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於虛擬世界一段時間之後,江晁還是迴歸了現實。
他實在是沒有什麼虛擬世界塑造工程師的天賦,目前空蕩蕩的蒿里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地方好逛的。
此時此刻。
相比於蒿里不知歲月一片安好,恍若南柯夢境。
而現實之中雨季即將來臨,就像是那暴雨即將來臨的前夜,空氣也變得沉悶無比。
艙室裡。
江晁今日裡難得守在熒幕前,認真地看着熒幕裡的天氣預報員在播報天氣。
今天,望舒的打扮是知性風格的,穿着正裝站在一個站臺前,手對着一個熒幕之中的熒幕正在介紹着接下來的天氣情況。
“聽衆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聽今日天氣預報。”
“……”
“隨着雨季的到來,接下來我們地區將迎來連續多日的降雨天氣,伴隨着溫度的波動,部分地區還可能出現洪水災害的風險。”
“根據預測,未來一週內,我地區將進入典型的梅雨季節,期間將出現持續的陰雨天氣,預計日間最高氣溫將在20至25攝氏度之間波動,夜間最低氣溫則可能下降至15攝氏度左右。”
“如果降水量繼續增加,那麼山區、低窪地帶以及河流周邊的地區將面臨較高的洪水風險,不過我們所領導的相關部門已經啓動了洪水預警機制,相關部門天工族、西河縣社廟、金谷縣社廟、鹿陽社廟都做好了應急準備。”
“最後,請大家密切關注氣象部門的後續天氣預報和警報,做好防範措施,確保安全度過梅雨季節。”
“謝謝大家的收聽。”
熒幕上,望舒已經開始裝模作樣地在熒幕裡面收拾東西了,雖然江晁也不知道她在收拾些什麼。
江晁開口了,問那熒幕之中的天氣預報員。
“我們能做些什麼?”
熒幕裡的人也真的擡起頭來:“等,能做的都做了,等雨季到了根據情況查漏補缺,只能這樣了。”
江晁:“只能等,不是號稱是神仙麼,也太被動了,再想想辦法?”
天氣預報員:“神仙目前法力不足,神通未修,也無法和天地相抗。”
——
金谷縣。
江邊。
目前這一帶大江兩岸,鹿城那邊和西河縣那邊的龍堤已經先後竣工,這裡是最後一處了。
神巫定下了期限,那期限對於天工一族來說就像是法旨一般,天工一族絲毫不敢怠慢。
尤其越是到了尾聲,天工一族也變得越是急切,自身也希望能夠將這最後一處龍堤順利鑄成,完成任務。
“穩一點,穩一點。”
“把壓龍石立起來。”
“給我穩住。”
堤下,可以看到不少帶着鬼神之盔的天工族,其中就有着虎頭的天工族之首劉虎。
這些人都來到這裡,督促着這處龍堤儘早完工。
傍晚黃昏,黑夜將臨。
衆“鬼神”擡着頭看着堤上,身旁圍繞着密密麻麻帶着竹盔之人穿着怪異服飾之人,黃昏灑在衆人身上,對於這個時代的人當真有種妖魔鬼怪出行圖卷的感受。
而高處的天工族往下看到這一幕,臉色也變得更加凝重了。
所有人小心翼翼、謹慎無比地做好最後一份工,就好像在進行着某項儀式一般。
隨着一塊早已鑄好,象徵意義大過實際意義的奇石壓在了龍堤的最高處,也宣告着金谷縣這一處的龍堤徹底鑄成了。
堤上的人高高舉起手上的工具,下面的人便隨之高呼吶喊了起來。
“成了!”
“成了!”
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這是天工族從神巫那裡接到的最重要的差使,能夠順利完成,所有人也都鬆了口氣。
首領劉虎立刻下令,讓人擡上來早已準備好的熱騰騰的吃食,還有神巫給予的賞錢。
衆人一邊吃着東西,一邊拿着賞錢,這下歡呼聲更盛了。
歡呼的動靜甚至驚動了周邊的村民,越來越多的人看着那完工的龍堤,對着堤上堤下的人指指點點。
“那些天工神匠在喊什麼?”
