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華貴長袍,束髻冠上鑲嵌着寶玉,腳上則是穿着一雙鹿皮長靴。
模樣方面倒還算周正。
粗略看上去,也是一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打扮。
然而,此時此刻這位讀書人的臉色漲紅,嘴角露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
先是轉身將房門的門栓關上,然後才吐着酒氣說道:“柳娘,你知道我爲何選你爲代掌櫃。”
“就連清倌人也不用你做,免得被人佔去便宜嗎?”
看着面前男子,一步步晃悠悠的朝着自己走來。
殷素柳神情未變,轉身點上了身邊鏤空鎏金的香爐。
而看着那道轉過身的背影曲線,溫金祿呼吸短促,眼睛裡散發着火熱。
深深地舒了口氣,他沒有過於着急。
因爲他想說的話還沒說完,一邊繼續朝着對方靠了過去,一邊自顧自的說道:“因爲從見到伱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你是我的。”
“以前我想的是隻要大家多多相處,你便會懂得我的心意。所以總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嗝——”
說到這裡,溫金祿打了個酒嗝。
看着面前的伊人轉過身,他的目光肆無忌憚的放在對方身上。
緊接着又道:“但現在我發現,其實換種方式,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今天,我無論如何也要得到你。”
話罷,他這次再也忍不住直接撲了上前。
只是還未等他邁開幾步路,腦袋突然一沉,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再下一秒鐘,勾欄老鴇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老鴇先是看了眼倒地不起的掌櫃,然後看了眼代掌櫃,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之色,反而有些擔心道:“柳姐,類似的情況今後恐怕只會越來越難應付,你.”
走到牆邊,伸手將窗戶推開,散了散房間內的迷香。
殷素柳露出幾分寬慰,交代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你找人把掌櫃擡到其他房間休息。”
身在勾欄,見過太多太多諸如此類的事情。
有些說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一旦被有背景勢力的公子哥看上。
哪怕起初有幸逃過一劫,卻難保次次都這麼好運。
只要多使幾次手段,最終的結果都是一個樣。
而自從柳姐開始接手經營之後,這樣的情況出現了極大的好轉。
就因爲這間勾欄的幕後掌櫃,本身的勢力背景不小,是赤安幫三當家的侄子。
大家看在赤安幫的面子上,順帶也就給了代掌櫃幾分薄面。
但眼下,相同的事情出現在了柳姐自己身上。
老鴇暗暗嘆了口氣,最終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留下一句,“柳姐,你讓我留意的那個人,他剛剛已經來了。”
說完這句話,便準備找兩人將掌櫃的擡出去。
而聽到此番言語的殷素柳,美眸似乎瞬間明亮許多,連忙叫住老鴇說道:“待會,你直接把人領過來。”
敏銳的察覺到代掌櫃的情緒波動。
這種情況可不多見。
剎那間,老鴇不禁覺得柳姐若是跟着那男人離開,似乎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她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大約一刻鐘之後。
扭動着豐綽的身姿,搖了搖手中的園扇。
此時,老鴇已經恢復了人前的模樣,踱步款款的領着那個相貌平平,但氣質出衆的男人,朝着代掌櫃的房間走去。
在這個過程中,她似是無心的多說了幾句,“客官,你還真是好福氣,能得到我們柳姐的青睞。”
“柳姐的房間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剩下的話,並沒有多說。
