不是擔心工作室的事。”
仔細看了看她的表情,江元不禁笑道:“你怎麼了?”
顧甜甜道:“我就是突然突然覺得,感覺你平時總愛在我面前逞能,從來不把自己的煩惱跟我說。”
江元愣了一下,他皺眉露出回憶的表情:“我有這樣嗎?”
“嗯呢。”顧甜甜蹙眉,“感覺你在我面前就只會笑了,從來也沒見你生氣啊、鬱悶啊什麼的。有時候覺得這樣挺疏遠的。”
江元卻無奈道:“你想多了。真的沒什麼。光是看見你我就挺高興了,我幹嘛非要假裝自己生氣鬱悶?”
顧甜甜一臉懷疑:“我不信。”
江元失笑:“不信什麼?”
顧甜甜皺眉,“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就是太會隱藏了。而且……”
“什麼?”
顧甜甜沉默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
“而且,我看見你把你母親的照片藏在書裡了。你其實還是挺在意她的事吧?”
聽到這句話,江元的表情果然發生了一絲變化。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收斂了起來,目光垂下。
就在顧甜甜以爲他想說點自己內心感受的時候,他卻淡淡道:“你還是想多了。那照片我只是順手夾在書裡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什麼。”
他說完,便起身平靜道:“吃水果嗎?”
顧甜甜立刻搖頭。
可他還是轉身進廚房去洗水果了。
……
晚上臨睡之前,顧甜甜躺在牀上半天睡不着。
她翻了個身,卻感到身後一陣溫暖。
江元從她身後抱住她,然後貼近她耳朵小聲道:“睡不着?”
顧甜甜感覺耳朵癢癢的,不禁噗地笑了起來。
“……睡不着。”她小聲道,“可能吃多了。”
江元沉默了一下。
“那就……聊一會兒吧。”他忽然道。
元子竟然主動提出談心話療,這讓顧甜甜心中略感欣慰。
看來,他還是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顧甜甜翻個身,朝向他,枕着他胳膊低聲道:“元子,你最近心裡有沒有特別讓你煩惱的事?隨便跟我說說。”
江元沉默了一下。
“現在確實有件挺讓我煩惱的事。”
顧甜甜立刻道:“什麼事?”
男人一隻手伸進她的睡裙,嘴脣貼着她額頭沙啞道:“我想做……但是突然想到家裡的避/孕套用完了。”
顧甜甜面無表情地拍他腦門一下。
“別鬧,我跟你聊很正經的人生話題呢,”她挑眉道,“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不分場合隨便發情的生物嗎?”
元子卻笑道:“不分場合?現在什麼場合?”
藉着牀頭小燈的微光,顧甜甜看了一眼鏡子裡穿着夏天睡衣交纏在一起的兩隻*,頓時啞然失笑。
“可現在我還不想啪呢。”她翻個身,枕着元子的胳膊偏頭看他,“我就想跟你聊聊天而已。”
“好吧。”江元終於收斂了笑意,“聊什麼話題?”
顧甜甜道:“就是我剛纔說的那個,你最近有什麼煩惱嗎?”
她說完便趕緊補充一句,“不準說那方面的事。”
江元沉默了兩秒。
“嗯……確實有件事。”他沉聲道,“其實,這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