“莫不是在念咒?”
“念什麼咒,那是龍堤鑄成了。”
“真的鑄成了?”
聽到龍堤鑄成之後,更多的金谷縣人趕了過來,還有縣城裡面的官吏和土豪商賈。
看着那狂歡的天工族吃完飯後,以山民的方式跳起了祭祀儺舞,帶着鬼神面的天工族唱起古老的長詩,衆人越發覺得這龍堤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聽說這龍堤,也要壓龍堤,是爲了防止蛟龍衝擊我金谷縣而鑄成的。”
“真的有蛟龍要來我金谷縣作亂?”
“不是來我金谷縣作亂,聽說是長江裡面鬧蛟龍了,要走蛟了。”
“聽雲真道的道士們說的,說是今年是哪個什麼,反正是個什麼什麼年,年份亂得很,有大凶之兆,到時候山裡的蛟、河裡的蛟、江裡的蛟龍全部都要從江裡衝向大海,說是要化爲真龍哩。”
“真的這麼說的?”
“我是這麼聽的。”
衆人聽着害怕不已,但是望了望天,還有那部分修復部分重鑄的江堤後面的江面,又覺得似乎沒這麼嚴重吧!
因爲目前天氣看起來還是風平浪靜,江水的確漲了不少,但是看起來還算穩當。
尤其這幾日天晴日朗,甚至連雨都沒有下,似乎也沒有發大水的徵兆。
“也沒看到下雨啊,這江水如何漲得起來?”
“梅雨季節了,這雨說來就來,肯定要下的。”
“也是,往年這個時候都是要下大雨,一下還不知道多少天。”
衆人議論紛紛,而隨着他們說起風雨,這風雨也便真的來了。
突然間。
天上下起了大雨,澆灌在了衆人的身上。
“下雨了!”
“果然下雨了。”
“莫不是這龍堤鑄成了,那山川江河裡的蛟龍也感應到了?”
原本看熱鬧的衆人紛紛散去,有的朝家跑去,有的在路上狂奔,天工一族則直接撤回到了路邊的棚下。
而另一邊,龍堤一完工天工劉虎就朝着神峰趕去。
趕路到一半剛好碰上這場大雨,被淋得溼透了,劉虎也絲毫沒有停歇,深夜的時候終於趕到了雲中神祠下。
其連夜上山,敲開了神祠的大門,備將龍堤完工的事情告知於神巫。
一邊登山穿過山門,劉虎一邊在雨中高呼大喊,彷彿是在慶賀一般。
“神巫……神巫……神巫……”
“龍堤已鑄成!”
“龍堤已鑄成!”
山上的巫覡早就聽到了動靜,立刻打開了神祠的大門,將劉虎迎了進來。
隨後,神祠之中一盞又一盞燈亮起。
外面下着雨,神祠裡卻燈火通明,人影不斷地進進出出,忙碌個不停。
神壇之中。
風吹動白色的帳幔,裡面的身影若隱若現,在燈火下縹緲恍惚。
神壇之下,巫覡們跪了一地,劉虎也在其中。
“恭喜神巫!”
“龍堤已鑄成!”
衆人高呼,言語之中都帶着些許興奮。
不過衆天工或許興奮的並不僅僅是龍堤鑄成這件大事,而是更因爲龍堤鑄成這件大事完成之後,他們或許在神巫甚至是雲中君心中的位置,稍稍變得那麼重要了一些。
或許那高高在上不履塵世的仙聖,也能夠微微記住一下他們的名字。
“善,龍堤之成,皆爾等之功德,生時積累功德,爾後必有所報。”
衆人聽完,紛紛大喜。
“謝神巫!”
沒有多久,神巫提着燈進入了壽宮之中,也將龍堤鑄成的喜訊告知於雲中君。
隨後,“雲中君”便以神魂出遊的形態降臨在了雲中神祠之中。
神巫跪坐於雲壁之前,看着面前的玉壁大放光芒。
金色的炫彩雲渦一點點渲染開來,天宮的景象於雲渦之後一點點顯現,只是看上去格外地遙遠,望之不可觸及。
一身披神袍腦後有着靈光的神人從雲渦之中走出,降臨於神巫的面前,神巫立刻見禮,那神人也沒有理會神巫的行禮,直接坐在了她的面前。
神巫也並不奇怪或者慌張,她早已習慣了這位“雲中君”自行其是的做派。
伏地起身之後,神巫挺起脊樑,看着面前的“雲中君”說道。
“神君!”
