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靈異生活
邵靖是說幹就幹的人,何況小麥的壽命只剩下一年,確實也容不得再拖,所以第二天一早,邵靖起身就開始收拾行裝。
小麥始終是不太放心。老實說,他還真怕邵靖跑去找鐘樂岑。想想看,自己的爸爸沒出息把兒子賣了,現在再回去要反悔,這臉還要不要了呢?
”你不會去找那位鍾,鐘樂岑?”
邵靖的手停了一下:”我沒這個臉去找他,不過我確實準備去終南山鍾家走一趟。”
小麥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你去鍾家幹嗎?”難道是去找鍾家的長輩要壽?這,這好像就更不要臉了?
”雖然鍾家很多年都沒人再做過這種續命鏈,但可能還有人會做,只是不願意傷損自己,所以不肯說會做
。我想去問問。”
小麥覺得不太靠譜:”那人家肯定還是不願意做啊。”誰會爲了一個不認不識的人去傷損自己啊。
邵靖頭也不擡:”所謂傷損,只是看得到的東西值不值。如果我出的代價夠大,應該就有辦法。”
”你想出什麼代價?”小麥警惕,”難道想折你的壽?我告訴你,不行啊!”
邵靖回頭摟着他親了一下:”這你別管了。”
小麥急了:”什麼叫我別管了?”
邵靖拎起箱子:”那麼你覺得我應該看着你死,然後一個人就靠着回憶過日子?”
小麥被他說得心裡一陣傷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邵靖一手摟着他走到門口:”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這樣。要是給你續了命,我卻早早完蛋了——我還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下呢。”
小麥眼圈微微紅了。他還記得他媽媽臨死的時候拉着他的手,說的就是這句話。他惡狠狠地說:”我就想把你一個人扔下!”
邵靖也不生氣:”我頂多去十天就回來,你不要太累了,別忘了你身體還沒全好呢,要不然我就帶你一塊去了。總之不要在店裡幹得太累,聽見沒有?”
小麥老實點頭,想想不放心,還是再加一句:”你別跟人打架啊!”邵靖看起來西裝革履像個公子哥兒,其實是個好勇鬥狠的角色,這一點,就算不知道他前世的事,小麥也看得出來。
邵靖不悅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知道了。你以爲我只會闖禍?”
小麥在心裡悄悄嘀咕:沒看出來你還會幹什麼。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否則大少要發飈的。再說大少這些日子——小麥看看邵靖發黑的眼圈,忍不住伸手摸摸他明顯瘦削的臉頰:”不行就早點回來,啊?”
邵靖抓住他的手,眼中浮起一點笑意:”知道了
。”
邵靖一走,小麥忽然覺得無聊了。屋子好像忽然變得特別空曠,窗戶裡吹進來的風都是冷颼颼的。要不要這麼搞笑啊!小麥心裡埋怨着自己,在屋子裡沒頭蒼蠅似地轉了兩圈,決定現在就去店裡。雖然才八點半,但是邵靖已經走了,不找點事做做,他會憋死。
歸籽兒總是天一亮就已經出現在店裡,看見小麥進來,她先擡頭看牆上的鐘,故意拉長了聲音:”八點五十八,不到九點哦——我要告訴張少去。”
小麥雖然滿腹心事,也忍不住好笑:”你敢!”
歸籽兒撇撇嘴:”麥子你現在越來越像張少了,兇悍啊!”
小麥笑着拿手對她比劃了一下,轉身去換工作服。歸籽兒一邊往展示間裡擺原料一邊說:”葉丁今天請假了,他家裡人來看他,可能明天也來不了。昨天晚上他才知道的,讓我今天幫他說一聲。”
葉丁這一請假,小麥不知不覺就忙到了晚上九點多。等到明天的食材都準備好,工具都清洗乾淨之後,他才發現已經離着邵靖的規定時間超出不知多少了。歸籽兒當然還是出門就不見了,小麥卻只好走去坐車。偏偏今天這個車來得也不順利,等他回到小區,已經十點多了。
小區裡的路燈有幾盞壞了,路上特別的黑。小麥剛走到自己住的單元前面,忽然聽見一聲短促的叫喚,眼角瞥見一個黑影從上而下,砰一聲摔在花圃裡,把他嚇了一大跳。
花圃裡黑乎乎的,看不清掉下來個什麼東西,小麥忍不住擡頭往上看——難道是有人扔垃圾?可是那東西好大一團,哪有那麼大的垃圾?再說這個小區住的人好像還真沒有素質這麼差的。
小麥心裡嘀咕,擡頭一看卻愣了一下。六的窗口上,有個孩子的臉很快地晃了一下。雖然路燈壞了,但因爲有對面的燈光映着,四以上還是比較亮的,小麥很清楚地看見那確實是個孩子的臉,但是眉眼就看不太清楚,應該是趙寶寶。
男人出差回來了?小麥心裡想着,忽然聽見花圃裡有人呻吟了一聲,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小麥汗毛都豎起來了——難道剛纔從高處掉下來的竟然是個人?小麥撥開花圃四周的冬青看了一眼,果然,地上躺的真是個人,而且——小麥藉着點微光發現旁邊還掉了個發亮的東西——一把彈簧刀啊
!這人是入室搶劫的!
