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快要過年了,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午後,一場雪紛紛揚揚的灑下來,滿世界銀裝素裹,更增添了濃厚年味。
我們一家收到伯伯的過年邀請,媽媽在整理換洗的衣裳,我蹲着身子替宥宥換上了喜慶的紅色棉襖,又拿出小紅鞋,笑道:“擡起小腳,穿新鞋子咯。”
宥宥非常歡喜,穿上鞋子,就立即撒開腳丫子滿屋子瘋跑起來。
爸爸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慈愛中帶着點威嚴的喊道:“你慢點跑,別摔着。”
我過去幫媽媽收拾箱子,將碼的整整默默的衣服塞大箱子裡,直到實在塞不下了,才壓在快要擠爆的箱子上,勉勵的將拉鍊拉起來。
宥宥看我趴在箱子上,覺得好玩,邁着小短腿飛奔而來,一躍而起,撲倒在我的背上,大喊着:“疊羅漢,疊羅漢......”
“哎呀。”我笑了笑:“你壓死姐姐了。”
爸爸一聽,立即走過來,一把拎起宥宥:“自己玩去,別搗亂。”
自打離婚過後。爸媽幾乎把我當成擺放在櫃子裡水晶娃娃,唯恐我有任何不適,我有些無奈的笑道:“爸,我沒事,跟宥宥鬧着玩的。”
“我知道。”爸爸不以爲然的應道。
一家四口,兩隻大皮箱,我們收拾好過後。就乘車出門了。
不一會兒,到了伯伯家,伯伯伯媽親自迎了我們進去,給我們端茶倒水熱情的不得了,直到坐下來閒聊,伯媽才滿臉愁容的問:“琦琦,你有沒有好好跟妍妍說說?”
我愣了愣。含糊開口:“伯媽,感情的事,有時候旁人說再多都沒有用。”
“我也知道。”伯媽更惆悵了:“只是她現在完全不聽我們的了,只要一提這件事就跟我們鬧,甚至揚言就算跟我們斷絕關係,也要跟那個人在一起,我想着。在衆多兄弟姐妹間,你們倆的關係最好,或許你幫着勸勸,她能夠聽進去。”
我有些汗顏,平常堂姐妹之間本就聯繫的少,關係甚至不如普通朋友。
“大嫂”爸爸忽然開了口:“你們爲什麼一定要反對兩個孩子在一起呢,只是因爲男孩子家庭不太好嗎?”
“當然不是。”伯媽矢口否認:“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將來什麼都是她的,男方要家境不好,我們幫襯一把,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問題是這個男孩子根本就沒有定性,畢業兩年,換了好幾份工作,怎麼還是不滿意,現在說什麼追求夢想,白天睡覺,晚上就到酒吧裡唱歌.......”
“這....”爸爸皺起了眉頭,顯然也不滿意。
“如果年紀小,家境好,你折騰兩年,就算了。”伯媽痛心疾首:“問題是我去那個男孩子家裡,父母是種地的,身體又不好,整天泡在藥罐子裡的,家裡房子四處漏風,下雨還漏水,得用盆子接着,窮的都揭不開鍋了。”
“家裡這麼困難啊。”媽媽也皺起了眉頭。
“就是啊。”伯媽唉聲嘆氣:“所以我們兩口子才堅決反對啊,而且我這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脾氣又大,別說是跟着人去受苦,跟一個條件好的,能正常過日子就不錯了。”
正說着話。門忽然開了,燙着金色捲髮,穿着薄薄的黑色緊身衣服樑妍走了進來,口裡嚼着口香糖,活脫脫一個小太妹,感覺與上次見到的模樣變化很大。
“妍姐姐?”宥宥有些不確定的喊道。
“宥宥。”樑妍禮貌的打招呼:“二叔,二姨。琦琦你們來了啊。”
“妍妍,怎麼穿這麼少,外面那麼冷,可別感冒了。”媽媽立即燃起了熊熊的母愛之魂。
“不冷。”樑妍笑笑,坐過來烤火。
前面的話題沒有再繼續,我們一起看電視,然後說說笑笑的吃完了午飯,家裡的大人們湊在一桌熱火朝天的打牌,宥宥玩的累了,睡着了,客廳裡只剩下我和樑妍兩個人坐在一起。
我覺得是個不錯的機會,於是試探的問道:“聽說你有男朋友了。”
“是啊。”樑妍的臉上有着不加掩飾的喜悅:“是個歌手,長得可帥了。”
“真的啊?有沒有照片。”我露出感興趣的模樣:,湊過去:“給我看看。”
大約被孤立的太長時間。終於找了一個可以傾訴的伴,樑妍立即無比熱情的說:“是新買的,沒有照片,要不然下午我帶你去見見他吧。”
我猶豫了會兒,道:“也行。”
樑妍立即興奮起來,躲到陽臺上去打電話了。
我坐在房間裡烤着火,透過着熱火朝天的麻將喧鬧,斷斷續續聽着樑妍歡快的打着電話:“親愛的,下午....帶我妹妹來見你....你可要做好準備哦.......”
不一會兒,樑妍就回來了:“好了,都說好了,他已經在待命了,要不,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那我準備一下。”我回到房間。簡單的梳了一下頭髮,拎着包包就跟着出門了。
可沒想到的時,還有幾天過年,正是人口流動的高峰期,我們硬生生的被堵在了半路上,動都動不了,期間樑妍的男朋友打了無數個電話來催促。
足足等了三個小時,車子才緩緩開動,到了樑妍男朋友臨時租住的小屋,遠遠地看到一個滿頭金髮,帶着耳釘,穿着十分朋克的男孩子走了過來,背上還揹着一把大吉他。
“任強。”樑妍興奮的跑過去,挽住金髮大男孩的胳膊。
任強看了我一眼。問道:“這是你的妹妹?”