依照代掌櫃的模樣、身材以及各方面條件,只要稍微點透一些事情,老鴇覺得身後這男子肯定能明白。
把人領到房門口,她又含糊的示意了一個眼神。
這才轉身離開。
推開門走了進去,就在剛剛陳長應十分清楚地聽見屋子內那個男人的話語。
根據鼻屬性的敏銳嗅覺,也知道最終是通過迷香,化解的這次危機。
另一邊,看着男人如約易容成那張普通卻熟悉的模樣而來,殷素柳露出欣喜的笑容,並未表現出任何異常。
彷彿從頭到尾都不曾有其他事情發生,只是開口道:“公子來的正是時候。我這邊剛好打探到,關於你交代的黑庚金以及石中火的消息。”
如此高的效率,實在有些出人意料。
即便昨日這位勾欄代掌櫃已經說明過,此地魚龍混雜、信息最爲流通。
但被一下子告知,又有兩味藥引的蹤影。
他這才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這樣一處地方。
“在哪?”由於這件事情對自己而言非常重要,陳長應連忙出聲詢問。
能感覺到對方急切的心情。
殷素柳望向窗外陽光照射的角度,然後回答道:“兩天後的一場拍賣會。現在這個時間,剛好可以購買號牌。到時候需要憑藉號牌入場。”
在說完這個消息後,根據男人的反應,她沒有耽誤時間。
兩個人隨即從勾欄的後門離開。
穿過幾條繁華的街道,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一條猶如長龍般的隊伍,映入眼簾。
沒有直接湊上前,殷素柳在不近不遠的位置停下腳步,簡單解釋道:“我已經提前派人去排隊,我們只需要在這裡稍等片刻即可。”
聽到這番言語的同時,陳長應的感知能力極限展開。
從其他人的交談中,收集着關於這處拍賣會的相關信息。
“聽說,那可是黃級中品的法寶,紅鵬幫居然願意拿出來拍賣。”
“要不然,你以爲這次拍賣會的名額爲何會如此緊俏。就連巨角盟、赤安幫的那些人也都來了。”
“但還是讓人想不通啊。紅鵬幫自己可能也就只有這麼一兩件黃級中品法寶,他們拿出來圖什麼。”
“難道是因爲缺錢用?”
“紅鵬幫會缺錢?”
聽到耳邊的這些交流,完全沒有提到自己所期待的石中火、黑庚金兩種天材地寶。
反而在討論什麼黃級中品法寶,還有什麼幫派。
不再將注意力放在這些人的對話交流上,陳長應又重新換了個目標。
一些看起來,多少有些修爲的散修。
“這樣的拍賣會,居然還有天材地寶?”
“黑庚金、石中火,這東西以前好像從未聽說過,要兩天後才能運到。也不知道具體有何功效。”
“無所謂了。單單隻衝着那件黃級中品法寶,也值得一去。”
“說的也是。好像是柳城大幫派,紅鵬幫主動拿出來的。”
“青陽宗腳下,居然有其他勢力能夠眼睛也不眨,便拿出此等法寶?”
“情況好像沒這麼簡單,紅鵬幫本身也只有一兩件。”
終於聽到自己最在意的消息。
兩天時間,他還是有耐心,可以等上一等。
但願,到時候不會出現意外狀況。
至於其他人更關注的黃級中品法寶,陳長應卻實在沒什麼興趣。
原本擴散出去的感知能力,又重新收了回來。
恰在此刻,他眼角的餘光瞟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是模樣長相,自己卻從來不曾見過。
易容術?又是沈燕?
經過上次的接觸之後,陳長應這次反應的比較快速。
沒想到對方,居然也來了這裡。
耐心在原地等待的同時,殷素柳發現身邊男人的視線,似乎聚焦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順着那道目光望去,來人雖然是糙漢子扮相,但自己在勾欄經營許久。
是男是女,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而且,她很快便聯繫起昨晚,身邊男人暗中出手相助的事情。
總覺得這並非是巧合。
帶着幾分好奇心,她不禁開口詢問道:“公子認識那個人?”
聽到耳邊突然傳來的話語,陳長應思索片刻然後回答道:“也是幫我打探消息的朋友,最近好像纏上了些麻煩。”
近期纏上麻煩,難怪要用易容術。
話說回來,對方這本領還是很不錯的。
若非自己擅長分辨男女完全不同的體態.
等等。
殷素柳又重新回味了一遍,身邊男人剛纔的回答。
易容術,最近還惹上過麻煩。
她心裡面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忍不住追問道:“公子所說的人,可是沈燕。”
這次,輪到陳長應的眼眸中顯現出一絲詫異,不禁好奇道:“你認識她?”
