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四季更替總是不明顯,往往是從冬天直接跳到了夏天,天氣一下子就燥熱了起來,我煮了冰鎮綠豆粥,打算去送去給上班的家人朋友解解暑。
給爸爸媽媽送完後,我囑咐司機去市中心的一家理髮店,去找喬南。
到的時候,喬南正專心致志給一個客人剪頭髮,於是將綠豆粥放下,坐在一旁靜靜地等待,不自覺多看了兩眼,忽然感覺有些不同了,從前的他,眉眼裡總是含着柔情,現在則十分淡然,彷彿是對什麼事都不再上心了。
近半小時,終於剪完了頭髮,喬南含着笑走過來:“抱歉,讓你等了那麼久。”
我搖了搖頭,笑說:“來給你送綠豆粥。”然後推了過去。
喬南很開心,打開碗蓋,感激的說:“太謝謝了,天氣真的太熱了,沒有胃口。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說着,就用勺舀起喝了起來。
我忍不住問:“你最近還好嗎?”
喬南擡起頭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又低頭喝粥:“我很好啊。”
好就好,大概沒有誰比我更明白,感情上的事。有時候不過問,是最好的關心。
我轉移話題:“對了,我要開始工作了,在一品設計公司做設計師助理,離你這裡不遠,以後我可以常來找你。”
“那很好啊。工作起來,真的能忘記很多煩惱呢。”喬南的話語大有深意。
我也不探究,只笑着:“恩,有事情做了,以後就不會覺得無聊了。”
粥還沒有喝完,又有客人來剪頭髮。喬南忙放下碗,走過去招待。
這麼忙,我不便久呆,起身說:“我下次再來找你。”
“行。”喬南點點頭:“我送你出去。”
送到門口,道了別,我離開理髮店,準備上車的時候,喬南忽然喊道:“琦琦。”
“恩?”我不明所以的轉過頭。
喬南跑了兩步,追了上來:“有一件事情,或許我應該和你說一聲。”
“什麼?”我奇怪。
“陸承緒來過我的店裡。”喬南淡淡的道。
我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殆盡,茫然的:“啊?”
“前前後後來過很多回。”喬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也不剪頭髮,就是坐在我的理髮店裡,我不理他,他也無所謂,就一個人坐着,像是在等什麼人。”
我緊緊的握住包包的肩帶,感覺複雜到了極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前兩天,他還跟我問起了你。”喬南繼續說:“但是我什麼都沒說。”
”喬南。“我只覺得辛酸,苦澀的笑了笑:”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琦琦。“喬南真誠的看着我:”我並不是要勸你什麼,只是想告訴一聲,或許他還會來找你的,我希望你到時候做決定前,都要認真地想一想,不要再讓自己受任何委屈了。“
“我會的。”我重重的點了點頭。
回到家裡,我坐在窗前長時間的發呆,不自覺的想了很多從前的事情,又十分惱恨自己怒其不爭,已經過去了一個冬天,竟然還會爲他而情緒有那麼大的波動。
正懊悔的時候。忽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有些奇怪的接通,一個陌生的女聲傳來:“喂,你好,請問是樑琦嗎?”
“是。請問你是。”我疑惑的問。
“我是沈致遠的前妻。”張律師直接了當的回答:“張凝。”
“張律師你好。”我忙道。
“我想你談談,不知道你下午有沒有時間。”張律師開門見山。
這麼直爽,我倒是不太好意思拒絕了,但還是試探的問:“有什麼事情不能電話裡說嗎?”
“樑小姐,你應該知道,有些事情在電話裡是說不清楚的。”張律師的語氣很強硬。
這樣的蠻橫態度讓我有點不開心,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從第一眼見到張律師,就有一種莫名的好感,於是我答應了下來。
最後約在了一家高檔會所,下午兩點見面,我特意提前出門。不想去的路上,遇到了大堵車,足足遲到了半小時,在侍者的引領下,我走進去的時候,十分抱歉的說:“對不起,實在太堵了。”
“沒關係,給你點了碧螺春,不知道你喜歡喜歡。”張律師面上掛上了一絲笑容,極其職業性的笑容,緩緩地端起茶杯,姿態優雅。
“謝謝。”對於茶我並不挑剔。端起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只覺得脣齒留香,回味無窮。
“樑小姐。”張律師放下茶杯,面色再無一絲笑意,態度變得嚴肅起來:“很感謝你願意跟我見面,然而有些事,我想必須和你認真的談談。”
“請說。”放下茶杯,我淡定的聽着。
“就像你所知道的,我和我的前夫,也就是沈致遠先生,共同有一個五歲的小孩。”
“恩。”我點頭。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張律師臉色不變:“你很有可能成爲沈先生的下一任妻子。本來這跟我無關,但是同時也會成爲我孩子的繼母,就跟我有關了,所以我不得不跟你認真的談一談。”
“你想談什麼?”我很鎮定。
“現在無論是電視上,網絡上,只要隨便一搜。就會搜出許多繼母虐待孩子新聞,這種事情並不少見。”
這句話十分具有挑釁的意味,但是我依舊不動聲色的問:“所以呢?”