“恩。”樑妍笑的像朵花:“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這是我堂妹樑琦,樑琦,這就是我男朋友任強。”
“你好。”任強先打招呼。
“你好。”我禮貌的回道,任強基本符合我對搞音樂人的想象。
“時間已經不早了,不如我們先一起去吃晚飯,晚點我就要去酒吧唱歌了。”任強提議。
“好啊。”樑妍立即應道。
“妹妹。你想吃什麼?”任強張口就問。
“我隨意。”我有些不適應的說:“直接叫我樑琦就好了。”
“那你想吃什麼?”任強轉而問樑妍。
“我啊?”樑妍猶豫了會兒:“不如就隨便找家店子吃口飯吧。”
“那怎麼行。”任強斬釘截鐵的回絕:“今天是請你妹妹吃飯呢。”
“我都可以的。”我急忙說:“我對吃的沒什麼要求,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任強猶豫了會兒:“那好吧,我們在周圍轉轉,看看有什麼好吃的飯店。”
隨後,我們轉悠了半天,找到了一家相對乾淨的飯店,任強拿過菜單開始點菜,似乎點了不少,末了,又問:“你們要不要喝飲料,有鮮榨的果汁。”
“我不需要。”我果斷的拒絕。
“這些鮮榨果汁好貴啊。”樑妍憋着嘴說:“還是不要了。”
“沒事,想喝就喝。”任強滿不在乎的說:“難道我連一杯飲料錢都出不起嗎?我說過,不會讓你跟我在一起,就降低你的生活質量。”
我埋頭喝茶。沒有說一句話。
樑妍聽了這話,顯然很受用,感動的眼淚汪汪的。
很快,菜就上來了,大約有數十來個,我們三根本吃不完,樑妍一直抱怨不該點這麼多。浪費錢之類。而任強則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強調只要開心就好。
吃完了飯,樑妍又興致勃勃的提議:“琦琦,你晚上也沒什麼事,不如去酒吧聽聽任強唱歌吧,他在舞臺上的模樣可帥了。”
“這.....”我想委婉的拒絕。
可是樑妍極力熱情的邀請:“去吧,去吧,跟我們去吧。”
我只好改口答應:“那好吧。”
到達酒吧,任強就像到了自己的家,整個人都活絡起來,熟門熟路安排我們在一個位置坐好,然後去後臺化妝了。
不一會兒,就化着濃厚的煙燻妝,抱着吉他出來了,要不是樑妍的歡呼,我都沒認出來。
任強站在小小的舞臺上,刻意壓低聲音,顯得很低沉的說道:“接下來,我要獻唱一首歌&^%$&,送給我深愛的女朋友”歌名我完全沒有聽懂。
緊接着,一陣震耳欲聾的吉他solo驚得我心臟差點蹦出胸膛。可這還只是前奏,當各色伴奏聲,默聲,勁爆的歌聲瞬間以雷霆萬鈞之勢默發,炫目的五彩燈光四處亂射時,我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從小到大,我都對音樂缺乏敏銳感。聽歌也只聽舒緩柔和的音樂,對於這樣的搖滾樂,可以說完全消受不來。
可是樑妍完全不同,沉醉的看着舞臺上的任強,隨着音樂節奏興奮的歡呼着。
一曲終了,任強帶着剛剛一起伴奏的三個男孩一個女孩走了過來,剛坐下就吆喝:“阿九,快上酒。”
不一會兒,酒保就熟悉的上了好幾種酒,藍色、紫的、紅的、白的,顏色各異,任強自己開了瓶白的,豪邁的說:“今天一定要你們都喝趴下。”
其中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瘦瘦弱弱的朋克男孩問:“這位妹妹喝什麼酒啊。”
我十分尷尬,急忙搖手,笑着說:“不好意思,我不能喝酒。”
“上酒吧哪有不喝酒的啊。”所他人鬨堂大笑,其中一個人的點燃了一支菸,高高的翹起了二郎腿。
樑妍見了,急忙給我解圍:“我妹妹身體不好,真不喝酒的。”
任強也搭腔:“這可是我女朋友妹妹,不是別人,你們要喝就自己喝,別在這裡瞎起鬨。”
“行了。”其中唯一一個女孩子開口:“知道強哥心疼女朋友,妹妹不喝酒就不喝酒,我們自己喝。”
我打量着女孩子的容顏,雖然濃妝豔抹,但是遮擋不住臉上的稚氣,大約只有十五六歲,張口閉口的叫我妹妹,真是讓我汗顏。
抽菸,喝酒,猜拳,唱歌,打鬧。我沉默的度過了一個十分格格不入的晚上。
深更半夜回了家,樑妍非要跟我睡,然後事無鉅細向我講述,他的男朋友,任強,其實過得有多麼的不容易,從不捨得給自己買一件衣服,對她有多麼的好,只要她提到想要的,都想方設法的送到面前,又有多麼的孝順,每個月總是將大部分的錢寄回去給鄉下的父母喝藥。
我聽得稀裡糊塗,經過下午的接觸,我並沒有什麼感覺。沒有覺得很好,也沒有覺得不好,只是單純的覺得就我自己擇偶標準而言,任強可以說是一個完全的反面典型,可這並不意味任強不好,不符合我的要求,可能就完全符合別的女孩子的要求啊,比如說樑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