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尹……你不想我離開，又說不出理由。這樣……我給你一個機會。三年。在你十歲之前，若我能著完那一本春秋，或者伱的武道能達到小成通氣之境。”
“我將你一直帶在身邊，並且告訴你，你的仇人究竟是誰。”
“如何？”
如何……
兩句‘如何’，彷佛跨越古今，在尹喜的腦海不停迴盪。
“老.師。”
他呆呆注視着楊罡的面容。
這一張臉，與他剛覺醒的記憶中，那一位溫和、善良，對自己前世極好的男人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
或許是過去那一位遊走於戰國大地的先生更顯滄桑成熟，而現在的楊罡則是英姿勃發，渾身透着一股銳利無雙的氣息。
“回答我，如何？”
楊罡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
上一世。
他最初的想法是將關尹收爲徒弟，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可戰國大地紛亂的局面，讓他打消了這個想法。
自己註定是要周遊列國，博覽百家之長，最終凝練出屬於自己的‘道’，尋找真正適合這個世界的思想。
小關尹跟在他身邊，恐怕要受盡艱辛，童年只有吃不完的苦。
而跟在養父養母身邊，卻能有一個充滿回憶的童年。
只因最初‘奶孩子’那一段手忙腳亂的時光，讓他這個‘新手爸爸’心態發生了變化。
所以他編造了一個理由。
書寫春秋？
這一本書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去寫，而是打算提點那位孔村的後生，經由他之手書寫。
而武道小成之境。
楊罡自己都花了七年時間。
自然更不可能。
“如何……”
尹喜搖了搖頭，神色茫然。
他很想知道，上一世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讓那樣一個溫和、善良的先生，轉世之後變得如此鋒芒畢露，殺氣沖天。
至於仇恨不仇恨的。
他現在已是另一個人，自然不會在意前世的仇恨。
“先生，請容我考慮一番。”
最終，這位年近六十的聖京隱士，恭恭敬敬朝楊罡拜了拜，退後三步轉身離去。
“好。”
楊罡目送尹喜離去，知道此人不喜權力紛爭，尋常的話很難動搖他的心智，也沒有強求。
豆大的雨水落在尹喜的身上。
忽然他腳下一滑，竟險些跌倒。尹喜站穩身子，繼續前行，只是搖晃的背影顯得有幾分茫然。
今天發生的事。
對他的心靈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隱士，心避世外，尋求逍遙。可避得久了，未免心靈不夠強大。我覺得……你或許該試一試改變生活的環境。”
楊罡的聲音從雨幕中飄來。
尹喜下意識回頭。
卻發現大雨中的街道，早已空無一人。
楊罡之前所站的位置，點點血跡也被雨水漸漸沖淡。
“久？”
尹喜的神色漸漸升起一絲恍然，雙目盯着楊罡之前所在的位置。
“老師，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再濃的血腥，最終也會被‘大雨’沖刷嗎……”
“您還是如前世一般，每一句話都充滿了玄機。”
一聲嘆息，消逝在雨中。
——
楊府。
楊罡回到了自己的臥房，換了一身寬鬆的衣服坐在書桌前。
他沒有聽到尹喜最後的自我腦補，自然沒不知道自己最後一句話，已經讓尹喜心中的天平傾斜。
不過他相信。
那一道無色機緣既然已經生效，結果一定會是好的。
“出來吧。”
楊罡忽然對着窗戶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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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大人。”
熟悉的聲音在窗外響起，透過滴答的雨水清晰傳入耳中。
“外面情況如何？”楊罡問道。
“聖京大雨瓢潑，卻阻擋不住人心的紛亂。一共一千三百一十八道奏摺送到了聖君面前，皆是爲了彈劾大人。”
那聲音透着一絲凝重，“他們不僅想要將大人拉下馬，還想……讓你死。”
“呵~~”
楊罡輕笑，道：“血已流，矛盾再不可調和。再大的雨也只能沖刷表面的痕跡，隱藏在地表之下的仇恨，將永遠刻在他們心底。他們若不想讓我死，我反而要擔心呢。”
“大人言之有理。”
那聲音道：“可如今的局勢，大人要作何打算？今日殺劫您雖佔了道理，可聖君陛下爲了安撫局勢，未必不會做出不利於您的決定。”
“你對爲君之道倒是看的有幾分透徹。”楊罡笑道。
“屬下不敢。”
窗外的人影嚇了一跳，竟直接撲通跪在地上。
原本，他也是心高氣傲之人，一生只敬聖君。
現在又多了一個人，那就是楊罡。
楊罡敢拿聖君開玩笑，他卻不敢接這個話。
“不過.”
楊罡想了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爲了平衡局勢，聖君雖未必會對我不利，但此時留在聖京也難免要丟幾分臉面。”
“這樣……”
“你代我傳一句話，楊罡剛入地仙之境，根基不穩，道心不固，欲前往北地潛修一段時間。”
“是。”
窗外的身影很是恭敬地答應。他知道這只是其一理由，這位大人更主要的目的，恐怕是爲了去追回那一位被派往北地的紅顏知己。
“不知主司大人何時動身？”
屋內沒有任何迴應。
那身影不禁面露疑惑。
難道……這位大人已經走了？
不對！
他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驚色，下意識轉頭奔出楊府，背影竟有幾分慌亂。
“該死！我不會又觸怒了主司大人吧？他要何時去北地，我又有什麼資格知曉？大人行事一步三意，這一次北地之行必定不止那兩層意思，若是被我暴露了行蹤……”
“還好、還好！”
一直回到三法司衙門，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此時的楊罡，確實已經不在楊府。
而是無聲無息來到了姜府後院。
他的身形化作月光下的一道陰影，融入黑暗之中一路潛行，最終在姜江的房門前停下。
‘叩叩~~’
寂靜的夜裡響起一陣輕微的敲擊聲。
屋內燭火搖曳，卻沒有任何迴應。
‘叩叩叩~~’
楊罡屏息凝神，再次輕輕窗戶。
然而屋內還是沒有迴應。
無奈之下。
楊罡一咬牙，直接掀開窗戶，翻身滾了進去。
“楊公子何故翻窗而來？”
姜江坐在妝臺前，側着臉問道。
此時的她一身紅裝，盤着高高的髮簪，頭上帶滿了各色首飾。
讓人不禁心中疑惑，美人何故深夜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