小麥倒退一步,摸出手機忙不迭打110,又跑到小區門口去把保安叫了來。兩個保安拿手電照了一下,都嚇了一跳。那是個二十來歲的男人,腰上還綁了半截繩子,看來是想從頂用繩子墜下去入室盜竊的。不過這會他已經摔得半死,身下一灘血,看起來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保安擡頭張望:”他這是想偷哪一家?”話沒說完,他”咦”了一聲,”六那家不是出差了嗎?這小子準是想偷六的!看來是踩了點專門來的。”
”可是我剛纔看見那家的孩子在窗臺上——”
保安奇怪地說:”沒見回來啊?你看見他家孩子?他家還有個孩子?”
”當然了,得有五六歲了,叫趙寶寶,長得挺可愛的一男孩。”
”哦——這我還真沒注意呢。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沒看見。估計這小子運氣不好,踩了幾天點以爲家裡沒人,偏偏人家回來了,大概心一慌摔下來了。”
這會工夫警察也到了,兩個警察把人擡上車往醫院送,留下一個看看小麥:”你是看見他從上面摔下來的?”
小麥點點頭:”開始我還以爲是有人扔垃圾,後來他出了聲我才知道是小偷。”
警察皺眉往六看了看:”那家人你認識嗎?”
”剛搬來不久,打過招呼。”
”那麻煩你帶我上去看看。是他們家裡人把小偷推下來的?”
小麥趕緊說:”這我可沒看見啊,不能亂說。小偷從頂用繩子往下縋,我覺得是撬窗的時候突然發現家裡有人,心裡一慌自己掉下來的。”
兩個保安也連連點頭。畢竟雖然是小偷,如果你有意把他推下來摔死了也要負責的。警察沒再說什麼,跟着小麥上了六。
防盜門緊關着,小麥敲了敲:”趙先生?”
裡面沒動靜。小麥提高點聲音:”趙先生?”
仍舊沒人回答
。小麥忽然想到,難道是隻有趙寶寶一個人在家:”趙寶寶?我是五的叔叔。你在家嗎?在家就開開門。”
仍舊毫無動靜。小麥緊張了:”會不會是孩子被小偷——”
警察搖了搖門:”你看見他家孩子在?”
”我擡頭的時候看見孩子的臉在窗臺上閃了一下。”
警察抄起手機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保安帶着個人從下上來,幾下就把防盜門打開了。警察抓着警棍打開門,但是屋裡安安靜靜的,沒一點動靜。警察把每間屋子都看過了,狐疑地轉頭問小麥:”你看見屋裡有個孩子?”
小麥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明明看見一張孩子的臉在窗臺上一晃的。
”我再找找。”小麥也顧不得這是在別人家了,到處搜了一通,連大衣櫥都打開來看,可是哪有什麼人在?
”我,我真看見有個孩子的臉——”
”哎,在這兒呢!”保安站在臥室窗邊上,用手撩着窗簾喊了一聲,小麥跑過去一看,那窗簾應該是特別訂做的,小碎花底子上印了一張孩子的臉,正是趙寶寶。保安忍着笑:”你看見的是這個?別說,跟真人一樣,估計那小偷也是撬窗的時候一眼看見以爲是真人,嚇得掉下去了。”
小麥被保安說得臉有點發紅。好在警察還厚道,並沒跟着笑,只是說:”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精神緊張的時候遇到點什麼異動都可能被嚇着,所以說小偷也是很心虛的,有時候大吼一聲就能把他們嚇跑了。”
既然六沒人,那麼小偷很明顯是因爲撬窗的時候突然看見窗簾上的人臉圖案,受驚摔下去的,警察也沒什麼好說的,重新把門鎖上,留了個手機號碼給小麥,說等主人回來之後給他們打個電話,免得以爲家裡遭了賊或者懷疑小麥私入民宅,然後就開車走了。
這一番折騰就十二點了,小麥也累了,草草洗漱之後倒頭就睡。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不對勁啊,當時他在窗戶上看見的那張臉一晃就沒了,如果真是窗簾上印着的照片,怎麼會動呢?不過他實在太累了,雖然腦子裡這麼轉了一下,但抵擋不住周公召喚,還是立刻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小麥起得晚了,他剛把早飯收拾出來,手機就響了,拿起來一看,是邵靖的號碼:”在哪兒呢?”