搖了搖頭。
實際上,兩個人並不能算是相識。
更早之前,自己幾乎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不過近幾日,柳城內發生了一件大事。
紅鵬幫二當家的獨子死於一場亂鬥,二當家當即放言要讓那晚給巨角盟站邊的人,統統陪葬。
這其中,相關目標已經處理的七七八八。
只剩下沈燕那夥人,始終沒什麼消息。
她便漸漸的聽說了這個名字。
昨夜至今,在幫忙打探天材地寶消息的同時,免不了又聽到關於沈燕會易容術,所以才幾次三番躲過紅鵬幫追殺的消息。
眼下,當了解到身邊男人與其認識。
以及身處勾欄久了,知道太多紅鵬幫、赤安幫那些齷齪之事。
沈燕完全是遭受無妄之災。
她簡單停頓片刻,雖然不打算直接請求公子幫忙。
卻覺得對方有知情權,應該由他自己決定接下來怎麼做。
於是,如實迴應道:“幾日前剛剛知道的。這個女子前些天爲了掙錢,給巨角盟站邊。也就是站在那裡,替人壯壯聲勢。尋常情況下,不會真的動刀動槍。”
“不過某一天晚上,出現了變故。紅鵬幫二當家的獨子莫名其妙就死了,事情也由此變得不受控制。”
“那位二當家因此放出話來,要讓當晚給巨角盟站邊的人都要陪葬。至於巨角盟內部則是不受影響,雙方平安無事。”
“然後就是昨夜在勾欄,因爲爭風吃醋,紅鵬幫頭目龐超無意間發現沈燕原來懂得易容術。現在應該正在更加嚴厲的搜尋,以至於她的處境愈發危急。”
隨着傳進耳邊的這番言語,陳長應不禁回想起昨夜的事情。
爭風吃醋
指的應該是,沈燕跟着自己在勾欄競價婁巧姑娘的歸屬權。
以至於後續被人盯上,發現了相關秘密。
這麼說來,對方眼下的遭遇,自己其實也應該付些責任。
另外,自己找尋龍葵土的那晚。
看到沈燕等人蔘與到一場毆鬥當中。
當時順手幫忙解了圍。
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一番故事。
至於賺錢的目的,也許和那位老馮女兒有關吧。
當初找到那處破屋時,他聽對方提及過五十兩藥費的事情。
在這種情況下,沈燕居然還能用心幫自己打探關於藥引的消息。
心念至此,他對於這位混跡於底層的女子,又有了新的認識。
下一秒鐘,他再度看向對方。
發現沈燕正蹲在牆角,以木炭爲筆標註着自己曾經專門說明過的記號。
見到這一幕,陳長應向勾欄代掌櫃留下一句交代。
表示有事離開一趟。
隨後徑直朝着沈燕所在的位置走去。
望着那道白衣長袍的背影,儘管男人什麼話也沒多說。
殷素柳隱約間能感覺到,那位無辜受牽連的女子,以及她的弟兄們,大概率是有救了。
目光掃視着牆根,經過反覆對比,沈燕覺得自己畫的標記應該沒什麼問題。
緊接着,便轉身準備前往另外一處地方,也做上標記。
只有留下標記的地點足夠多,那位青陽宗弟子才更容易看見。 Wшw ▪тt kān ▪¢ Ο
這也是上次聯繫對方時,所採取的做法。
昨夜,她找到紅鵬幫西城的堂主談好條件之後,總覺得心緒不寧。
所以暗中跟蹤對方,希望能提前發現什麼異常情況。
然後便來到這裡。
關於心緒不寧的來源,她暫時仍一無所獲。
倒是意外得知,這裡的拍賣會竟然有那位青陽宗弟子需要的東西。
儘管再有幾天時間,自己和手下的弟兄,就將遠離柳城。
又或者,紅鵬幫西城堂主原本的承諾僅爲一句空話,自己仍然要面對無窮無盡的麻煩。
但一百兩銀子既然已經收下,這又是順帶爲之的事情。
最後再告訴那位公子一些有用的消息,倒也無妨。
正是出於這種考慮,她此刻一絲不苟的標註着記號。
然而第二個記號還未做完,讓人沒想到的是,那道不算陌生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
望着那張經過易容的臉,沈燕隱去眼眸中的驚訝,這次率先開口道:“飯就不用吃了。那邊的拍賣會,應該有你想要的兩樣東西,黑庚金和石中火。”
“三個消息,我收了你一百兩銀子,應該算是公道吧。”
“至於無恨水,可能就沒辦法再幫你打探了。”
哪怕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作爲底層小人物的無力。
隱隱擔憂自己根本無法逃出柳城。
從始至終,沈燕的那雙明眸都顯露着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