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靈異生活
終於按時開新坑了,提前祝一下大家新年快樂。老規矩,第一天開坑發三章,以後還是隔日更,請大家多多捧場啊……
有些老話聽起來沒什麼道理,比如說本命年要系紅腰帶;可是有些時候不聽老話你就是要吃點虧,比如說小麥,現在他真有點後悔,明明準備了紅腰帶,爲什麼出差之前不繫上呢?
“姓名?”
“麥喬。”
“年齡?”
“二十四。”
“職業?”
“呃,跑廣告的
。”
對面的警察這會兒才擡起頭來看他:“是你撞人了?”
“不是我撞的!”小麥鬱悶之極,“是小偷撞的,我本來在追小偷,好心過去扶一下,結果就說是我撞的了!”
“……”警察也無語了,過了一會才說,“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有責任的?幸虧老太太沒什麼大事,剛纔我們也給調解了,你賠個一千塊錢就把這事一次性結了算了,老太太年紀也大了,萬一後頭有什麼事,也算你頭上就麻煩了。這事……也算你倒黴。”
倒黴?小麥覺得自己是夠倒黴的。本來他今天很高興,剛剛從萊西回來,賣出去一份廣告設計,掙了八千塊錢。錢雖然不算多,卻是他和魏炎的小公司開業半年多來做成的第一筆正經生意。銀行卡躺在懷裡,他不時地摸一下,就覺得幹勁十足。想想自己出去了兩天,魏炎不會做飯,肯定都是糊弄着吃,他就想今天晚上應該做點好菜,也慶祝慶祝。
長途站那邊本來就有點亂,小麥一邊琢磨一邊擠車,光顧着懷裡的銀行卡了,就覺得手腕上被人擼了一把。開始他沒在意,後來快擠上車了往自己手上一看,才發現手鍊被人擼走了。
要說小麥這條手鍊,其實真不值什麼錢。一條紅繩編了二十個小花結,頭上串了一顆黃豆大小的金珠子,還不是純金的,就是個18k,那能值幾個錢?不過因爲是爸爸留下的東西,又是從四歲開始就戴的,所以一直沒摘下來過。要說這條手鍊也挺奇怪的,紅繩的長度正好繞小麥手腕一圈,不鬆不緊,還找不出接頭來,要不剪斷了還真拿不下來。小麥有時候也想回憶一下,小時候這手鍊戴着是什麼樣?不過記憶總是很模糊,隱約覺得那時候這手鍊似乎也正好圈着手腕,不過想也覺得不可能,小孩子的手腕纔多細呢?說不定是繞了兩圈。
就因爲手鍊不值什麼錢,小麥也就一直放心戴着,誰想得到會在車站上被人扒了去?他回頭一看,就見一個十**歲的男孩一邊走,一邊做賊心虛地也回頭看他。這小子要是不回頭,小麥還真不知道是誰擼的,這一回頭,小麥反而認準了,喊一聲“站住”,擠出人羣拔腿就追。
小麥看着瘦,但從小到大都是學校田徑隊跑萬米的,自信追個小偷沒啥問題。想不到那小偷腿也很快,兩人一前一後追了轉眼就是八百多米,距離竟然一點沒縮短。長途站這邊人不少,兩人追到一個商場門口,有個老太太提着東西正好出來,小偷一頭就撞人家身上,兩人滾了個四腳朝天
。小偷靈活得跟兔子似的,跳起來就跑了。小麥過去把老太太扶起來,就被扯住了,眼看着小偷混入人羣不見人影,接着就有人打了110……
“那小偷長什麼樣子?你被偷了什麼東西?你說一下,我們立案調查。”
“算了。”小麥沒指望能把手鍊追回來。搶劫殺人的案子還來不及破哩,何況一個不開眼的街頭小混混搶一條不值錢的手鍊,“那小偷——也沒什麼特點,看着像個高中生,我覺得就是一般的小混混,就是跑得比兔子還快。我看你們是抓不着他的。”
警察聽了最後一句話,表情有些尷尬:“你這樣說,我們是比較難辦,不過我們會盡力的。幸虧老太太沒什麼大事,這樣你就先回去。”
出了派出所,居然下起雨來了,小麥叫聲晦氣,也在旁邊的商場裡買了些熟食,趕緊跳上了公交車。
小麥住在浮山後,是和男友魏炎一起租的房子,既是住處,又是公司。房屋兩室一廳,租金不低,一個月一千塊。其實依着小麥的意思,兩個人的小公司,又是剛起步,根本沒必要租那麼大的房子,但魏炎說交通方便環境好,硬是要租,還一下子就簽了一年的合同。現在這房租算是他們的一大開銷,挺頭疼的。
天已經黑透了,公交車上人不多,所以有人說話聲音就顯得特別的清楚“喲,鄭工你今天怎麼也坐公交車了?”