”在家裡
。”
”家裡?不是在店裡?你把電視打開讓我聽聽聲音。”
小麥好笑:”真的在家裡,開什麼電視,吃完飯我就去店裡了。”
邵靖沒再堅持:”昨天晚上幾點回的家?”
小麥有點心虛:”那什麼——稍微晚了點兒,五點半的時候還沒……”
邵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疲倦:”你怎麼不聽話!”
小麥趕緊保證:”我今天一定按時四點下班,保證!你怎麼了?我聽你聲音不太好。”
”沒什麼,就是開了一夜車,有點累。”
這下輪到小麥擔心了:”你可不能疲勞駕駛,小心出事!”
”不會,我現在已經到了。”
”你到終南山了?這麼快?”
”嗯——”邵靖停頓了一會,好像跟人說了幾句話,”我得上山了,你自己注意點,不準下班太晚,我回去要問歸籽兒的。掛了。”
放下電話,小麥的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翹。他自己也知道這樣挺傻的,但沒辦法,雖然就說這麼幾句,而邵靖又是一貫的欠抽,但心情就是好,想不高興都不行。
愉快地在西點店忙到下午四點,小麥正打算按時下班,一輛切諾基從街道那頭開過來停在門前,下來個戴着墨鏡的年輕人,推門而入。小麥一瞧,認識,這不是邵靖的那個堂弟,好像叫張靖全的嗎?
張靖全在店門口一站,雖然隔着鏡片,小麥也覺得他的目光在店裡打了個轉。這會店裡沒什麼客人,葉丁在原料間準備六點鐘以後那批點心的材料,歸籽兒剛從展示間出來,看小麥在清點收銀臺,就過去招呼:”先生您好,要點什麼?”
小麥暗叫不妙,果然張靖全眉頭一皺,摘下墨鏡,看歸籽兒的目光小刀子似的:”草木之妖?白日現形,膽子不小啊
!”
歸籽兒也是點兒背,剛從展示間出來,昏頭昏腦的看見客人也沒多想就上去了,加上張靖全戴着墨鏡,她也沒看出來此人與邵靖有五六分相似,等張靖全把墨鏡一摘又來了這麼一句,可把歸籽兒嚇慘了,嗷一聲往後一跳,顧不得葉丁還在店裡,手往口袋裡一摸,掏出來一件東西就叫:”我有安全證!”
小麥一看更壞了。歸籽兒一急之下掏出來的不是安全證,而是邵靖給她的一塊小木牌。那小木牌比安全證稍小一圈,也是薄薄的,看起來只像個精緻的鑰匙鏈,其實上面有張家的令符。果然張靖全一看這東西臉色更陰了:”他還不是妖監會的人,以爲這令符就等於安全證了?”
小麥把手上的零錢往抽屜裡一扔,趕緊攔到中間:”張靖全先生是嗎?籽兒是有安全證的,只是拿錯了。籽兒,把安全證拿出來。”
歸籽兒這會也發現自己抓錯了,趕緊換上安全證。張靖全掃了一眼:”原來你就是歸籽兒。你遞到天師協會的申訴書已經批覆了,當天有特別事務科的人在執行任務,誤傷了你,特別事務科會給你補償。具體賠付多少,過幾天會有正式文件送達。”
小麥都快忘了歸籽兒還申訴過被天雷誤劈的事,歸籽兒自己都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啊,謝謝——”
張靖全又盯了那令符一眼,才轉向小麥,冷冷地說:”麥先生,到我車上來,我們談談。”
切諾基很寬敞,張靖全砰地關上車門,冷冷地說:”麥先生,你的店裡人妖混雜,不簡單啊。”
小麥笑笑:”籽兒雖然是桂花精,但是她不害人,那我覺得跟人也沒什麼區別。”
張靖全冷笑了一下:”沒什麼區別?能拿到我們張家的令符,這就有區別了。”
小麥想了想:”邵靖給她這個符,是爲了讓她天黑之後也能安全出入,籽兒也沒拿它做過別的。如果張先生家裡覺得這樣不合適,我讓籽兒以後不要用就是了。”
張靖全顯然也並不打算在歸籽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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