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信沒想到今天咖啡廳的生意這麼好,才六點鐘就已經有這麼多人了;他更沒有想到,他纔剛剛進門,連吉他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呢,就已經有人點歌了,並且點歌的還是個“回頭客”。
羅思蕙快步來到劉敬信旁邊,很小聲的道:“那個女孩已經自己在那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可是其他客人也都問過你什麼時候才能到,你看看怎麼合適?”
劉敬信道:“我沒遇到過這種事啊,你們以前都是怎麼處理的?”
羅思蕙兩手一攤:“我也第一次遇到。”
劉敬信暗暗用視線環顧一圈,最後竟是跟那名點歌女孩的目光撞上了。他微笑着衝那女孩點了一下頭,對方笑得甜美,也點頭回應。他想了想道:“要不還是先滿足點歌的顧客吧,你覺得呢?”
點歌是要額外花錢的,那點錢對咖啡廳或許根本不值一提,但對現在的劉敬信卻非常重要。最關鍵的是,人家是“回頭客”,算得上優質客戶,可不能得罪。
“行吧,你自己把握。”羅思蕙說完,快步走到那名黑色連衣裙女孩旁邊招呼了一下,然後提前在桌邊擺好了轉椅,回頭衝劉敬信比了個“OK”的手勢。
劉敬信點了點頭,先到一旁打開琴包取出吉他,快速調好音之後徑直向着黑色連衣裙女孩走去。
其他的顧客看樣子似乎都有些不滿,但都沒有說什麼。反正只是一首歌的時間而已,喜歡的可以繼續等,不喜歡的反正也不在乎。
來到女孩桌邊坐好,劉敬信很禮貌的笑了笑,問道:“美女,你想點哪首歌呢?”
女孩一隻手緩緩攪動着杯子裡的咖啡,另一隻手撐着臉頰,嘴角帶笑的反問劉敬信道:“你還記得我嗎?”
劉敬信點頭道:“記得啊,昨天你點過歌的。”
女孩抿嘴一笑,道:“那就好。還點你昨天那首英文歌吧,我蠻喜歡的。”
“阿蘭·傑克遜的《Look at me》?”
“嗯。”
劉敬信有些不理解了,這女孩如果喜歡這首歌,自己上網搜出來單曲重放就可以了,沒必要專門等在這裡,還花那麼大價錢點同一首歌啊。
但人家既然願意,他也沒什麼好說的,儘量滿足客戶要求,儘可能演繹好每一首曲子,纔是他的本職。
稍稍調勻呼吸,劉敬信緩緩撩動琴絃,立刻便讓溫柔在指尖流淌,讓溫暖通過聲音綻放。
“I would bet my life like I bet my heart(我以生命與真心擔保),That you were the one(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因爲是被點歌,所以劉敬信必須要在女孩旁邊按照要求演奏這首歌,而其他客戶此時都非常安靜,也都在很認真的傾聽着,竟是讓這偌大的咖啡廳大廳裡,只有劉敬信的歌聲響起,坐得稍遠的顧客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聲都成了雜音。
如果音樂是有溫度的,那劉敬信此時彈唱的這首歌,就是37℃,讓人沐浴在其中感到溫暖且舒適;
如果音樂是有顏色的,那劉敬信此時彈唱的這首歌,就是橙黃色,如壁爐的火,驅散寒冷,映亮每個人微笑的臉頰。
“……Every time baby(寶貝,每次當你);Every time you look at me(每次當你凝視着我)。”
隨着最後一句歌詞唱完,劉敬信緩緩彈奏出最後的樂段,輕輕掃動琴絃,爲整首歌畫下溫暖的句號,也將所有深陷進那溫暖世界的人們輕輕拉回到現實。
三號桌那對中年夫婦手拉着手深情對視,他從她眼角的細紋看到了對家庭的操勞,她從他深情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那無悔的青春;
七號桌那對小情侶依靠在一起,她靠在他的肩頭,緩緩擡起頭,迎上他溫柔似水的雙眸,她緩緩閉上眼,稍稍上前,輕輕在他的脣上淺淺一吻,甜蜜又溫馨;
十二號桌的四個小夥子都低頭在擺弄着手機,一個翻看着前女友的照片,兩個上網在挑選着想立刻送給女友的玫瑰花,另一個悄悄登上了婚戀網站……
黑色連衣裙女孩依然是手撐着臉,但看向劉敬信的目光中好像多了些內容,她微笑着問道:“誒!你叫什麼名字?”
