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我早早的醒來,躺在牀上,看着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慢慢的灑進來,房間裡的每一件小東西都渡上了金黃色的柔和光暈。
我覺得胸膛裡暖融融的,伸手去觸摸虛空裡飛舞的絨絨絲絮,興致勃勃的握拳,想要抓住些東西,可除了一手的光斑,什麼都沒有留下。或許愛情就是這個樣子,滿眼浮華,可實際上什麼都沒有。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媽媽推門走了進來,坐在牀邊,微笑的問:“今天好了點沒有?”
“恩。”我點點頭,靜養之後,的確好了很多。
“剛剛你的室友打電話過來,說今天要去學校拿畢業證,問你什麼時候去。”媽媽出主意:“你身體不好,我看就別去了吧,讓同學替你領過來。”
我搖搖頭:“不行,我們學校規定,畢業證必須親自去領,而且還要拍合照呢。”
“我打電話給你們老師說說狀況,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媽渾不在意的說。
“媽。”我慢慢坐起來,靠在媽媽的肩頭,哀求道:“你就讓我去吧,躺的太久了,我真想出去走走,以前我一直覺得大學生活非常無聊,現在看來,大學四年是最輕鬆快樂的時光了,我很懷念,很想我的老師和同學,想過去看看。”
媽媽猶豫半晌,道:“那我陪你去。領完畢業證,見完同學老師就走,不要拍合照了,人多,擠着了就不得了了。”
“恩。”我笑了笑,只要能看看學校就好,班級畢業照早已經拍過,今天合影不過是和不熟悉的院領導們,倒是無所謂的。
前陣子公公喝了酒。這幾天舊傷有些發作,婆婆回去照顧了。現在家裡只剩下我們,剛剛坐上車,媽的忽然響了。
“喂,恩,我是。”剛接通還好好的,一下子眉頭就皺了起來“彆着急,你慢慢說......,什麼。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驚訝的看着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媽媽掛斷電話,愁眉緊縮,拉着我的手說:“琦琦,公司出了點事,需要我親自過去處理一下,已經派車過來了,要不下午媽媽再陪你去學校?”
過去也常有這樣的狀況,我急忙安撫:“媽。沒事的,你那麼久沒有去公司了,有事快回去去看看吧,學校又不遠,可以自己去的。”
媽媽還是不放心:“這不行.....”
“還有張叔陪着我呢。”我鄭重的說:“我保證拿完畢業證馬上就回家。”
媽媽一咬牙,說:“行,我處理完事情,就過去找你,你自己當心點,千萬不能讓人撞到了。”
“恩。”我點點頭。
媽媽離開時,還再三囑咐張叔要好好照顧我。
到達學校,陽光正好,到處可見熟悉的臉龐,在微笑着打招呼的過程中,心情不由輕快起來,我熟門熟路的走到輔導員那裡,遇到幾個同班男同學。
他們也發現了我,笑容爽朗的打招呼:“樑琦。”
我笑笑:“好久不見了。”
“工作找好了嗎?”其中一個隨口問。
工作?我愣了愣,有些無奈的笑說:“過一段時間再看吧。”
本來不太熟悉,他們拿到了畢業,就說說笑笑的離開了。輪到我的時候,輔導員挺關切的說:“樑琦,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可能是最近睡得不太好。”我敷衍道。
拿到畢業證,我的心裡沉甸甸的,從此以後,就再也不是學生了,忽然很捨不得,轉頭對一直跟在身後張叔說:“我想回宿舍看看。”
張叔猶豫了會兒,最終點了點頭。
我走在前面,欣賞着學校裡熟悉的風景,心情悵然若失,到了宿舍,發現門是虛掩的,推開一看,裡面一片狼藉,亂七八糟東西丟的到處都是,菜菜從一堆棉絮裡探出頭:“誒,琦琦,你回來了。”
這一聲回來了,說的我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傷感的點點頭:“恩。”
菜菜丟下棉絮,大步流星跨過來,伸手戳了戳我的腦袋,抱怨道:“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死丫頭,最近野到哪裡去了。電話聯繫不上,什麼信息不回,完全就是人間蒸發了,害得我們想找你最後聚一次餐都找不到。”
我完全沒有想到關掉會發生這些事,頓時愧疚的解釋:“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沒有在用。”
“不舒服?”菜菜頓時眼珠一轉,把我從虛掩的門外拉進去,狐疑的說:“身體不舒服,不能用。你該不會是有了吧?”
