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邪嘖嘖道:“我發現傾傾你現在也學會打趣人了。”
隱司傾垂眸道:“值得嗎?待你返回人間,便意味着要再次違抗天道秩序,耗費五百年壽元,通元境……能有幾個五百年來給你耗費。”
蘇邪放下手中茶杯,軟軟地趴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向今日早晨那隻狐狸學來的撒嬌方式,滾到隱司傾的身邊。
臉頰靠着她柔軟的大腿輕輕蹭着:“那就不回去了唄?反正你師父也喜歡我,不如收了我,我在這陪你一輩子好了。”
隱司傾目光微動,多了幾分挪愉之意:“是嗎?”
蘇邪忽然吸了吸鼻子,道:“你還記得那個睡了你兩次,叫葉陵的小子嗎?”
隱司傾神色不變,平靜道:“記得,他怎麼了?”
蘇邪嘿嘿一笑,將臉埋在她的大腿上,看不清面上神色,只聽得到她的聲音忽然沙啞了許多:
“嗯,沒怎麼,就是死了。”
隱司傾沒有說話,因爲她感覺到腿上忽然生起一抹溼潤微熱的潮意。
蘇邪哭了……
不似那一年,她在桃花樹下的無名孤冢裡。
看到的那個渾身髒污、一身屍臭的少女嚎啕大哭,哭聲絕望而泣血的凋零模樣。
她就這麼靜靜地、淡淡地趴在她腿上,無聲落淚,似是不想讓任何人瞧見她哭泣的模樣。
“嗯,因爲救我,所以他死了。”
聲音十分平靜,可蘇邪忽然抱住了隱司傾的腰,像個孩子撒嬌一般往她身上拱了拱。
隱司傾能夠感受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好似在積壓醞釀着什麼。
她心中微嘆,鳳眸透着溫和的光,手掌輕輕來到她的腦袋間,僵硬笨拙地安慰輕撫着:“其實,有一件事……”
話還未說完,誰知蘇邪突然擡起來腦袋,不見溼潤,只餘一抹殘紅:“傾傾,他死了,你難過嗎?”
隱司傾頓時啞口無言。
蘇邪目光一下子變得幽怨起來,鬆開隱司傾的身子,理了理自己微亂的衣襟,又恢復了以往沒心沒肺的小妖女模樣。
微掀脣角伸出一根玉指十分輕佻地擡起她削尖雪白的下巴。
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枚圓滾滾的夜明珠,在她手掌下圓溜溜地滾着。
“瞧我這話問的,咱們傾傾清心寡慾了十九年,難得來了這麼一個腰好活好的小子給你破了身,嘴上說着毫不在意,可你連環兒都送給他了,可見他在你心中,還是頗有分量的嘛。”
看到那顆分外熟悉的夜明珠,隱司傾額角兩根青筋就不受控住地爆了起來。
一雙鳳眸之中哪裡還有半分溫和,銀牙緊咬:“你屁股又癢了?”
蘇邪正襟危坐,做出一副怕怕的模樣來,趕緊轉移話題道:
“說來你這九齊山也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太古劍居然落在了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二歲的小姑娘手中。
觀氣息應該是一隻十分強大的妖,嘖嘖雖然強大,但十分的沒節操啊,一大清早的就和一隻尚未化形的小狐狸做起了沒羞沒臊的事,我看那隻狐狸脖子上掛着的是你的玉,應該是你養的吧?”
說着,她便露出一個壞壞地笑容來,手指不住地搔颳着她的下巴。
逗貓一般的說道:“可我記得你不是不愛養小動物的嗎?怎麼突然養起了小狐狸了?這是睹狐思人?”
隱司傾脣中發出呵呵冷笑,一雙眉眼也恢復了淡淡地模樣。
她側首避開那隻作怪的手指,擡手取過案上那枚青蓮羽冠,冷不丁地說道:
“你靈臺神魂漸漸已有崩塌之相,可見你最近心緒極難安寧,再這樣下去,你會走火入魔的。”
蘇邪眨巴眨巴眼睛:“所以呢?”
“這個送給你。”
隱司傾微微支起身子,將蘇邪發間那根看着極其扎眼的素雪髮帶給解開,替她攏了一個高高的馬尾,用青蓮羽冠束好。
蘇邪甚是意外地掀了掀眉角:“這可是個好東西,竟然能夠滌淨心魔躁意,從而穩固神魂,以正靈臺,若我沒猜錯,這又是你那個好師父送你的吧?捨得送我?”
隱司傾輕聲嗯了一下,替她束好發冠後,又端來一面銅鏡束在蘇邪面前。
一雙鳳眸折射着涼涼的霜雪之意,可那霜雪之中又似是在隱埋着什麼奇怪的調調,她問道:“好看嗎?”
蘇邪十分自戀的單手託着半張小臉蛋,哎呀呀道:“世上怎會有如此傾城美麗的女子,當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花容月貌……”
“我是問發冠。”隱司傾眯起狹長的眼眸,冷冷打斷道。
蘇邪切了一聲,從她手上奪回那根素雪髮帶,纏在青蓮羽冠上打了一個活結,道:“這話問的委實沒有技術含量。”
隱司傾默默放下銅鏡,耳邊忽然傳來沙沙腳步聲。
心中一動,轉目望去,果見狐狸一蹦三跳的從遠方跳了進來,口中咬着食盤,腦袋頂着果籃,一臉討好天真地回來了。
“喲?這是風流快活回來了?”
