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今夜無人入眠

「不好意思,我吃得似乎有些急了。」

注意到了安娜懷疑的眼神後,維羅妮卡王女並沒有因爲露了馬腳而慌張,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主動坦誠道:

「今天實在是出了很多計劃外的事情,先是突然被你哥哥求婚,又是遭遇了亂黨的襲擊,弄得我從早上開始就沒吃什麼東西,剛剛一時沒忍住,讓你見笑了。」

原來如此……

看着毫不避諱地承認了自己在「騙吃騙喝」的王女,又想起她即便有些倉促,但仍舊顯得優雅的儀態,安娜眼中的懷疑之色稍微散去了一些,隨即被她拋出來的新話題吸引,有些擔憂地詢問道:

「所以……里昂他怎麼樣?你們今天在一起是嗎?既然你們遭遇了亂黨襲擊,那他有沒有受傷?」

「放心吧,他雖然碰到了一點小麻煩,肩膀被……小石子打了一下,現在傷口估計都痊癒了。」

回答完里昂的情況後,看着面前明顯鬆了口氣的病弱少女,維羅妮卡王女不由得微笑了一下,隨即主動挽起安娜的手,一臉親近地道:

「說實話,剛纔看到你的時候,我還真是被嚇了一大跳。」

「啊?」

聽到「嫂子」的話後,病弱少女不由得微微一顫,像是藏着的什麼小心思被看穿了似的,強笑着道:

「爲……爲什麼?」

「當然是因爲你呀。」

既沒有飯吃又沒有地方住,急需一個地方落腳的王女,發揮出了自己在政界斡旋風雲的交際能力,笑意盈盈地誇讚道:

「里昂雖然和我說過,他有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妹妹,但他可沒告訴過我,你居然這麼漂亮。」

看着旁邊被誇得有些羞怯地低下頭,即便穿着一身樸素的白裙,仍舊難掩麗色的病弱少女,維羅妮卡王女忍不住試着環了一下她纖細的腰肢,隨後三分吹捧七分真心地嘆道:

「真是……美的都讓我有些嫉妒了,尤其你這腰……哎呀真是……等我和里昂辦婚禮的那天,你可一定要做我的伴娘!

但你得答應我,不許穿得太漂亮,否則話賓客們怕是沒人會看我了,眼睛都要一個勁兒地往你身上粘,那我可就太沒面子了。」

「哪……哪有那麼誇張……」

被維羅妮卡王女的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安娜白皙的臉頰上不由得飛起兩抹暈紅,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並沒有她說得那麼好。

壓下了心頭小小的酸澀後,看着面前美麗大方,身材又好,說話又好聽,各方面簡直都無可挑剔的女人,安娜在心裡幽幽地嘆了口氣,隨即反握住王女的手道:

「嫂……姐姐你纔是真的漂亮,而且還這麼……身材好,就算我穿得再好看,大家的目光也一定會被你吸引走的……對了,姐姐你今年多大了?」

我多大了……

聽到安娜的詢問後,王女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僵,隨即也強笑着含糊道:

「我的話,要比你哥哥稍微大上一點點……」

大上一點點?哥哥今年十六歲,大上一點點是……十七八?十八九?

安娜聞言想了想後,看着面前一身成熟風韻的豐盈麗人,最終還是往大報了一點,試探着開口道:

「姐姐你……有二十歲了嗎?」

意思是……我看着像還沒到二十歲的人嗎?

聽到安娜的問題後,身爲二十八佳人的王女,頓時忍不住心頭一喜,臉上的笑容頓時真心了一百多倍還不止。

里昂的妹妹不光人漂亮溫柔,而且說話還這麼好聽,又做得一手好菜,哎呀真是……我今天真的來對了!

「嗯嗯,差不多差不多!」

厚着臉皮應下了安娜的猜測後,笑盈盈的王女拉着她繼續聊了起來,在兩邊都有意交好對方的情況下,話題好像沒有盡頭一樣,一直聊到了深夜方纔停下。

……

「哎呀,聊得太開心,不小心忘了時間了!」

一直在用眼角的餘光瞄着窗外,看到大部分路燈已經熄滅,估算着最後一班公共馬車已經開走後,王女立刻一臉懊惱地起身道:

「我本來只是想來看看你們的,沒想到卻打擾了這麼久,真不好意思,我該走了!」

已經這麼晚了嗎?

