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派,玄林峰,望雲石。
一個小人兒趴在巨大的石頭上,可愛精緻的小臉繃住,認真而專注,小胖手中的毛筆一動一動,在一張白紙上不停畫着。
石頭的另一側,碩大的金蛋安穩平放着,上方站着一條昂首挺胸的——毛毛蟲。
毛毛蟲高高昂起的頭不敢低下,銅大的眼睛緩緩溜過來,見小主人仍一臉認真地畫着,只好強撐着——
小主人,你究竟要畫到什麼時候?!你說的什麼模特怎麼就特麼難做啊?什麼頭向上六十度傾斜,眼睛自然向下三十度瞄。尾巴直線垂直,左前爪上,右後爪下什麼的……好亂啊!
好半晌後,“嗷嗷……”毛毛蟲對小人兒投去可憐兮兮的眸光。
小主人,你究竟好了嗎?我的脖子硬了,我的四隻爪子都僵了……嗚嗚,我的金蛋兒子要抗議了!
正在認真奮筆疾書的小人兒意外擡頭,看了金蛋上的可憐僵硬金龍,“噢!”了一聲,“毛毛蟲,還沒輪到你呢!等我畫好師父,一會兒就畫你哦!”
毛毛蟲目瞪口呆,僵住的身子——
“噗通!”
毛毛蟲倒在望雲石上,頭仍向上六十度傾斜,尾巴仍直線垂直,四爪子亂着。
小主人,你怎麼能這樣?!我模特了特麼久,你卻還在畫上仙?!我都這樣子了,你卻……嗚嗚,小主人,你這樣子,真的好嗎?
玄無塵優雅走來,瞥了一下石頭上挺屍的毛毛蟲,側頭看着趴在石頭上的小不點徒弟,淡聲道:“小石兒,畫符要端正穩坐,不可趴在地上。”
小人兒擡頭,很敷衍很習慣很自然地“哦”了一聲,繼續着。
玄無塵臉色一斂,正要耐心繼續一遍——
“師父!看!”
小不點徒弟跑了過來,呼哧呼哧爬進他的懷裡,將手中的紙張獻寶一般攤開。
玄無塵認真看了看,問:“這是人體符?”
玉石小臉一垮,搖了搖頭。
“人氣符?”
小人兒哭喪着臉,搖了搖頭。
“人穴符?”
小腦袋一把歪下,連搖也搖不動了。
玄無塵見她如此,心裡有些不忍。這是她第一次學畫符,難免會畫得不甚理想——呃——事實是很不理想。
但他作爲師父,似乎不能這麼打擊她的信心。清了清喉嚨,鼓勵道:“沒事,慢慢學。你已經能基本畫出一個人的外形來,進步不小了。”
玉石笑眯眯擡頭,糯糯問:“師父,那你猜得到我畫的人是誰嗎?”
原來師父還能猜到這是一個人!嘻嘻,她的畫技第一關,過得還是蠻不錯的!
玄無塵好看的眉頭微蹙:這竟是一個人?不是人體符的嚴重失敗版嗎?
對上懷裡小人兒的閃爍晶晶黑眸,他沒敢將心裡的這句話問出來,輕聲道:“是紫緣嗎?挺像的!”
玉石滿臉黑線,好不容易拾掇起來的自信心瞬間崩潰——轟!
毛毛蟲趴在金蛋上,四爪癱軟,笑得差點兒岔氣!
玄無塵好看眉頭彎曲,小心翼翼問:“是你師祖?”
毛毛蟲笑得滾在地上,前爪捂着肚子。
小人兒聽罷,低着頭,拿着紙張呼哧呼哧爬下來,小臉上寫滿一個詞——失望。
玉石唧吧幾下嘴巴,癟嘴道:“師父,我不畫了!”
她本來就沒什麼藝術細胞,穿越了也沒什麼金手指的。毛筆又總是不聽使喚,小胖手都拿痛了……
玄無塵清了清喉嚨,看着腳邊的小不點,安撫道:“不管畫的是誰,都算——有一個人樣,也算是進步了。小石兒不要氣餒,繼續努力畫吧。”
小不點聽罷,想着自己畢竟是初學者,能畫出一個人樣,也算是不錯的開始啊!師父的鼓勵,她聽在耳旁,心裡樂滋滋的。
笑了笑,將手裡的紙張遞給玄無塵,開心道:“師父,我一定努力畫好!這是我給你畫的第一幅畫像,送給你!”
玄無塵愣了一下,後腦勺明顯浮現三條黑線。他緩緩伸手,僵硬接過,僵硬道:“謝謝……”。
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現在就飛進廚房,把這張紙塞進爐竈裡——
小人兒蹦跳着跑開,笑呵呵回頭,脆脆道:“師父,你要好好收藏起來哦!等我以後畫出名畫來,這張畫肯定能成爲珍貴的墨寶!”
玄無塵十分僵硬點頭,僵硬伸手疊好,僵硬收進懷裡。
看着正和毛毛蟲滾金蛋玩的小徒弟,他暗自嘆氣——望了一下雲霧縹緲的天空,他開口道:“小石兒,爲師要出門一趟。”
玉石眨巴大眼睛,興奮問:“師父,要出門!太好了!我立刻去收拾行李!”
從仙界回來,她就一直呆在玄林峰上,都整整兩個月了,還沒出去過一趟。她今天早上還偷偷跟毛毛蟲抱怨:“要發黴了……”
玄無塵伸手一招,將蹦躂着跑進茅屋的小人兒摟進懷裡,道:“不需收拾行李,此行有些危險,爲師沒打算帶你同行。”
玉石興奮的小臉一跨,嘟嘴問:“不行?真的不行?”
玄無塵淡然搖頭,答:“真的不行。”
“那我下山去掌門殿住——”玉石笑眯眯自我安排。
玄無塵堅決搖頭:“也不行,你不能離開玄林峰。爲師只是出門三天,食物都準備在廚房中,你餓了便去吃。吃完碗筷都放着,等爲師回來再刷洗。”
玉石唧吧兩下嘴巴,心好不甘,卻只好點頭。師父肯定是怕自己跟上次一樣,帶着毛毛蟲偷偷跑出去玩……
蝦米!人家是妻管嚴,她卻是“師管嚴”!
隔天起來,師父早已飛走了。她一人在屋裡看書,學擺陣法,偶爾畫符,休息的時候就跟毛毛蟲滾金蛋玩。
日子倒是過得很快,轉眼便到了第三天下午。
她正坐在屋裡看書,忽然外頭有人喊——
“太師叔!救命啊!快救命啊!”
熟悉的音色——竟是統一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竟需要來喊救命?!掌門殿沒米了嗎?
她放下書,小跑出門,看到統一御劍飛在玄林峰的結界外,揚着嗓門,不停喊着太師叔救命的話。
見她跑出來,他立刻喊道:
“太師叔!快!師父他受了重傷——需要大金龍的龍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