蘇邪斜眼睨着陵天蘇,她並非愛屋及烏之人,也不是那種軟綿綿喜歡小動物的甜甜女生。
她對待事物的態度,向來分明理智。
所以看這隻與他有着九分相似的狐狸,也跟看路邊一塊石頭沒什麼兩樣。
反倒是陵天蘇看到苑裡多了一人,還是方纔將他踹飛的那個神秘少女,頓時傻傻愣住了。
隱司傾根據方纔蘇邪的話語,已經猜想到兩人原是已經打過照面了。
雖然打照面的方式十分的‘青蓮羽冠’……
她輕咳一聲,取過依次取過他嘴上的食盤,腦袋上的果籃。
剛摘下果籃,卻是發現它身上還套着一圈桃花編成的花環,微微一怔。
陵天蘇銜着花環,送到她手邊,一個勁兒的眯眼笑着。
隱司傾不動聲色地收下,放於案前硯臺旁:“謝謝。”
她目光忽然一動,卻是發現陵天蘇腦袋上面一個明顯的腳印,腳印不大,一看便是女子所爲。
隱司傾眉微微低蹙,將他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輕聲問道:“誰幹的?”
蘇邪很不客氣地已經開吃了。
一隻手拎着雞腿,一隻手捏着酥糕,哦了一聲替他回答道:“我踩的。”
隱司傾眼眸中的冷意化作了古怪之色,看着吃相很不雅的蘇邪:“你踩的?”
蘇邪啃完手中的雞腿,低頭找擦手的帕子。
沒找着,於是小手一伸,油全抹陵天蘇身上了。
她啊了一聲:“對,我踩的,不僅踩了一腳,還踹飛出去了,他那相好的老橫老橫了,我想借她太古劍用用,但懶得費工夫跟她較勁兒,就用他來威脅了,那豆芽仔果然乖乖就範。
傾傾啊,你這狐狸養得好,日後若是打架缺幫手了,只要這狐狸還在你手中,你拿把刀架他脖子上,那個豆芽仔絕對乖乖妥協,絕對是一個強大的助力。”
隱司傾低垂着眼簾,聲音輕緩:“他身上還有傷?”
蘇邪哦了一聲,很是冷淡:“難怪胸口纏了繃帶,你家這隻狐狸太貪玩了,關着餓幾天就好了。”
隱司傾:“……”
陵天蘇看那傢伙都快要將他打來的吃食給吃完了,着急得不行。
跳上案前,用爪子抱了一隻燒雞過來,屁顛屁顛地送到隱司傾面前。
隱司傾也沒嫌棄地接過那油汪汪的燒雞,扯下一根雞腿。
將大半燒雞用絲帕墊好放在地上,雞腿撕成一塊塊蓬鬆好入口的肉絲,慢慢餵給陵天蘇。
蘇邪驚奇不已:“你平日最愛乾淨,從來不碰油腥,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隱司傾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日來找我,究竟是爲了什麼?”
蘇邪將手又在陵天蘇身上擦了擦,然後解下腰間的劍。
放於案前道:“這是他的劍,在離合宗一戰,我親眼看着他魂飛魄散,可在十日前,我通過這把劍,感應到一抹熟悉的氣息。”
隱司傾淡淡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嗯,封印着陰魄。”
蘇邪豎起大拇指:“厲害啊,不愧是跟陵陵雙修過的傾傾,居然一眼就觀出來劍中藏魄。”
故意調戲的話,隱司傾心中毫無波瀾,鳳眸輕掀道:“厲害啊,不愧是跟鼎爐雙修過的蘇邪,居然一眼就觀出來劍中藏魄。”
分明是大同小異的一句話,可由她說出來卻是古井無瀾,幽幽冷冷,沒有絲毫調笑之意。
“咳咳咳……”蘇邪被一口雞肉嗆住,俏臉微紅。
立場反轉,如此被人調戲,當真是叫人無話可說。
隱司傾難得能夠翻身做主打壓她一回,眸子斜斜睨去,再補一刀道:
“可上次在遠古之地分別之時,你尚且還是處子之身,如今卻是元陰不再,還點亮了命星,一舉突破通元,你這是將他給採補了嗎?”
說這話的時候,冰涼的玉指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陵天蘇的鼻尖,陵天蘇頓時高興得將尾巴纏了上來。
“咳咳咳……”
蘇邪越咳越兇,最後羞惱地搶過她手中的狐狸。
抱在手中舉至面前,用它的身體攔住隱司傾那逼人的視線,嚶嚶嚶道:“傾傾你欺負人~”
陵天蘇嗅着蘇邪身上飄來的熟悉體香,心間莫名一顫。
不知爲何,突然聯想到了皎皎雲月下的桃花。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美麗俏顏,以及她嚶嚶裝哭時眼角邊十分逼真的瑩瑩淚光。
他心口莫名一痛,鬼使神差地就低下腦袋,吱吱地在她臉頰上輕輕舔了一口。
蘇邪嚶嚶的假哭聲霎時安靜下來。
陵天蘇歪着腦袋一擡首,便迎上那雙幽幽如含潭的桃花眸,風情不再,冰冷殺機。
那殺機猶如實質,可蘇邪依舊笑得十分好看,可淺淺梨渦始終融於她那絕美的容顏裡,再也尋不見半分蹤影。
“狐狸,你膽子很大。”
隱司傾看到她指尖流竄而起的月芒成鋒,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開口道:“狐狸,化作人形吧,在她面前……無妨。”
不知爲何,陵天蘇感受到了身前少女流溢而出的殺意,但他卻是一點也不害怕,甚至還想再舔兩口。
聽到隱司傾的聲音響起後,他心想,原來在她面前也可以化形的嗎?
不疑有她。
元力涌動,玄光閃爍。
(ps:北北沒有斷章,絕不承認。感謝書友“沐夕夕”的打賞,爲你加更,北北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