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對方走到近處,劉敬信才發現那婦人年齡應該已經不小,可能正介於中年向老年的過渡階段。她笑起來時眼角的魚尾紋和臉上的法令紋特別重,哪怕她沒有皺眉,也能看到她額頭上淺淺皺紋;她應該是染過發,但仍然能夠看到有很多頭髮的髮根是白色的。“洪姨!”阿爾扎笑着迎上前,張開雙臂和那婦人淺淺地擁抱了一下,然後側身介紹道:“我今天帶了兩個朋友過來,這位叫林傑,這位叫劉敬信,他倆在你們華國,可是大明星呢,你應該認識吧?”
洪姨略顯尷尬地道:“我來這邊已經二三十年了,我對那些關注不太多,不好意思啊。”
阿爾扎立刻轉回話題,又向劉敬信和林傑介紹道:“這是洪姨,是這家餐館的老闆,是位非常善良的人呢。”
劉敬信和林傑向洪姨微微頷首問了聲好,洪姨熱情地詢問三人是否需要上二樓包間。
三人商量了一下,都覺得只有三個人還佔一個包間,氣氛上會很彆扭,於是他們決定就坐在一樓的大廳。
洪姨將三人引到一個遠離其他客人的方桌處,遞給三人一個菜單。
阿爾扎直接將菜單推給了林傑,林傑打開菜單看了看,又將菜單給了劉敬信。
劉敬信不太喜歡點菜,他覺得點菜是件非常麻煩的事情,所以他喜歡自助餐和火鍋。但他也知道,林傑之所以讓他點菜是出於好意,是想讓他多點一些他喜歡的菜,他自然不好拒絕,只能埋頭苦苦研究。
看了菜單,劉敬信真心感覺這家店的名字起得非常貼切,這裡果然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家常小炒,雖然菜價是國內的兩三倍以上,但能有機會在這異域他鄉吃到家鄉的味道,相信任何遊子都不會嫌貴吧?
劉敬信點了兩個小草,一個紅燒排骨,一個糖醋土豆絲,林傑又點了份韭菜炒雞蛋和西紅柿炒雞蛋。
阿爾扎見兩人點得都這麼素,有些不高興了:“你們不用想着省錢啊,多點一些啊!”
林傑將菜單還給洪姨,微笑衝洪姨道:“就點這麼多吧,麻煩您了。”
“好的。”洪姨收走菜單,然後回身去往後廚。
林傑隨後向阿爾扎解釋道:“說真的,阿爾扎,我出來大半年了,大魚大肉的經常吃,但真正讓我懷念的,就是這幾個簡單的小炒菜啊!”
阿爾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而伸出一根手指笑道:“我知道,是家鄉的味道,對嗎?”
“沒錯。”
他們點的菜除了紅燒排骨稍微費點火,其他三個菜都非常簡單,並且還是這家店銷量最好的三道菜,所以上菜速度非常快,同時被送上來的,還有一個裝滿米飯的木桶及三個空碗。
劉敬信滿懷期待地塞了一碗米飯,抓起筷子嚐了一口土豆絲,品味着那酸中帶甜、甜中還帶一點點辣的美妙滋味,輕輕咀嚼,細細品味。
不錯,是國內的味道,阿爾扎說得沒有錯,確實非常正宗啊。
可吃了一口米飯後,劉敬信微微皺起了眉頭。
米飯的味道和口感都與國內的大米有細微差別,不知道是放久了的原因,還是稻穀品種不同的原因。
但不管怎麼說吧,這幾道菜都特別下飯,並且他們早上出門的時候都沒有吃東西,都非常餓了,他們竟是都來不及等紅燒排骨,先大口大口地吃下去了一碗米飯。
當洪姨將紅燒排骨送上來的時候,看着幾乎已經吃光的三盤菜和一桶米飯,嚇了一跳:“我是不是這個菜上慢了?”
阿爾扎大笑着指着林傑和劉敬信道:“洪姨,是他們吃得太快了啊!”
林傑似乎對洪姨這個人很有興趣,他往裡面挪了挪,讓出來了一個位置:“洪姨,您要是不忙的話,咱們能坐下來聊會天嗎?”
洪姨環顧一圈,見其他幾桌的客人似乎暫時沒有要結賬走人的,於是點了點頭,坐到了林傑的旁邊。
林傑問道:“洪姨,您說您來這邊二三十年了?你爲什麼要選擇來這邊開這樣一家餐館啊?”
世界各地都有大量的華人,無論在哪裡開華人餐館,肯定都會有不錯的生意。那麼多的國家可以選擇,林傑是真的很不理解洪姨爲什麼偏偏選擇這麼危險的一個國家。
這再簡單不過的一句問話,似乎勾起了洪姨的傷心事,她的眼圈很明顯地泛紅,眼內竟泛有淡淡的淚光。
“唉!”洪姨重重嘆了口氣,開始了她的講述。
原來,她兒子曾是中字頭的一名駐外員工,二十多年前,他兒子在這邊遭遇了意外,死在一場非常大的大火中,連完整的屍體都沒有找到。
洪姨和她老伴從那之後,便在這裡開了一家餐館,她覺得這樣可以離孩子近一些,不至於讓孩子在異域他鄉成了孤魂野鬼,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劉敬信他們聽完洪姨的講述,都感覺鼻子酸酸的。
林傑忍不住問道:“那你們不準備回去了嗎?”
洪姨點頭道:“是啊,回去幹什麼呢?有人的地方就是家,我們回去了,我孩子就沒有家了啊。”
這個沉重的話題,讓他們每個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林傑本來有很多話想要問洪姨,但現在卻一句都無法再問出口了,四個人圍着桌子兩側,看着桌上的飯菜,竟是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洪姨很堅強,明明是她的不幸遭遇,但她第一個恢復了過來。她先打破沉默問道:“說說你們吧,你們爲什麼來阿國,也是爲了工作嗎?”
林傑搖頭道:“不是,我們只是想來這邊看看。”
洪姨聞言愣了愣:“你們是來旅遊的?”
林傑想了想,似乎覺得其他解釋都說不清楚,索性點頭道:“算是吧。”
洪姨頓時就急了:“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們年輕人了,國內那麼好的環境,你們不好好待着,非要跑到這個地方來幹嘛?萬一出了什麼事,你們家中的父母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