小麥扭頭看了一眼,上車的是兩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前面那個穿着印有某某公司字樣的工作服,後面那個卻是西裝革履,正有點尷尬地咧了咧嘴:“車壞了,送去修還沒拿回來呢。”
前面那人噗哧笑了一聲:“是嗎?王大小姐沒來車接呀?我說,好事快到了?什麼時候請大夥喝喜酒啊?”
小麥就算是局外人,也聽出來這話裡的諷刺意味。那個鄭工自然也聽得出來,勉強笑了笑沒再說話。 車廂裡很快就恢復了安靜,公交車關上前後車門,繼續向前開。小麥一晃眼,忽然發現後門不知什麼時候上來了一個年輕女人。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她的臉,倒是身上穿着的一件連衣裙白底紅花十分鮮豔。她就站在後門口,車廂裡有很多空座,她也不去坐。
小麥忍不住又看了兩眼,心想司機今天怎麼也不提醒後門上的人投票了?這一班車的司機都特別能吆喝,一旦後門有乘客上,就會扯着嗓子喊投票,今天倒反常
。女人頭髮長長的,身上的裙子似乎是被雨淋溼了,那大團的紅花像血似的醒目。小麥用眼角瞥着她,感嘆女人爲了漂亮真是不要命。雖然濱海冬天比別的地方暖和,但這女人穿的卻是夏末穿的那種薄裙子,腳上好像還穿了雙露趾的魚嘴涼鞋,這也太美麗“凍”人了?
汽車安靜地行駛,很快到了小麥要下的車站。他站起來的時候看見剛纔上車的那個鄭工也走到了門口,女人往旁邊閃了閃,擡頭看了他一眼。車廂的燈光下,小麥看見她還很年輕,五官秀美皮膚白皙,只是額角上有一大塊青黑色,像是摔出來的傷。
車門一開,小麥跟在那個鄭工身後下了車,到十字路口去過馬路。正遇紅燈,一羣人都擠在路邊上等着。眼看紅燈轉爲黃燈,離路口還有一段距離的車輛開始拼命地趕,想搶在綠燈之前衝過去。這裡是個大斜坡,上面沒有減速帶,從坡上衝下來的車速度一般都很快,尤其是在搶燈的時候。
吱——
等着過馬路的人一片驚叫。一輛轎車緊急剎車,在溼漉漉的地面上拖出長長一條痕跡,差點整個橫過來。不遠處,一個男人躺在路中間,像被丟棄的布娃娃,頭毫無生氣地歪在一邊,身下一灘鮮血正漫開來。
人羣**,有人掏出手機開始打110和120,小麥卻只顧着看那個男人剛剛站着的位置——那個男人正是車上的那個鄭工,而他剛纔站的地方正有個穿白底紅花裙子的年輕女人,默默地看着地上的屍體。小麥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下了車並且跟在他們身後的,但他看得很清楚,剛纔轎車衝過來的時候,就是她在那個鄭工身後用力推了一把,把人推到了車前。
男人在馬路中間抽搐了一下,沒了動靜。女人臉上浮起一絲微笑,轉身要走。小麥情急之下脫口喊了一聲:“抓住她!”
旁邊的人驚訝地轉頭看他:“抓誰?”
小麥眼看那女人已經擠出了人羣,急得用手直指:“就是那個穿紅花裙子的女人,剛纔是她把那個人推出去的!”
旁邊的人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你說什麼呢?哪有人推他?還有,哪有什麼穿紅花裙子的女人?剛纔我就站那人後頭,根本就是他自己找死搶出去的,哪有人推他?你可別胡說
!”
小麥顧不得跟那人爭什麼,擠出人羣去找那個女人,但他一擡頭就愣了——人不見了。也就是說了這麼幾句話的工夫,而這條路是一通到底的,那個女人走得再快,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走出他的視野?
110來得很快,120也來了,但地上的男人顯然已經沒得救了,直接就被蓋上了白布。司機急赤白臉地在跟警察辯白,旁邊有幾個愛管閒事的人給他證明,確實是死者自己衝出去的。小麥聽了半天,終於還是說:“不是他自己衝出去的,是有人推了他一把。是個穿白地紅花裙子的女人。”
剛纔跟他說話的那人不耐煩地說:“小夥子眼花了?都跟你說了,剛纔就我站在他後頭,哪有什麼穿紅裙子的女人?”