“樑小姐這麼年輕。”張律師坐直了身子,語氣中帶着一絲輕蔑:“大概是不懂得,對於一個母親而言,孩子就是全部,只要是爲孩子,任何事都可以做。”
“是嗎?”我淺淺一笑。
大約是被我漫不經心的態度激怒了,張律師臉色沉了下去:“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成爲了團團的繼母,千萬不要讓他在家裡受到任何傷害。我說的傷害不僅僅指身體上的,還包括心靈上的。”
“哦?”我滿不在乎的一挑眉,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張律師被徹底的激怒了,在包裡翻出律師證,啪的拍在桌上,語氣裡帶着嚴厲的警告:“我是一個律師。只要你敢讓我的兒子受到一點傷害,我一定會讓你身敗名裂。”
我放下茶杯,靠着座位:“既然你擔心繼母虐待團團,那麼以你的經濟條件,又是這麼優秀的一個律師,爲什麼當初不努力的爭取團團的撫養權呢。”
“我.....”張律師頓時語塞。
“不過跟沈致遠爭,確實比較困難,爭不過也在情理之中。”我自言自語的嘀咕一番,隨後又嚴肅起來:“不過張律師,在你警告我之前,你有沒有想過,你真的盡到了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嗎?”
“你一年見過團團幾次?”我語氣裡故意帶了幾分譏誚:“他每天都在幼兒園裡學了什麼,交了哪些朋友?心裡在想什麼?有哪些小煩惱?最喜歡的老師是哪個?”
張律師原本高漲的氣焰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你什麼都不知道對吧?”我繼續刺激:“你一年又能聽到幾次他叫你媽媽。”
張律師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嘴脣都開始發白,張口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我決定再來一次重擊:“你捫心自問一下,你到底付出了什麼?你真的盡到了做母親的責任了嗎?如果沒有,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警告我。”
張律師臉色十分難堪,雙手緊緊的握拳。指尖發白。
“比起你來,團團甚至更加願意親近我。”我拎起包,起身準備離開:“孩子在你心中到底有多重要,是不是比你的工作還重要,我就跟你說到這裡,你好好反思一下吧。”
臨走之前。我端起桌上暗香浮動的碧螺春,淡淡一笑:“沈致遠最喜歡的是碧螺春吧,我還真是不太瞭解他呢。”然後離開了。
出門的時候,我注意到時間,幼兒園快放學了,於是讓司機送了過去,等待的時候,我想了想,撥了一個電話給沈致遠。
電話很快接通了,沈致遠熟絡的問什麼事。
“今天張律師找我談話了。”我開口說。
“啊?”沈致遠顯然很驚訝:“談什麼了?你們兩吵架了嗎?”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看到女人爲你們爭風吃醋,最好要打的不可開交纔好。”我鄙視。
沈致遠樂了:“怎麼會,至少我保證我不是這樣的人,她到底跟你談了什麼?”
“團團的事。”我回答。
“哦。”沈致遠高漲的熱情一下子熄滅了。
“但是我覺得這不過是一個藉口。”我繼續說:“她來找我談話的真正理由還是因爲你。”
“怎麼可能?”沈致遠不太相信。
“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覺。”我閒閒的說:“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張律師還喜歡着你,今天她絕對是接受不了你真的和我在一起了纔來找我談話的。”
“可是.....”沈致遠還是不信。
我直接打斷:“我知道你想說復婚那回事,可是女人都是感性的,那可能只是一句氣話而已,你想啊,離婚的時候,你對她不理不睬,離完了婚,忽然又後悔了,提復婚,哪個女人可以接受啊,就算是爲了爭一口氣,也不願意接受啊。”
沈致遠啞口無言。
我笑了,果然我的感覺沒有錯,到現在爲止,沈致遠對張律師還是有感情的。於是繼續說:“你知道嗎?我們見面的時候,張律師給我點了一杯碧螺春。那是你愛喝的茶對吧,這其實就是女人宣誓主權的一種體現,她想告訴我,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你。”
“這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沈致遠忽然很平靜的打斷:“我說過了,我和她已經離婚了,不管你說的那些是真的還是假的,都跟我無關了,我不在乎。”
我呼吸一窒,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琦琦,我覺得有必要強調一下,我現在在追求你,我是認真的。”沈致遠嚴肅的說。
我翻了一個白眼。滿不在乎的打擊他:“叔叔,你都多大年紀了,我今年才22歲,你大我十多歲,咱們壓根就不是一個輩分的,追求我,這合適嗎?”
“嘿,怎麼不合適?誰是你叔叔。”沈致遠不服氣:“再說我有這麼老嗎?我今年才33,我就比你大......”
我繼續打擊:“十多歲啊,你跟我爸爸纔是一個輩分的,你這是爲老不尊,好了,我不跟你說了,幼兒園放學了。”然後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