“最後一處龍堤也已經鑄成,如今大江兩岸的鹿城、金谷、西河三地皆已鑄成龍堤。”
“而這三地,也是胤州最爲兇險的三處地方,只要能夠保住這三處,至少胤州不會出現問題了。”
說到這裡,神巫開口說道。
“只是那胤州之外……”
雲中君坐得久了,身體微微側過去,腦後靈光也隨之而變動,照在了神巫的臉上。
那光雖然已經調弱了,但是依舊閃得神巫睜不開眼睛,只能低下頭。
“人言神通法力通天徹地,可這世上哪裡有通天徹地的法力,天地之威下,今年先穩住胤州吧!”
“待到來年,自然便有不同。”
神巫又問:“來年和今年有所不同?”
雲中君:“嗯!”
在雲中君看來,來年法力恢復(要電有電),神通大成(科技設施肯定和現在不能相比),許多事情自然不是現在可以比擬。
至少別的不說,也得多上幾條像樣的“龍”吧?
不過,落入神巫的耳中,卻不由得讓神巫又想起了那一句癸辰年天地異變的話。
神巫暗中尋思,這癸辰年果然不同凡響。
“這癸辰年,雲中君顯靈降世,羣蛟入海化龍,定然是個不同尋常的年月。”
“那鹿陽土伯說,有天地異變。”
“莫非正是因爲這天地異變,壓制住了雲中君的神通法力,這才讓羣蛟有了那一線機會,爭奪那逆天化龍的機緣。”
“只是這蛟龍的機緣,對於凡人來說卻是滔天大禍。”
癸辰年是個不同尋常的年月。
如此想的不僅僅是神巫一個人,許多人都是如此。
光是這一年雲中君顯靈降世,出現了這般多的異象,已然讓這一年不同於往常。
其註定會成爲了一個特殊的開端,甚至是紀年之初一般的時間點和存在。
說完了龍堤鑄成這件事情。
既然天工一族如期完成了差使和法旨,如今也算是到了論功行賞的階段,雲中君的賞賜自然不可能是金銀絹帛這等俗物,這般賞賜神巫已經給過了。
雲中君:“此次鑄堤之人,皆名錄黃泉之冊,所得之功德,皆記錄於黃泉之中。”
神巫:“神君,錄名黃泉爲何意,還有,敢問這功德,又有何用處?”
雲中君:“有諸般用處,如名錄黃泉之冊,又身負功德無有大業障,死後,可招魂入蒿里。”
神巫一聽便明白了,這是指死後可以爲鬼。
曾經神巫問過雲中君,何人可以爲鬼,只是那陰間的秩序似乎並非神巫所想的那般,是人人可以進入其中的。
如今看起來,這名錄黃泉和稱之爲功德之物,便是進入黃泉陰世爲鬼的關鍵了。
只是雲中君最後的那一句,死後可招魂入蒿里,這個神巫就有些聽不太明白了。
神巫又問:“何爲蒿里?”
雲中君:“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神君唸了一首詩,聲音似乎帶着一絲睡意,就像是天上的明月蒙上了一層霧紗屏翳。
其實。
神巫隱隱聽過蒿里,只不過關於其相傳的傳聞並不太多。
有一相傳,在那泰山之下有一地名爲蒿里,聽說是陰間之所。
也有說,人死之後墳塋之上總會長出大片的蓬蒿,此蓬蒿從幽冥之中生長而出。
所謂蒿里。
指的便是蓬蒿之下的墳塋和埋葬亡者之地,也隱隱約約是指蓬蒿之下可通往幽冥之所陰間。
不過除了這模模糊糊的傳聞,至於其他的,神巫便一無所知了。
所以這個可入蒿里,到底是何意,蒿里之中又是何種景象?