警察詢問了一下旁邊的人,都表示沒看見有這麼個女人,於是警察用警告的眼光瞪了小麥一眼:“請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胡亂說話也是不行的!”
小麥再次鬱悶了,而且他很奇怪:穿着那麼扎眼的一個女人,怎麼就會沒人看見呢?
不過鬱悶也罷,奇怪也罷,屍體被搬上車拉走,人羣也就散了。小麥拎着菜往家走,剛剛走到門口,正在掏鑰匙,門自己開了,屋裡的人拉着個特大號旅行箱出來,跟小麥打個照面,兩人都愣了一下。
“你幹嗎?要出差?是上次膠州那個公司談成了?”小麥看魏炎手裡拖着行李箱,有點失望。好歹他纔剛回來。
“我,我——”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問話,魏炎卻結巴起來,表情也變了。小麥奇怪了:“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他一邊說,一邊想進屋,魏炎卻堵在門口沒有讓開的意思。
小麥心裡忍不住懷疑起來,一側身,硬是擠了進去。只看了一眼他就發現:魏炎最心愛的吉他不在原來的地方了。小麥的心忽一下懸了起來,看着那旅行箱:“魏炎,你這是去哪?”
魏炎嘴脣動了幾下,終於垮下肩膀:“麥子,我,我要回家了。”
回家這兩個字像一記悶棍敲在小麥頭上,他一時居然沒反應過來:“什麼?”
魏炎放開行李箱蹲了下來:“麥子,我爸今天叫我回去,說我媽檢查出心臟病了。他說我現在回去,他還認我這個兒子……”
小麥愣愣地看着抱住頭的年輕男人,覺得自己腿也有點軟了:“你要回家了?還——”他把後面的半句話嚥了回去,很顯然的,魏炎是不準備回來了,否則怎麼會連招呼都不打就走?如果他再晚幾分鐘回來,面對的就只是一間空蕩蕩的房子
。
魏炎不敢看他:“麥子,咱們這一年太難了。再說我爸那脾氣,要是這次不回去,他可能真永遠都不會認我了。還有我媽,她身體不好。麥子,你從小沒爸媽,不知道我的感覺。麥子,我要是回去,想開個公司什麼的比在這容易多了。等我經濟上能獨立了,我回來找你,我……”
小麥出神地看着他的嘴脣一張一合,忽然覺得想笑。魏炎是第幾個了?第四個?果然還是沒超過一年啊……難道真被他第一個男朋友說中了——男人之間本來就是玩玩,非要什麼天長地久,就只有被人甩的命!明明追他的時候也說得信誓旦旦,可總是沒有一年,就帶着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了。就連魏炎,爲了他跟家裡出櫃決裂,跑到濱海來自己創業,算是堅持時間最長的了,現在也要離開。是因爲同性之間的感情本來就脆弱?還是他的保鮮期,就只有一年?一時間他的腦子亂紛紛的,無數莫名其妙的想法都在裡面擠:他媽媽臨終時拉着他的那隻冰冷的手;第一個男朋友手機裡跟別人的曖昧照片;大學同學或鄙視或憐憫的眼神;魏炎悄悄遞過來的一支紙玫瑰;他學的是廣告設計可是一直在做業務員和會計的工作,專業都要廢了,魏炎一走,公司開不下去,他得去另找工作;房子是租了一年的,現在還有半年,要是提前退房要賠違約金,應該找個人合租;買的菜一個人吃太多了,幸虧天氣還沒熱否則要壞了……林林總總,每個想法都像只蜜蜂,肚子上帶着個尖刺進進出出。
魏炎見他半天沒有反應,悄悄看看錶,磨磨蹭蹭地站起來:“麥子,我,我飛機到點了。我留了張卡,咱們剩下的錢都在裡頭,我就只有這些了。還有手機,我也給你留下了,你總用小靈通,也不方便……等我回去有了錢,我再打給你……我,我走了……”
小麥仍然呆呆地站着,魏炎拖着行李箱從他身邊擠過去,身上的溫熱氣息撲上他的臉,是他所熟悉的。可是在這種倒春寒的天氣裡,這點熱氣很快就消散了,只留下他的臉頰在道的冷風裡吹得冰涼。過了好一會,他才拖着腳步慢慢進了屋,木然地把手裡的菜放到廚房去,再走出來,坐在桌子旁邊發呆。桌子上擺着個檯曆,小麥無意識地看着:2008年4月17日。他忽然想起來,今天是他24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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