我懷孕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的波折,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未來是好是壞,所以即使是親密的室友,也不願意多說,矢口否認道:“沒有。”
“那就肯定是跟你那未婚夫過二人世界去了。”菜菜撇撇嘴:“你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小東西。”
我汗顏,只好轉移話題:“菜花和豔豔呢?還沒來嗎?”
“她們早就走了。”菜菜繼續整理東西:“菜花隨男朋友去了新疆,老大回自己家鄉教書了,所以下一次再聚,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滿世界的想找你聚最後一次餐,可惜沒找到你。”
我頓時倍感遺憾,十分的傷感。
菜菜轉而安慰:“不過也沒什麼關係,現在科技發達,qq微信什麼隨時可以聯繫到。”
我只好嘆息一聲:“是啊。”
我在學校住的時間不多,所以也沒有什麼東西可搬,菜菜囫圇吞棗的收拾好了東西,背上揹着書包。手裡拖着一個大箱子,走到我面前,張開雙臂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熊抱,語帶哽咽的說:“琦琦,我也要走了,以後就留你一個人在這個城市裡了。”
這四年裡,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太多,一起玩過鬧過瘋過吵過,需要幫助,第一個挺身而出的永遠是室友,如今就要分開,我真的很捨不得,緊緊的抱住菜菜。
“琦琦,你以後不要那麼溫柔了,要兇悍點。”菜菜埋頭的在我身上蹭淚:”千萬別被你那個男朋友被欺負了。”
“恩。”我點點頭。
菜菜放開我,擦乾眼角的淚珠,又換上了輕鬆的語氣:“琦琦,我爸媽在樓下等我。我也回家工作了,以後有空就來找你玩。”
“好,我等你。”我鄭重的點點頭。
目送菜菜離開,我最後看了一眼亂糟糟的宿舍,關上了宿舍的門,轉身離開了,到了樓下,看到停了許許多多的車,都是父母來接孩子回家的。
抱着無限的傷感,打開了車門,準備回家的時候,我餘光一撇,恍惚看到了一個背影,頓時不敢置信的擡頭看過去。
陸承緒,陸承緒不是還在歐洲嗎?怎麼會在這裡?
雖然看不到正面,可是我不會看錯的,我想衝過去,可是樓下擠滿了人。一時無法越過,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張叔提醒道:“琦琦,快上車吧。”
我顧不得那麼多,想要繞開推搡的人羣衝過去,可是卻在下一秒看到一個輕盈的身影飄了過去,笑顏如花的說着什麼。
這個身影太熟太熟,熟悉的讓我覺得窒息,孫瑩瑩。
陸承緒和孫瑩瑩,他們。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我彷彿被一道雷劈中了,全身僵硬的無法動彈,看着他們坐進車裡,看着他們離去。
“琦琦。”張叔再次出聲提醒。
我在一瞬間清醒了,拉開車門,坐進去說:“張叔,我們快跟上去,看看他們去哪裡?”
張叔一瞬間糊塗了,奇怪的問:“發生什麼了?”
“快開車。”我緊緊的握着拳頭。
張叔立即發動車子追了出去,我盯着前方,屏住呼吸努力的尋找,卻沒有看到那輛車的影子,直到在學校路口的一個紅綠燈面前,終於找到了,急忙說:“張叔,跟着前面那輛黑色的車。”
“到底發生什麼了?”張叔更加糊塗了。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死死地盯着那輛車。
張叔依我所說,一直跟在車的後面。
直到在一座豪華的酒店前。車子停了下來,我急忙拉開車門,下了車,正巧看着陸承緒下了車,關上車門時,隨意的回了一下頭,我沒有看錯,那真的是陸承緒啊,本來應該是在歐洲的陸承緒。
隨後張瑩瑩下了車。兩人往酒店裡走去。
張叔滑下車窗,奇怪的問:“琦琦,這裡不讓停車的,你要去哪裡啊。”
我沒有回答,拔腿就追了過去。
走進了酒店,卻再也沒有看到陸承緒和孫瑩瑩的身影,我按下大廳裡的電梯,一層一層的跑,一層一層的找,可是沒有找到,他們不見了。
我迷茫的站在樓道里,只感覺腦海裡轟轟作響,周圍的景物在一寸寸的飛速離去,不時有酒店的工作人員來問我:“小姐,請問你需要什麼幫助嗎?”
