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着一道歇斯底里的慘叫,趴在桌子上的雷納德猛然驚醒,蒼白得幾無血色的面孔上,到處都是大滴大滴的汗珠,華貴的絲綢中衣更是溼噠噠地緊緊貼住後背,整個人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原來……原來是場夢啊……
從噩夢中掙扎了出來後,看着窗外已然大亮的天色,驚魂未定近乎脫力的雷納德,不由得癱在皮椅的靠背上,像是差點溺水的人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氣。
看來是自己最近太累了,工作強度有點過大,再加上剛剛提到了那個女人,被勾起了心裡的恐懼,所以纔會突然做那種夢。
而且當初那個清理局的人也說過,她和自己身上都有言靈,無法靠自己太近,也不能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對自己出手,所以不用擔心她會報復……
嗯……就是這樣!
安慰了自己兩句後,心神稍定的雷納德轉過身,有氣無力地喊道:
“馬克……”
“馬克……你在哪兒?”
“在這兒,我在這兒!”
聽到他的呼喚後,門外的秘書官捧着一條毛巾走了進來,滿臉討好地道:
“雷納德大人,我吩咐完莊園那邊的事兒回來之後,發現您正在小憩,就沒敢過來打擾,這是我讓侍女準備的熱毛巾,您先擦擦臉。”
“嗯……你有心了……”
看到秘書官無比正常的表現後,雷納德心裡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消散了,擡起顫抖的手掌,接過散發着熱氣的毛巾,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珠。
而見到他這幅面無血色的模樣後,秘書官馬克忍不住詢問道:
“雷納德大人,您這是……做噩夢了?”
“嗯……”
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後,回想起剛剛那個無比真實的噩夢,靈魂受到震盪的雷納德,實在需要一個人來幫自己排遣一下恐懼,忍不住一臉惴惴地道:
“我夢見……咱們辦完工之後在步廊上走,然後你和我聊了幾句後,突然變成了寶花家那個怪物孩子,問我她的屍體被扔在哪兒了……然後……”
“然後怎麼了?”
然後我尿了一褲子……但這個怎麼能說?
“然後我就開始跑,那個怪物孩子就在後面追。”
跳過了自己當時的窘迫表現後,雷納德眼帶恐懼地道:
“咱們門外的那條長廊,變得好像沒有盡頭一樣長,而且她的腳步聲還越追越近,我幾乎快把自己跑死了,才勉強從另一頭跑出去。
但我離開步廊,從樓梯上摔下去之後,門外居然不是咱們的莊園,而是……是那個家族的莊園!還有,我被那個怪物一路攆着出了門之後,門外那顆大紅杉樹下面居然正在行刑!”
“行刑?!”
似乎被雷納德這個稀奇古怪的夢吸引了,秘書官馬克眼神微微閃爍了兩下,臉上面無表情,但聲線卻滿是震驚地追問道:
“難道是……六年前對寶……對那個家族的那場?”
“是那場……但有點不太對……”
雷納德有些猶豫地道:
“地方是那個地方,但……但被行刑的人卻是……是……”
“是誰?”
“是我……”
想起當時看到的可怖場景後,雷納德嘴脣不自覺地哆嗦着道:
“九百多個我,被蒙着眼睛按在那兒……然後一個接一個的……一個接一個的……
而且最開始的時候,我還只是在下邊看,看着看着……我……我就被人按倒了,然後也被一個接一個的……啊不!是被一次接一次的處死了!
啊啊啊!!!”
“別急!雷納德大人,您先別急!”
看着不自覺地尖叫了起來的雷納德,秘書官連忙又遞過來一條毛巾,出言安慰道:
“那都是夢而已,您不用在意的……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
驚魂未定的雷納德接過新毛巾,用力擦了擦自己又開始冒汗的臉,可能是等的時間長了,這條新毛巾不僅不溫熱,甚至還隱隱有些溼冷。
但被噩夢折磨得手腳冰涼的他,此刻已經顧不得毛巾是冷還是熱了,在秘書官似乎有魔力的聲音的催促下,滿眼驚恐地講述道:
“後來處刑結束,那個怪物孩子出現在街上,開始對着我笑,我就……我就往回跑。
這次出現的不是寶花莊園,是咱們家的翠羽莊園,那個怪物孩子一邊慢悠悠地追我,一邊告訴我,只要我跳下去把她的屍體撈上來,她就放過我……”
“那您跳了嗎?”
“我……我跳了……”
想起那冰冷得刺骨的湖水後,雷納德瑟縮在椅子上,一邊發着抖一邊道:
“當初的位置我……我記得很清楚,所以一跳下去就找到了,然後……然後在我想上來的時候,湖底的水草突然纏了上來。
那些又溼又冷的水草,好像活了一樣,卷着我的腳腕,纏着我的手,勒着我的脖子,還溼噠噠地蹭過我的臉……我……我……”
“您沒上來,和當初那個孩子一樣,溺死在了湖裡是嗎?”
“對……”
“這樣啊……”
秘書官馬克沉吟了一下後,試探着開口詢問道:
“您之所以做這樣的夢,會不會因爲寶花家族待您不錯,覺得自己當年做得不太對?所以……心有愧疚?”
我……心有愧疚麼?
雷納德聞言怔了怔,隨即猛力搖頭道:
“不!不!我沒錯!
他們只是因爲需要金鵑家族的支持,纔會有那段聯姻,利益結合而已,我甚至都沒見過那女人幾次!而且那孩子也不是……該死的,馬克!你到底在說什麼?”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幫着分析一下,您會做這些怪夢的緣由,畢竟您確實被嚇壞了。”
禮貌地道過歉後,秘書官溫聲提醒道:
“看您滿頭大汗的樣子,要不再擦擦汗吧?”
“嗯……”
聽到馬克的提醒後,雷納德用手裡的毛巾擦了擦汗,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越擦臉上的汗反而越多,原本還帶着一絲溫熱的毛巾,也逐漸變得溼冷又黏膩,彷彿……
剛剛勒住了自己四肢口鼻,把自己溺斃在了湖裡的水草!
“不好意思,剛剛準備得倉促了點,熱毛巾的數量不夠了,希望您別嫌棄。”
朝着一臉死白、嘴脣再次哆嗦了起來的雷納德道了個歉後,秘書官“馬克”起身讓出了通往步廊的門口,隨即指了指站在雷納德身後的小女孩兒,微笑着提醒道:
“先湊合着擦擦吧,畢竟……你又該跑起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