看着因爲大部分路燈熄滅,而變得一片漆黑的街道,安娜連忙起身阻攔道:

「別別,已經這麼晚了,姐姐你今天干脆就住下吧!」

「這怎麼好意思?」

「這有什麼呀!你早晚都是要嫁過來的,現在只不過是提前來住一晚而已。」

「但我和里昂畢竟還沒真的結婚,現在就留宿是不是有點兒……」

「沒事的,他又不在家,再說現在已經這麼晚了,說不定末班車都已經沒有了,萬一路上你遇見了危險怎麼辦?」

「那……那好吧……」

沒能擋住未來小姑子的盛情邀請,期期艾艾地答應了留宿後,很是「矜持」的王女被帶進了里昂的屋子裡住下。

而比對了一下自己的衣裙,發現嫂子肯定穿不下後,安娜還貼心地找來了幾件里昂的舊衣服,放在了房間的牀頭。

拿起舊衣服比了比,發現大小正合適後,維羅妮卡王女笑着開口道謝道:

「謝謝,今天真是打擾了。」

「不客氣,你畢竟是……嗯……好像有些晚了。」

看着悄悄打了個小哈欠,眼皮也有些打架的王女,安娜微笑着囑咐道:

「姐姐你都累了一天了,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啦,我的房間就在隔壁,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喊我。」

「好的,麻煩你了。」

把安娜送出房間,脫掉身上不大合身的裙子,換上里昂的舊衣服後,王女臉上的睏意卻突然消失不見。

默默地拉開被子鑽了進去後,剛剛還滿臉倦意的她輕嘆了一聲,仰面躺在里昂的小牀上,定定地望向了頭頂略顯破舊的天花板。

睡着自然是不可能睡着的,原本的王女已經集齊了所有的條件,只差一步就能完成自己的夢想。

但轉眼之間,卻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記憶裡,甚至連家都回不去,還得靠着掌握的里昂的情報騙吃騙住,纔不至於流落街頭。

現在的她,需要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去琢磨自己的未來,去想辦法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對於維羅妮卡王女來說,今晚恐怕註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然而今晚註定無法入眠的人,並不止她一個,隔壁的安娜也是一樣。

……

哥哥真的要結婚了……

同樣毫無睡意地躺在牀上,盯着頭頂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兒後,病弱少女忍不住側過頭,朝着里昂房間的方向望了一眼。

這個美麗的「嫂子」的突然出現,徹底打破了安娜心裡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里昂早晚是會成家的。

而一旦里昂擁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屬於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後,就算依然認自己這個和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也註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親密無間。

那時的里昂多半會搬出去住,能夠爲他留好飯菜,每天在燈光下等着他回來的,會變成另一個女人,不再是自己……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那個表情像是在哭泣一樣的奇怪男人!

回想起前些天上門「拜訪」

過的神秘男人,安娜只覺得渾身陣陣發冷,忍不住向着被子裡面縮了縮,隨即神情極度複雜地望向了隔壁的房間。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拿走了「照片」,讓里昂忘記了一切的話,原本的自己還能試着找到他,看看能不能用另一種方式,重新和他成爲家人。

但現在,哥哥已經有了結婚的對象,那我……還能再留在哥哥身邊嗎?我的家……還會繼續存在嗎?

帶着滿心的惆悵與擔憂,盯着里昂的房間看了一會兒後,想起那個完美得讓她沒有任何辦法,甚至連討厭對方都做不到的女人,安娜被攪擾得一團亂麻的思緒中,隱隱浮現出了某種極爲強烈的怪異念頭。

如果……如果我是她的話……該有多好?

……

「滋……」

一道有些奇怪的聲音,在里昂用來存放東西的小鏡子中響起,正在偷偷用狙擊槍槍管磨牙的幼哈嚇了一跳。

「汪?!」

(什麼東西?!)

鬆開嘴裡的狙擊槍管後,幼哈一甩頭上的小金毛,轉過身望向里昂扔進來的一堆雜物,小心翼翼地伸出腳掌扒拉了一下,把正在發出異響的東西找了出來。

「汪嗚?」

(這照片……有點不對勁吧?)

看着地上正在微微顫動,上面的人影一會兒變成三個人,一會兒又變成一個人的奇怪照片,幼哈詫異地歪了歪頭後,感覺這個事兒應該和里昂說一聲。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里昂!出事了里昂!你把鏡子從口袋裡拿出去!)