只是。
神巫還沒有來得及問,玉璧之下靈光化爲螢火散去,斂入壁中消失無形。
神巫擡起頭,雲中君便已然不見了。
另一頭。
艙室之中,雲中君打了個哈欠,摘下了面具。
雖然被半夜叫醒了,但是也沒有什麼起牀氣,醒得快,睡得也快。
——
天空中的雲層開始聚集,烏雲密佈。
大雨傾盆而下,雨水如注,連綿不斷,彷彿天地間只有水的存在。
這雨從一開始下便是傾盆大雨,彷彿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而且梅雨季節的雨不僅僅大且湍急,而且連綿不斷,與往日裡完全不同。
幾乎每一日都在下,日日不休,夜夜不停。
農夫們坐在屋門檻上,赤着腳蹲着,目光擔憂地看着外面,隨後嘆息道。
“這雨啊,下得是有些嚇人喲。”
“下了幾天了?”
“一直都不停空,昨天下午剛剛停了一會,今天天還沒亮,就又開始下了。”
有人從村子外面跑了回來,冒着雨一邊跑一邊說。
“沒法過江了。”
“我去江裡看了,水都已經漲到江邊的幾個渡口都淹了,往年可沒見這樣。”
“什麼,渡口都淹了?”
“那可不,全在水裡了。”
長江兩岸的人們已經習慣了雨水的洗禮,陰暗潮溼的天氣也司空見慣。
但梅雨季節的雨卻格外特殊,有着不同的意義,讓人恐懼和害怕。
因爲,它通常代表着汛期的到來。
長江兩岸的人明白其中的含義和可怕,那是祖祖輩輩刻在骨子裡的記憶。
隨着時間的推移。
每一天的降雨量都在逐漸增加,盛過一日。
那江中的水位也一日高過一日,彷彿在向人們展示着天地的力量和無情。
江邊。
每一段江堤都有人在巡查,哪怕是夜裡也是如此。
甚至不只是負責巡查的人,附近的百姓也會時常過來看一看,生怕這江邊的大堤出現什麼問題。
“咚!”
突然,一聲巨響傳來,拍打在堤上。
巨大的水聲在空氣中迴盪,聲音如同雷鳴般震耳欲聾。
濺起的水花灌了堤上的幾人一身,衆人慌忙逃開,不過卻沒有太過於慌張。
因爲腳下的堤穩如泰山一般,在那衝擊之下紋絲不動,也給了他們莫大的勇氣。
“沒事,沒事。”
“莫怕!”
“哪個怕了,這可是壓龍堤,穩當的很。”
“有這堤在,我們西河縣就沒得事。”
衆人被嚇了一跳,然後哈哈大笑,看起來精氣神還不錯。
只是這個時候,一旁有人盯着江裡面,使勁地瞅了半天,然後終於確認了什麼。
“你們看,那江裡面衝過來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不是一頭牛?”
衆人站在堤上,目光緊緊地盯着江中。
滾滾江水沖刷而下,波濤捲起猶如有龍在其中翻涌一般,而此時此刻,衆人的目光看向上游,便發現大量的雜物從那裡沖刷下來。
首當其衝的是一頭死牛,側飄在水面上,牛頭一側的彎角在水上起起伏伏。
隨後,站在堤上的人他們又看到一棟覆蓋着殘缺青瓦的屋頂從江中衝下,被洶涌的江水所吞噬又推起。
而屋脊之後,又看到了大量的木頭。
那並不是什麼荒野雜木,明顯是房屋的大梁、門板、柱子、籬笆等物。
江上的漂流物越來越多。
一片接着一片。
這很明顯不是單個的屋子被衝了下來,而是一大片屋子被沖垮了。
除此之外,江裡還漂着一些類似於木盆、陶壺、竹凳以及鋤頭和犁之類的東西。
甚至於,衆人看到了漂在水面的衣物。
衣物下。
隱隱浮現出人的輪廓。
隨着江水一卷,便就消失不見了,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吞吃了一般。
那場景令人生寒,讓人不禁心生恐懼。
“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哪裡衝過來的?”
“應該是從上面來的。”