我搖搖頭,離開了酒店。
回到車裡時候,張叔嚇了一跳,驚慌的問:“琦琦,你怎麼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忽然很想哭,哽咽的說:“張叔,你送我去看看奶奶吧,我真的好想奶奶。”
張叔更加慌亂:“琦琦,還是回去吧,我看你現在狀況不太好。”
“不。”我搖頭:“我很好,我就是想奶奶了,我奶奶在西郊陵園。你送我去吧,我已經告訴過家裡人了。”
張叔半信半疑:“可是.....”
“你可以打電話回去問,不然我自己去也是一樣。”我沉聲說。
張叔被逼的沒有辦法,送我去了西郊陵園。
車停在陵園外,我獨自走到奶奶的墓前,蹲下身子看着奶奶溫和慈祥的眉目,再也忍不住,抱着墓碑,嚎啕大哭:“奶奶。奶奶,我好想你啊,真的好想你。”
兩年的付出,兩年的堅忍,兩年的退讓,最後變成了一場笑話。
我的自尊就像被扔在地上,肆意的凌辱踐踏。我開始怨天尤人,如果當初沒有爸爸媽媽賣力的勸說,我又怎麼會那樣急匆匆的嫁給陸承緒,現在何須遭受到這樣的折磨,是不是因爲,我始終不是親生的女兒,所以他們對待我的幸福,才那麼隨隨便便。
刻骨怨恨迅速熬成了毒藥,我恨爸爸媽媽不負責任急匆匆的將我嫁出去,我恨公公婆婆時刻提醒我要忍着的模樣,我恨陸承緒玩弄感情,恨陸承緒沒有良心,我更恨自己識人不清,毀了自己的一生,也毀了我孩子的一生。
我恨周圍的一切,恨所有人,只除了奶奶,因爲只有奶奶纔是真正疼愛我的,總是含在口裡怕化了,捧在手心裡怕摔了,無微不至的照顧我。
如果奶奶還在世,一定不會匆匆讓我嫁過去吧。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哭的眼淚都流不出來了,趴在墓碑前抽抽搭搭的,慢慢平靜了下來,彷彿真的受到了奶奶溫柔的撫慰,所有的痛苦都減輕,不再怨恨,思想平復,當初是我自己同意嫁給陸承緒的。
我想站起來,可是蹲的太久,一擡頭就感覺頭暈眼花,兩腿發軟,一時竟然沒有能夠站起來。
張叔急忙跑了上來,扶着我站起來,緊張的問:“你感覺還好嗎?”
我無力回答,點點頭。
張叔攙扶着我坐進車裡,徑直開車回家了。
到了家裡,發現婆婆和媽媽都不還沒有回來。我只覺得筋疲力竭,衣服都沒有換,躺在牀上沉沉的睡去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了,看到婆婆和媽媽坐在牀邊,都滿臉擔憂的看着我。
我動了動嘴脣,卻沒有說出話。
“是不是渴了,我去給你倒杯水。”婆婆急忙起身。
媽媽摸了摸我的腦袋:“聽張叔說,下午你去看奶奶了?”
我點了點頭,沒有什麼精力應答。
“想要看你奶奶,等生完了孩子後。”婆婆責備道:“再帶着孩子一起去看嘛,怎麼非要今天下午去呢?你現在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你看,連眼睛都哭腫了,剛敷了雞蛋纔好點。”
“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我勉強應付。
“你一天沒有吃東西,我去給你煮點。”婆婆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看着婆婆出了房間,媽媽才拉住我的手,問:“下午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媽媽。”我只覺得心底淒涼一片:“我什麼不想說。”
媽媽幾番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流露出痛心的神情,眼底含着淚水,摸着我的臉說:“我的女兒,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