然而里昂不知道怎麼回事,幼哈在小鏡子裡朝外面叫了半天,甚至還伸出腦袋拱了他一下,但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饋。

有些着急的幼哈在轉了幾圈兒後,隨即用力聳了聳黑亮亮的小鼻頭,聞着里昂身上的味道,一路沿着不斷變換的鏡世界邊緣前進,終於找到了一個和里昂距離比較近的出口。

「汪嗚……汪嗚……」

(原來是喝醉了……人類可真是不靠譜啊……)

從威士忌的瓶身上探出狗頭,看了一眼目光迷離地趴在桌上的里昂後,幼哈不由得無語地撇了撇嘴,隨即準備試試能不能咬醒他,告訴里昂他放進鏡世界的照片出現了奇怪的變化,然而……

「怎麼?你也想來一杯嚐嚐嗎?」

伸出塗了丹蔻的紅指甲,捏住幼哈的後頸皮,把它從威士忌的瓶身上拎了出來後,醉眼朦朧的紅髮局長嘿嘿一笑,不顧幼哈驚恐萬狀的表情,拿起一瓶酒就給它灌了下去。

「別客氣,今天我請!不管是人還是狗,都保證讓你們喝到位!」

「汪!汪汪汪!」

(我!我不@#¥%!)

「滋……」

就在倒黴的幼哈撞在了紅髮局長手裡,被迫接替里昂成爲了陪酒小汪時,鏡世界中不斷髮出異響的照片,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

等到最後一陣怪異的扭動停止後,照片上的全家福徹底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名豐盈俏麗的年輕女人,看模樣竟然與維羅妮卡王女一般無二。

……

「滴!」

就在照片上的全家福,變成了正在微笑的維羅妮卡王女時,一道有些刺耳的噪音驟然響起,驚醒了旁邊躺椅上昏昏欲睡的老人。

這是?!

順着刺耳的噪音,低頭望向了自己腕上的手錶,發現六枚指針居然全都動了起來後,眉眼彎彎形貌慈和、天生一張笑臉的老人,頓時驚喜萬分地瞪大了眼睛。

齊了!最後一個條件居然也齊了!

擡起手腕看了看剛剛動起來的最

後一枚指針,發現浮現的編號居然是0006後,天生笑臉的老人……或者說水瓶董事不由得微微一怔。

0006?這個不是失敗了嗎?

一臉狐疑地從躺椅上站起,走到桌邊坐下後,水瓶董事打開桌子的抽屜,取出一個貼着「試驗品全編號記錄」的厚本子,快速地翻找了起來。

「0006……0006……有了!」

草草看了眼上面的記錄,確定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件東西,水瓶董事蹙眉思忖了一會兒,提筆寫了幾行字後,便將關於6號試驗品的頁面撕下,隨即把本子翻到封底,將這頁記錄和其它五張記錄夾在了一起。

……

編號:0006

姓名:安娜·萊恩

形態:照片

授種級別:最高

目標能力:替代身份、修改過去

試驗細則:藉助試驗品對於幸福家庭的渴望,誘使其產生替代別人的想法,並將載體選爲代表過去、回憶、經歷的照片,以定向培育「替代身份」及「修改過去」爲能力的功能型異常物。

記錄1:失敗。

得知父母的死訊後,試驗品雖然產生了對家庭的極度渴望,但在引導她見過大量幸福的家庭後,目標並未產生替代對方子女的衝動,反而更渴望找回自己的父母。

注:判斷因爲平時家庭環境較爲幸福,因此試驗品羨慕的並不是別人的生活,而是對方擁有真正的家人,建議放棄培育「替代」能力,轉而誘使其抗拒現實,產生修改過去的想法。

記錄2:失敗。

即便目睹了父母撫卹金被侵吞的過程,被趕出了從小居住的房子,試驗品依舊沒有產生抗拒現實的念頭,似乎也並不奢望父母真的能夠重新復活。

注:判斷因爲試驗品雖然年紀很小,但意志相當堅定,並且已經理解了死亡的含義,不相信父母能夠復活,且天生性格較爲善良,沒有對人性完全失望,因此誘導纔會失敗。

記錄3:失敗。

試驗品激活了異常物,但效果與目標能力完全不符,從替代身份及修改過去,變爲了重新獲得家人。

注:試驗暫時封存,等待試驗品成年,精神徹底穩定且無變化後,嘗試將其回收,並重新尋找類似素質的試驗品。

記錄4:徹底失敗!

上門回訪後發現,試驗品精神雖然尚未完全穩定,但曾親手毀滅創造出來的異常物,且發自內心地否認該異常物存在的意義,在受到我故意爲之的反覆刺激後,狀態也沒有出現新變化,試驗幾無成功可能。

注:因爲試驗品的「家人」意外加入清理局***分局,試驗品創造出來的照片異常物被血發姬掌握,取回難度極大。

記錄5:成功?

晚間正準備入睡時,【尋夢腕錶】被突然激活,疑似試驗品精神受到巨大沖擊,心中的渴望出現轉變,並導致異常物出現相應變化,且新能力剛好符合「替代」及「修改」標準。

注:有待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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