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爲她會撫摸自己的肚子,畢竟裡面還有一個小生命,可是她只是看着,一直看着,卻始終沒有伸出手撫摸一下。
護士忽然覺得病房裡的這個女孩真可憐,可憐得讓她這個與她毫無關係的人都覺得隱隱作痛。
那之後的日子,那個孩子成了她的依靠,醒着的時候看着他,對着陽光,仰頭望着,漂亮的眼睛總是微微眯着,有時會閃過一絲神采。
睡着時,就將肚子緊緊地護住,像在寒冷的冬天,抱住一個滾燙的熱水袋一般,用力地護住肚子,卻又怕傷到一般,小心翼翼地爲它留下一絲空間。
護士看她已經恢復過來,也爲她高興,畢竟逝者已去,孩子纔是她活着的力量,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孩子不是那個死去的男人的,而她爲什麼這麼拼命護着孩子。
因爲那女孩覺得,只要孩子還在,她跟左彥就還有話沒說完,他會不放心,就會一直留在她的身邊,而且這孩子的爸爸是她的仇人,一切都是他害的!
所以,即使是苟延饞喘也好,她也想將他折磨到死,想要他活着生不如死!
木槿走出醫院,頂着8月酷暑的太陽,緩步在街道上,她一直往前走着,像是沒有目的地一般,從炎熱的中午,一直走到黃昏,終於在一幢高端的小區門口停下。
他想走進去,卻被保安攔了下來:“你找誰啊?”
好久沒說話的木槿,輕輕地張開嘴道:“左欣。”
“等下啊。”小區保安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舉着電話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木槿。”保安又對着電話說了兩句後,轉頭對着他說:“進去吧。”
木槿也沒道謝,筆直地走了進去,走過兩幢小高層後,在小區的花園裡看見了要找的人。
左欣擡眼,靜靜地凝視着木槿,好半天才張口道:“聽說你自殺了?”木槿默不作聲。
“那怎麼沒死?”左欣冷酷地譏笑道:“我哥都死了,你怎麼沒死!”
木槿無視她的嘲諷,擡起頭,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問:“他生前的時候,痛苦嗎?”這句話問完,現場的兩個人,心裡都像是被針扎一般的難受!
“痛苦?!”左欣緊緊地閉上眼,想起那天左彥頭疼的在家樓梯上跌倒,逐漸沉重的身體,她不由自主地緊緊抱住自己,卻還是周身一片冰冷。
她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只有老天才知道他痛不痛苦,她在臨死前最後一秒還在擔心你,在他心裡,你的安危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連一絲一毫都沒關心自己的身體不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嚴重到經常昏迷,可他卻一眼也看不見,這個笨蛋,這個只會在聽到你的消息的時候,纔會表現的比什麼都重要!”
左欣說着說着便痛哭起來,她使勁咬住嘴脣,忍耐了半晌,用哽咽的聲音說:“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快死了,醫生告訴我,他一直在說木槿,要快樂,要好好活着!”
左欣說着說着便泣不成聲了,她擡手,使勁地捂着眼睛,木槿一直低着頭,雙眼通紅地盯着地面問:“他最後,說了什麼?”
“他說:他不想死!”
“不想死,不想死。”木槿傻傻地一直重複這句話,眼眶裡的淚水瞬間滑落,連日來壓抑住的悲傷,像是緩過神來,像海嘯一般撲面而來,打擊得他站不穩,動不了,窒息一般的痛苦。
她像是瀕死的魚一般,用力地咬着手背,使勁地喘息着,壓抑地、猛烈地抽泣着。
那些有關左彥的記憶,忽然猛烈地涌出來,緊緊地包圍住他!
他說過:木槿,我愛你,嫁給我吧。
他說過:木槿別哭,我沒事!真的!
他說過:你知道我要多努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打擾你和汪亦晨!
木槿一點一點地跪坐下來,再也忍不住,細碎的哭泣聲透出嘴脣,那個眼裡只看見自己的男人,那個一心一意愛着自己,善良到死的男人,到最後一刻,她都沒有說過:對不起!
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再也不能欺負你了,我再也不能聽着你的聲音,看着你的笑容,左彥,左彥。。
亦晨,左彥你們都丟下我了,都去了那個叫天堂的地方,那我也。。。我也。。。
“害死我哥的男人,你應該知道,應該要爲他報仇!”左欣冷酷的聲音從頭頂穿來,木槿震驚地擡頭看她。
左欣眼神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你應該好好活着,折磨他,爲我哥還有汪亦晨報仇!“然後轉身背對着他說:“我這樣說,你還想去死的話,就去吧。”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向花園不遠處的樓房裡,她直直地看着前方,心裡輕聲道:“哥哥,我知道你愛她,知道你不想讓她死,所以,我把這些話告訴她,這樣做,她一定會活下來,那你一定會高興的,對不對??”
左欣難過地停下腳步,靠着牆壁緊緊地抱住自己,可怎麼抱也也不覺得溫暖,永遠永遠也忘不了哥哥離開時留存着那冰冷的體溫。
遠處,花園裡女孩的身影,在昏暗的夜色下,漸漸模糊不清。
臥室的門被人推開,媽媽端着一碗雞湯走進來,直接按上牆上的燈,整個房間瞬間大亮。
“木槿,起來把湯喝了!”媽媽拍拍她的被子,把碗放到牀前的櫃子上,然後坐下來說:“看你臉色白的,現在懷着孕就該好好補補!”
“媽,您辛苦了,對不起。。”木槿看着媽媽憔悴的臉,心裡特別難過,現在一家人的重擔都在她身上,木欣的肚子也七個月了。
媽媽幫她理了理散落在前面的髮絲說:“傻孩子,你好好的我就比什麼都好。”然後她看着窗外說:“左彥已經不在了,你就放下吧,好好的照顧好身體,安心生下他的孩子,以後媽幫你帶!”
木槿臉色蒼白都看着媽媽,她到現在還以爲這是左彥的孩子,可是錯了啊,一切都錯了,這是那個惡魔犯的錯啊!
她端起湯喝完,然後整理了下衣服:“媽,我出去一趟!”
打了的士,直接找到杜靈均的住處,他告訴過她,他會在那裡等着她。
“我想,你該給我一個名分了吧?我不想孩子生下來被人指指點點!”木槿開門見山,直接看着他說。
杜靈均欣喜的看着她,聽到下人說她來找自己的時候,他總是是笑了,自從左彥出事以後,他就再也沒有笑過,他知道她恨他,可是隻要能留她在身邊,他做什麼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