劉敬信已經按照要求彈奏完了一曲,正準備禮貌的說幾句話後回到小舞臺。聽女孩問他名字,他愣了愣,雖然感覺有點彆扭,但還是給出了回答:“劉敬信。”
“敬信?尊敬的敬嗎?信呢?信仰的信嗎?”女孩追問道。
“嗯。”劉敬信點頭給出肯定的答覆。
女孩若有所思的點頭道:“你的名字真好,尊敬信仰。哦,對了,我叫童文暄,文靜的文,暄暖的暄。”
劉敬信微笑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啊,文靜又溫暖。”
童文暄嘆氣道:“唉!那是爹媽期待的樣子,我其實是個挺鬧騰的人,看來老爹老媽要失望了。”
劉敬信沒想到童文暄會拉着他聊天,一時間離開也不是,繼續留在這邊也不合適,顯得有些尷尬。
童文暄看出劉敬信的尷尬,“噗嗤”掩嘴一笑,道:“謝謝你的歌,我真的非常喜歡,謝謝你。你快去忙吧。”
劉敬信點了點頭,回身走下臺階去到小舞臺,連好話筒,把箱琴接上音箱,然後打開電源開關,開始了他的工作。
羅思蕙很體貼的幫劉敬信點亮聚光燈,和昨天一樣讓劉敬信成爲全場的焦點。
作爲開場,劉敬信今天依然選擇的是獨奏曲,但不同於昨天的《天空之城》,他今天彈奏的是RB知名吉他演奏家橫尾幸弘根據RB民謠曲目《櫻花》改編的《櫻花主題變奏曲》。
隨着劉敬信緩緩彈奏,樂聲如春季燦爛的陽光向着周圍擴散,音符仿若化成片片櫻花花瓣,如粉色雪花般洋洋灑灑飄下,將被美妙琴音擁抱着的每個人帶去了一海之隔的東瀛,去欣賞那櫻花雨下身着和服翩翩起舞的妙齡少女,感受不一樣的浪漫與溫情。
整首曲子四次變奏,情緒層層遞進,哪怕是連續的高音區琶音,也沒有讓人感受到絲毫的緊張和焦躁,只感覺到空靈和純淨,把飄飛着櫻花的春日美景描繪得淋漓盡致。
在琴聲中,閉上眼,看到的不是漆黑,而是漫天飄飛的淡粉花瓣,輕輕呼吸,嗅到的空氣彷彿都帶有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經過了第一天的激動和感動,今天劉敬信的心境要相對平靜的多。
可以想象到,在他找到更好的出路之前,可能會一直在這裡工作。而他心底已經瀕臨乾枯的夢想,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重新發芽。
這裡雖然環境很好,雖然每個人對他都很友善,但這個舞臺終究太小了,小到沒法承載他的夢想,而且,這裡沒有他最好的那些夥伴,沒有他最愛的搖滾樂。
孫國民今天也來了,他本是帶了幾個朋友去包間打牌,可他們幾個人沒玩多久,便從包間搬桌子到了客廳,每個人都對劉敬信讚不絕口,聽得都是非常享受,讓孫國民感到特別有面子。
隨着時間在一首首美妙的歌曲中悄無聲息的流逝,時間又到了晚上九點。
劉敬信彈完最後一首曲子,起身鞠躬向所有顧客表示感謝,然後到前臺去結算當日的點歌分成。
今天雖然顧客比昨天還要多,現場氣氛比昨天還要好,但卻只有童文暄一個人點過歌,所以劉敬信只分到了五十塊錢。但沒有關係,畢竟是額外收入,哪怕只多一塊錢也是好的。
結算完畢,劉敬信正準備離開,卻聽孫國民向他招手道:“敬信,你來一下。”
“哦,好的。”劉敬信點了點頭,跟着孫國民走進了一個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