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沒有那麼大的力氣了,而且嗓子也因爲吐血吐得太多,承受不住,沙啞到不行。
但不知是不是意志力足夠支撐他的原因,還是迴光返照,他竟然緩了幾口氣之後,叫出了紅姣的名字。
“紅姣!是你!”
看那樣子,如果他能再有一些力氣的話,都會直接伸手指着紅姣了。
紅姣不無得意的一挑眉毛,活靈活現,和楚威病人將死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
“沒想到吧,再次見面,竟然是這樣的場景。”
紅姣的聲音裡夾雜着非常複雜的情感,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楚威,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你什麼意思?過來看我的笑話嗎,我還沒死呢。”楚威的聲音隔着氧氣罩,所以有些悶悶的,聽起來一點氣勢都沒有。
也不知道他是沒有精力,還是因爲別的什麼,竟然也沒管楚若霖就在旁邊趴着,一點都沒有察覺不對的樣子。
看着楚威明顯垂死掙扎的模樣,紅姣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在過來之前,她面對秦以恆的時候,還覺得自己真是恨極了楚威,看到他不知道要怎麼去嘲諷一番,這麼折磨他至死纔好。
但是現在看到楚威像一個……不,不是像一個,根本就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倒在病牀上,病態十分明顯,整個病房裡都充斥着病重的氣味……
紅姣突然覺得自己就釋懷了。
如果楚威現在是正當得意的時候,那她絕對不會吝嗇自己任何一點惡意,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全都對着他招呼上身才好。
然而楚威偏偏都是一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嚥氣的模樣,再落井下石就顯得沒意思了。
“快了……”
沉吟了半天,紅姣就說出這麼兩個字。
楚威現在是受不得一點刺激的,哪怕是這樣簡單的兩個字,也讓他猛烈的咳嗽起來,整個人顯得非常激動。
枯黃蒼白的頭髮隨着動作抖動,好像隨時都會完全脫落。
“我現在真是後悔,當初爲什麼把你的屍體,留給了秦以恆,我真是應該看着你……咳咳,被燒成灰燼纔對,咳咳咳……”
憑什麼?
憑什麼秦以恆就那麼有本事,讓紅姣死而復活,現在站在自己的面前,氣自己,迫害自己!
楚威說出這麼嚴重的話,可是聽在紅姣的耳朵裡,她竟然半點也不覺得有什麼難以接受的。
再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依舊平淡。
她的性格本來和秦以恆就是有些相似的,現在和秦以恆接觸的時間多了,潛移默化當中就變得越來越像。
“有這個時間,你還是好好想想,爲什麼到頭來,是你落得如此下場。”
要說作惡多端的話,楚威也算不得是極品,然而現在各方的矛頭都指向了他,總是有些原因的。
楚威想都沒想,直接便破口大罵。
“本來就是你們害我,你們嫉妒我,現在竟然還站在我的面前,說這樣的風涼話!”
他現在真是看不得紅姣,尤其是覺得,在紅姣身上,能看到秦以恆的影子。
“紅姣,你別以爲你死過一次,有幸得救了,起死回生了,你就永得長生了,等你哪天下到陰曹地府當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把這話也帶給秦以恆,你們都不得好死,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們,秦以恆也不得好死……咳咳咳……”
他一口氣說了很長的話。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的話,真想象不到,竟然是他這樣一副破敗的身體能夠說得出來的,不過他說完之後就猛烈的咳嗽起來,止也止不住。
秦以恆的藥是相當管用的,楚若霖在旁邊睡得都快要打呼嚕了,完全不知道病房裡都發生了什麼,而彭美潔留下的人都在病房外面,離得很遠,沒有人召喚,沒聽到什麼不對勁的聲音,也不會輕易過來。
更何況,到了強弩之末,楚威也想不起來要不要叫人什麼的了。
其實就算想起來也沒用,紅姣能悄無聲息的來,自然就有她的辦法。
“你的話我記下了,不過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因爲有人讓我起死回生,卻沒人幫你……”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偏偏紅姣的聲音又是那麼的平靜,好像在說一件完全無關的事情。
的確是和她無關,卻事關楚威的生死。
她又淡淡道:“好走不送。”
紅姣的反應實在是太淡定了,她越是這樣楚威越是生氣,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恨不得看到她的骨髓裡面,將她破皮抽筋。
繼續留在這裡,紅姣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她原本就是想要過來見楚威最後一面,現在目的已經達到。
“你還有什麼話要對你兒子說嗎?我可以幫你把他叫醒。”
經紅姣這樣一提醒,楚威好像才終於意識到楚若霖的不對勁,然而,他並不關心楚若霖遭遇了什麼,只覺得他實在是過於無用,都被人家給算計了,還老老實實的趴在那裡。
真是老天要亡他啊!
“咳咳,咳咳!”
楚威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咳得驚天動地。
猛地一口血直接噴在了氧氣罩裡,又滴落回去,染紅了嘴巴和鼻子,隨着抽氣,倒灌進鼻腔,那種滋味有多難受,現在只有楚威自己知道了……
怎一個狼狽了得。
說是風燭殘年,都已經難以形容他。
要生不得生,要死不得死,也不外乎此了。
看到楚威被折磨成這個樣子,紅姣最後一點不甘心,也全部都放下了,她在出門之前叫醒了楚若霖,然後身影便消失不見。
楚若霖之前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累了,想趴在病牀上稍微休息一下,然後不知怎麼好像是做夢了,他一個激靈,又醒了過來,擡眼就看到楚威整個人好像泡在血裡一般。
“醫生!醫生……”
楚若霖被嚇了一大跳,驚慌失措,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把椅子都帶倒了,急忙忙出去把醫生叫了進來。
至此,他是再也想不起來剛纔是不是在做夢,還是有別的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